進門的時候,雲姨坐在房中淡淡翻着手中孟星河以前看過的書籍,其實四書五經她早就能倒背如流,看書不過是鍾情孟星河寫在書上那些整潔的筆記,也難怪孟星河整日沒個正經很少見他規矩看書,旁人哪知道他其實已經在書上理出了很多條思路,厚厚一本書,在他筆下不過幾頁就能完全讀懂,這樣的學習方法,恐怕也隻有他孟星河才能想得出來。
“回來了,”見孟星河進門,雲姨放下書起身爲他倒茶,“殿試怎麽樣,”
孟星河雙手攤開,笑道:“還能怎麽樣,中了,”
聽他說中了,雲姨就想到孟星河肯定中了狀元,替他高興的時候,雲姨輕聲問道:“你準備好久回江都,以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科舉過後就走嗎,現在高中狀元,總算可以衣錦還鄉了,”
孟星河現在最不願聽見回鄉二字,他若是能回去,至于像現在這麽高興不起來嗎,都怪宮裏那個蕭娘娘,無緣無故偏偏替李世民出了個主意,現在倒好,直接被困在長安。
家不能回,戶部尚書的大官也沒當成,現在倒好,弄了個編撰史書的小官,如果把家中的娘親接到長安,那這輩子回江都的希望就渺茫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就像被關在籠中的鳥,完全被人禁锢了自由,就連高中狀元,都未曾有絲毫開心。
“又喝酒了,”雲姨聞到孟星河身上的酒氣,皺着鼻子,道:“我去給你熬蓮子粥,”
孟星河随意嗯了一聲,待雲姨退去的時候,他好像想到什麽,又道:“惜若,明日我叫薛仁貴去尋一處宅子,你收拾一下過幾天我們就搬過去,不然長久住在國子監中也不是辦法,”
雲姨隻管點頭,這些事情孟星河交代就行,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麽需求,孟星河在哪裏,她就負責保護到哪裏,至于還有其他情愫,她知、孟星河知、就像現在這樣能夠情愛融入生活點滴中,彼此知道就心滿意足。
晚上,孟星河拒絕了一切應酬,吃過晚飯,沒什麽事兒的他出去閑逛了一圈兒就回來,然而,不知爲何原因,今夜的雲姨卻有些反常,待孟星河回房之後,她居然第一次叫孟星河去她的房中,這放在往常簡直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所以,心思想歪的孟星河心裏美滋滋的,雲姨讓他進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不會發生某些正常的事呢。
帶着有點小壞的思想,孟星河走進了雲姨的房中。
窗台上種着兩盆蘭花,除此之外,和孟星河房裏一樣,沒什麽神秘的之處,簡樸的不能再簡樸。
雲姨泡了一壺香茶放在桌上,然後往香爐裏點了些檀香,原本充滿女兒香的房中頓時多了一絲檀木的清香,混在一起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孟星河找了一個凳子坐下來,靜靜看着坐在窗前的雲姨将纖細的十指放在一方古筝上。
原來雲姨讓我進來是聽她彈琴啊,孟星河細心傾聽,他還沒聽過雲姨彈琴。
背對孟星河雲姨輕輕撫摸那張跟了自己數十年的古筝,正當孟星河以爲她要彈琴的時候,雲姨突然抽出床邊的寶劍。
“嘶,”
長劍劃落,古筝應聲斷成兩截,琴弦斷裂的聲音,在房中奏成一首絕響。
“惜若,你做什麽,”孟星河猛然站起來,拉住雲姨握劍的手:“好好的一張琴,你爲何要把她砍了,”
雲姨将那張斷琴扔在地上,不鹹不淡道:“沒什麽,我隻是不想看見它而已,玩物終究是玩物,高興了,我就拿他當寶貝,不高興的時候,他就一文不值,要砍要殺,還不是我這個主人說了算,”
孟星河似乎聽懂了雲姨話中的意思,他心中感動,卻笑道:“焚琴煮鶴本就是大煞風景的事情,改天我替你從新買一張回來,我家惜若的雙手如此漂亮,拿劍可不好,我不喜歡,”
腦袋不笨的人一點就通,雲姨笑了起來:“那好,改日你替我買一張回來,我要千年古木做的,其他可不要,”
孟星河頭疼,千年古木,那得花多少銀子啊,不過,雲姨連自己最心愛的古筝都毀了,目的就是讓自己知道,要想不身不由己,除非自己就是江湖,一切的規矩都是自己定下,那就不會有人能夠逼迫自己。
心裏面倍加感謝這個心思聰明的女人,孟星河大膽的從後面抱住她的腰肢,摟着盈盈細腰,孟星河隻是這樣抱着,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雲姨今晚大義斬琴讓他比以前更加清晰了自己要走的路。
不讓自己愛的人受傷,就得拼了命的站在無人能及的頂峰,到時候,隻有自己俯視天下,萬衆仰望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安穩。
“好啦,别抱着我,臉皮厚,”雲姨抵不過孟星河臉厚,從後面推開了他:“我所做的,隻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古君王無情義,飛鳥盡、良弓藏、走狗烹,的事情多不勝數,驚豔絕才之人我見過很多,但他們大多在風聲水起之後從此隕落千丈,有得甚至被滅族抄家,你若能明白這點,不管在長安,還是在江都,都是一樣,隻有無膽鼠輩才求世外桃源得以容身,虎狼枭雄往往身處喧嚣鬧市傲立四方,你若想求此生不再颠沛流離,就要攀上巅峰,芸芸衆生,哪一個不匍匐腳下,天高海闊,就算足夠你翻雲覆雨,誰又敢對你指點江山,”
隋炀帝雖是個昏君,但他的君王之氣就算面對亡國也不曾減一分,以至于他最寵愛的小女兒也耳濡目染,天生就有那種霸者的氣質,就連說話,也絲毫看不出她是一個柔弱女子。
這還是雲姨嗎,這還是那個整日在房中煮茶做飯閑時撫琴看書,對家國之事不聞不問的人嗎,那種從骨子裏面透出來的霸氣,就算别人學一千年,也始終學不會,孟星河也終于知道,爲什麽隋炀帝會如此疼愛他這個小女兒,原來雲姨的身上竟有七分當年隋炀帝的高傲,隻是在數十年的颠沛流離中漸漸隐藏,而今天終于在孟星河這個她看好的男人面前,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提醒,要想作爲上位者,因該走什麽樣的路,才會走向正途,而不是一輩子當一個玩物,要砍要殺,不過是别人一句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