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和禦史台是輔佐皇帝的最高權力機關。三省長官中書令、寺中、尚書令皆是宰相,但各有分工。一般是中書省起草诏令,門下省審核、簽署,有不當者封駁奏還。尚書省爲全國最高機關,負責政令頒行,下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分掌各種具體政務。
聽馬守義尊稱眼前公堂上的老者爲尚書大人,那就是說,這老者是大唐的總理!
“呃!總理?這官也太大了吧!”孟星河暗自咂舌,遙想在縣學教室裏自己與他露水相逢,那時根本就看不出他居然是官拜尚書令,掌管天下士農工商,大唐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雲人物。
就憑這點,把馬守臣和他手下衆多官員直接打回原形也不成問題。
“都起來吧!沒穿朝服,就不必多禮。”尚書大人淡淡說了句,就走到孟星河跟前。見他并未像其他學生那樣,當知曉自己身份後就立刻失了方寸,隻管獻媚讨好,和聲附會。露出一絲欣賞的微笑道:“孟星河?不錯、不錯,孟志常再,星河璀璨,桃源有此一子,今年朝廷科舉想必又是風起雲湧之際。”
看來尚書大人對孟星河非常看好, 作爲朝廷選拔賢才的科舉考試,他自然希望更多的飽學之士各施才能,盡顯本事爲大唐效力。而他初識孟星河,就被他一手漂亮的行書,氣吞山河的新詩,及縣衙公堂上臨危不俱,就連他這個尚書令面前,也是不卑不亢,不獻不讨,所打動。
此等胸襟,又幾人能擁有?尚書大人十分欣賞孟星河這個後生,對他的态度自然像夫子對待自己得意門生那般,沒有絲毫上位者的威嚴。他作爲堂堂一國宰相,能如此和孟星河說話,其中的意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尚書大人很賞識孟星河!
普天之下,能得到當今尚書大人賞識的書生,孟星河雖不是第一個,但至少扳起手指都能數得上号。
孟星河則是淡然一笑,勝不驕、敗不擂,得勢不得意,他隻是很謙虛地,禮說道:“先生妙語,學生愧不敢當。想我大唐王朝有千千萬萬讀書人,才能學冠古今者更不是少數。學生不過一介書生,連秀才都未考上,能博得先生一句稱贊,是學生修了八輩子的福氣。”
他一口一個先生,并未把尚書大人的頭銜罩在老者身上。和天下大多數深受封建等級思想左右的學子,孟星河無疑是最獨特的一人。
孟星河的思想,決定孟星河不吃封建社會那套。他尊稱老者爲先生,是心地裏對他的尊重。如此一來,老者由先前的賞識,一轉變成對孟星河言談的佩服。
“此子若是身在國子監,定是個可造的棟粱之才。”尚書大人心中惋惜。他深居京城多年,對京中那所覽盡天下人才的國子監學府,可謂知根知底,裏面的學子無論從才氣還是學識甚至風度都算得上唐朝的青年俊傑,可與眼前孟星河對比,總少了許多讓人耳目一新又暗自驚歎魄力。
民間遙傳桃源多奇人,看來遙言也有依據可信。尚書大人從孟星河側臉望去。
剛毅的臉上,桀骜的神情,時而有那麽一絲輕浮,也如煙雲那般來去無蹤。尚書大人嘴角突然攏起一絲弧線,正對公堂上的馬守臣,沉聲說道:“朝廷科考在及,本官得皇上诏旨,走訪天下科考之地,亦爲縣地巡考。今走訪桃源縣,對剛才公堂之事,也有所耳聞,個中原由,有幸目睹片段。馬大人身爲一省學管,當爲仕子考慮周全,若不慎誤判,非但悔人前途,還有損聖上顔面。試問我等爲官之人,食朝廷俸祿,誤百姓怨情,是否該将頭上烏紗,身上蟒袍,置公堂之上,鞭打刑笞,以報聖恩呢?”
浩浩蕩蕩,百字之言。如同一道悶雷在馬守臣的頭上炸開。話雖是輕妙淡寫,深識官場之路的馬守臣怎不知其中所含的意義。尚書大人沒有直接讓人扒了他的官服,削了他的官位,反而替他委婉言言,已經是在給他機會了。若他再一意孤行,處處坦護自家侄子置孟星河于死地,眼前的尚書大人隻怕要動官威了。
趁現在還能挽回一切,馬守臣向馬守義遞了個眼神過去,馬守義立刻會意,并通過眼神交流,傳遞給一旁聽審的崔夫子。
接下來,崔夫子知道上頭要自己去背這個黑鍋,心中自然不好受。如果他不去背這個黑鍋,馬家兄弟能讓他好過嗎?
崔夫子是箭在别人玄上,射與不射,自己哪做的了主。他雙腿一軟,身子彎得像個小蝦米那樣,蹒步到公堂正中,啪的一聲就屈膝下跪,有孟星河那三跪三不跪的豪言在前頭,崔夫子實在是遜色的很,連他的學生都不如。
“尚書大人,學管大人在上,受草民一拜。”崔夫子說拜就拜,當真叩了一個響頭,幾十歲的身闆,像個小矮人那樣,滑嵇至極。
大家都知道,崔夫子是替死鬼,但迫于馬家在江蘇省的勢力,都閉口不說。
孟星河本來想好好爲自己出口惡氣,在縣學裏踹了馬文才一腳,他還想在公堂上雄辨馬家叔侄,弄個滿城風雨才罷休。
如今,七老八十的崔夫子跑上前來頂罪,孟星河也不想做那個欺師滅祖的罪人,他選擇耐心聽夫子如何頂罪,隻要不涉及自己,他沒必要在衆人面前把夫子弄得走投無路。
崔夫子頂住心中的怒火,在衆目暌暌之下,将他踹測及編織的事情的起因、經過、結尾,分十章七段三小結全部說的一清二楚。最中的一點就是他身爲縣學夫子,沒有處理好學生之間的問題,在教書育人方面出現重大失誤,導緻縣學兩個學生因争住同一廂房而争執,最後釀成了鬥毆事件,這是他的失職。
因此,崔夫子主動承擔了一切罪責,還主動請辭縣學夫子一職。
崔夫子說的一點不差,可惜要是沒有尚書大人出現,他會把這些真話全爛在心裏,而孟星河隻能乖乖受人污蔑,甚至永不超生。
社會的黑暗并不隻體現在官權上。當所有的真相都浮出水面後,孟星河終于松了口氣。
接下來,馬守臣順應民意,假裝了解真相後,匆匆一拍驚堂木,鐵闆訂釘地說道:“好你個崔夫子,妄你身爲夫子,爲何不早早将此事說清,害本官差點判錯人。現在真相明了,錯從你出,害兩個學子爲争廂房打架,本官身爲學管,自當秉公處理。來人啦,将崔公明拿下,剝了他功名祿位,押下候省。”
判的比孟星河輕,不過到是難爲崔夫子那把老骨頭,替别人背了黑鍋還不敢叫苦。
待審了崔夫子後,馬守臣立刻擡高聲音,義正嚴詞地說道:“孟星河雖是情有可原,依大唐律令,傷人者,需賠償傷者所需一切醫治費用,據剛才本官了解,孟星河需賠償馬家湯藥費白銀一百二十五兩,清還之後,馬家從此不予追究此事。”
這回馬守臣算秉公執法,安步就班的實行判罪。如此一來,孟星河雖面了牢獄之災,但真金白銀的災難立刻叫他爲難!
“什麽?讓我賠款一百二十五兩,你怎麽不去搶呢?”孟星河鼻子裏喘着粗氣,現在他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讓他賠款,比讓他做牢還痛苦。
關鍵時候,孟星河正愁苦間。站在縣衙門口的柴少立刻沖了進來,他先是膽怯地向孟星河身邊的尚書大人行學生禮,然後捅了捅孟星河,帶有崇拜、羨慕、迷戀的目光,爲他遞了一包銀子過去。暗地裏豎起了大姆指,看他**的眼神,一猜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孟星河毫不客氣地接過那踏銀票,柴少這家夥,别的不說,就一句話,夠哥們!
他拿起那踏銀票,走到馬守臣前面,随意一扔,銀票就抛到了公堂正中的的案桌上。
這時,馬守義迎了上去,神情頗爲慌張,來到尚書大人前,雙腿屈膝,雙手向前伸展,很自然地伏在地上,恭敬地請道:“ 卑職桃源縣令馬守義恭迎尚書大人。不知大人駕臨,有失遠迎實在罪該萬死。如今,**大人關照,此案得以告破。還請大人移步寒舍,卑職不甚榮幸!”
“有勞!”尚書大人淡淡說到。卻見孟星河與柴少向他走來,他二人同作了一輯,孟星河說道:“多虧先生明察秋毫,學生才免了那牢獄之災。先生周車勞頓一天,學生不敢多做打擾,改日再親自拜謝先生,告辭!”這時公堂之下,散的七七八八,隻剩當官的在一起,想必是迎接眼前這個當朝紅人,孟星河起身就退,不作多留。
尚書大人哈哈一笑:“好!改日我備酒專程恭候小兄大駕光臨!正好老夫那裏有幾副丹青妙筆,望小兄能與之給個評頭。”說到這裏,老頭子話峰一轉,打趣說道:“小兄以後莫叫老夫先生了!老夫姓杜,字如晦,家中排行老三,若小兄不介意,叫我杜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