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千年以上,都是以京都爲都城,做政治和軍事經濟核心的,但是,漫長的将軍幕府體制,使天皇的大權旁落,自1192年征夷大将軍開府在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之一江戶以後,事實上,日本的權利重心就在江戶,近代的倒幕運動,中下級武士們悍然毒死了原來的天皇,擊敗幕府大将軍德川慶喜,另立明治,然後在一八六九年,将都城遷移到了這裏。
新都市,新氣象,極力學習西方,振興國家的日本,以其兇悍刁猛的國風,拼着國運,對外開拓,迅速控制了朝鮮半島,打垮了滿清帝國,獲得了巨額賠款,馬吃了夜草當肥,人得了外快必富,日本的國家形勢更加蒸蒸日上,氣焰嚣張。
可是,自從中國新軍的坦克軍團橫空出世,日本精銳的西園寺和寺内将軍的部隊在天津和北京城下遭受毀滅性打擊,一切都改變了模樣,不僅日本對亞洲大陸的開拓受到了嚴重影響,甚至失去了任何機會,就是朝鮮半島的優勢也将喪失,日本本土的安全有了受到威脅和攻擊之虞。
天皇年輕的臉上,冷峻高傲,穿着特制的皇帝服裝,舉手投足之間,自然有着無法言喻的威嚴,讓身邊兩名侍衛官深深地鞠躬,不敢擡頭仰望。
“富士山的鮮花一定開放了!”天皇想象着那漫山遍野的櫻花燦爛地盛開,将大地都遮掩成一個花壇時的景象。一**五年的春天,是他最興奮的,大日本帝國英勇的海軍已經殲滅了大清帝國的北洋水師艦隊,占領了劉公島和威海衛,陸軍則直搗遼東半島的田莊台,擊潰最後一支有戰鬥力的清國湘軍劉坤一部,威脅大清帝國的京師,戰争勝利在望。能夠實現數千年來,一個撮爾小島向龐然大陸上的侵襲夙願,天皇覺得,自己真是偉大和幸運。
“陛下,漢城來電!”一名侍衛武官将頭埋得低低的,輕聲提醒道。
“念!”
“陸軍大臣,海軍大臣,大本營參謀長,外務省大臣,都在外面等候陛下的招見。”侍衛官的聲音清晰有力,但不高亢。
天皇将目光轉過來,高高的發髻上挽着一隻很簡樸的簪子,黑色的宮廷便服肅穆莊嚴,上面白色的圖案随着天皇本人的動作而變幻,給人陰森恐怖的直覺。
很詫異地看着侍衛:“好,讓他們都進來,電報呢?”
“外務省大臣親自送來了,就在外面。”侍衛官木然的臉上,微微地顫抖。年輕的天皇,是神格,他是普通的人,所以,那種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如履薄冰的心情,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理解的。
天皇感到了異常,一般程序,即便是外來的急電,也由侍衛官轉爲交代就可以了,這麽多的大臣一起趕來,一定有非常重大的事情。“難道是蝦夷叛亂?還是台灣出了問題?”
蝦夷就是北海道的别名,雖然德川将軍的勢力已經崩潰,但是,殘餘的一些忠心耿耿的武士,還是幻想着重開天地。
天皇快步來到了禦花園的外面,狹窄的甬道由碎裂的鵝卵石鋪就,在凹凸不平間,踩踏在日本式的軟履上,别有惬意舒适的滋味。小巧玲珑的栅欄和精緻的園林布局,是利用若幹清國賠款修建的。
禦政軒是一個很簡單的小廳子,坐落在一個人工湖畔,蘆荻紛紛,野曠波平,憑空突起,淩然超脫,具有東方的典雅古樸風韻,是天皇很喜歡的議政所在。
“陛下!”大臣們一個個面色冷冰冰的,舉止很僵硬地闖進來,魚貫進入軒中,鞠躬示意。
“請坐!”天皇端坐在軒中正上的低台上,點頭示意,侍衛官急忙上前高聲宣言。
大臣們紛紛就座,雙腿一屈,跪姿,繃直了身體,惟有腦袋低垂,以示畢恭畢敬。
“諸位大臣,有什麽事情需要緊急晉見朕的?”天皇的眉峰往下壓,使目光的敏銳和精悍有了進一步的保障,其威嚴之盛,足可以使野心勃勃,蠻橫倔強的文臣武将再也凝聚不起任何的氣勢。
外務省大臣掙紮着起來,還沒有發言,就被陸軍大臣和大本營的參謀長等人搶先了。
陸軍大臣河野方正一臉悲憤:“陛下,漢城來電,說我帝國派遣到滿清奉天城的特使團遭到了不公平待遇。。。。。。”
“不是不公平,而是非人的待遇!”大本營參謀長山下賀國大将一口氣打斷了河野的話,憤憤不平地吼道:“在出奉天城以後,特使團成員在路上,被中國新軍官兵**毆打!厚生省次大臣小野村三被打成重傷,臉部,胸部,嚴重浮腫,左小腿骨折,外務省的幫辦大臣武宮十八右眼被毆傷,視力模糊,估計已傷殘,右臂疼痛難忍,筋骨估計已經折斷若幹,還有我們大本營的高級參謀,石原竟雄大佐,居然被中國官兵殘忍地毆打緻死!”
“你說什麽?”天皇身軀一震,兩隻眼睛裏的精光刹那間就消散殆盡,湧起的全是雪白迷惘。
山下賀國大将于是将特使團被襲擊的結局再叙述一遍。
“這是爲什麽?中國新軍爲什麽要毆打羞辱朕的使者?”天皇憤怒了!
“也許,是土匪假扮的?”海軍大臣猜疑道。
“不,絕對不可能!因爲,小野和武宮都認識這些人,毆打他們的還有護送他們的新軍士兵!”山下大将肯定地說。
“這太不可思議了!”海軍大臣一般都對大本營有意見,因爲他們覺得,對清甲午戰争以來,自己的勢力更大,在禦前會議中的地位應該更高,而不是排在軍銜同等的大本營參謀部的後面。
“陛下!這還不是最殘忍最無恥的!”外務省大臣鈴木清秀終于找到了一個發言的機會。向來,他就讨厭軍**臣的飛揚跋扈,可是,今天,他顧不得翻白眼兒。
“主使毆打**我特使團的不是别人,而是中國新軍的最高領袖,滿清帝國的渤海郡王,新軍軍團長栗雲龍!”
“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這一條信息,卻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公開的電報上沒有寫那麽多,專門給外務省大臣的電報則道出了更多的原委,其實,被毆打畢竟不是什麽體面的事情,小野也希望将自己的不幸保持在較小的範圍内。
“你說的是真的嗎?”山下賀國大将跳起來,不顧在天皇跟前,正在舉行緊急禦前會議。上去面對鈴木,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再重複一遍。”
鈴木自然将話講得更加清楚。
天皇嗖地站起來,兩隻拳頭把握得緊緊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從裏面迸發出歹毒的光焰,牙齒也咬得咯咯響,慌得兩名侍衛官急忙趕上去攙扶,卻被天皇一下子就甩得遠遠的,幾乎摔倒在軒下的湖泊裏:“外務省大臣的意思,是中國新軍蓄意的?”
“是!”
“那麽,石原竟雄真的死了嗎?”天皇對這個名字很是熟悉的,因爲大本營的武官都是高層的嫡系人物,或者是大日本帝國的未來精英。
“死了,身上被中國新軍殘忍地打成紫黑色,從脊背到臀部,沒有一絲的好肉。”鈴木手裏,捧出了三封電報,聲音哽咽地說。
“拿來!”
天皇突然平息了憤怒,接過電報,一一閱讀,特别是其中的第三封。
所有的大臣們都在傻傻地等待着天皇的決策。面面相觑,這期間,軒外又有三名大臣緊急趕到。其中有厚生省大臣。
“确實死了!”天皇平靜地說道。
還幾個大臣心裏一涼。難道,這樣大的侮辱。天皇竟然能夠忍耐了嗎?
電報,在空中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飄落下來,郁悶地降落到了平整的地面上,繪畫着精彩的浮世繪很誇張圖案的雕刻石闆上,一個身材豐滿,寬衣解帶的日本女子,正在梳妝打扮,雪白的皮膚和蓬松的高髻,給人無限的遐想。
外務省大臣盯着天皇。
天皇長長喘息着,胸膛上波濤洶湧:“曉喻漢城,知道了!”
“陛下,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中國新軍欺負我們?”海軍大臣,陸軍大臣,大本營參謀長,不約而同地喊道。
時光足足停留了一分鍾,沒有半點兒血色的天皇才逐漸地恢複過來。他那遲疑僵硬了這麽久的身體,突然活躍,爆發,人也罕見地從台子上蹦了一下:“我們不忍耐又能怎麽樣?難道要對中國新軍開戰嗎?難道,你們的海軍和陸軍,現在可以打敗中國新軍嗎?”
“陛下!我們拼死相搏!”陸軍大臣說。
“是啊,外交特使之死,就意味和和中國新軍的斷交,意味着,我大日本帝國和中國新軍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戰争不可避免!”大本營參謀長非常不滿意于天皇的懦弱表現。“在九年前的戰争時,同樣是敵強我弱,可是,我們照樣取得了勝利!”
“對呀!有天照大神的保護,我們日本皇軍,是天下無敵的!”陸軍大臣高聲呐喊道。
“放肆!”外務省大臣鈴木還比價清醒,立刻指責兩名軍官的失儀。
“嗨!”倆貨這才老實了一些。
天皇沒有過分地責備他們,其實,天皇雖然地位至高無上,其實,他非常自知,絕對不敢輕易去觸犯這些驕兵悍将們的黴頭,畢竟,早民風刁頑,崇尚武力的社會裏,天皇是将軍們請來的偶像,情緒極端時也可以打碎之,而不是相反。
“如果諸位大臣有自己的意見,可以商讨。”天皇壓抑着意氣說。
當然有意見,随後趕到的厚生省大臣和藏相,再不久,又有了山縣有朋首相,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日本内閣的全體成員,外加軍隊的各級部門的負責人,全都聚集在天皇的麾下。
首相山縣理着精緻的英國式胡須,目光森冷,語言簡潔有力:“無論如何,帝國都不能坐視不理,這樣,會給别的國家一個很糟糕的印象。我大日本帝國的臣民,将再也不能在世界面前站直了說話!”
警察總監也仰起枯瘦的臉,“陛下,要不,我們也毆打痛擊滿清帝國在本國的公使,進行平等報複!”
外務大臣,也即外相鈴木道:“不妥,中國新軍和滿清帝國,明顯不是兩股勢力,痛擊滿清使臣,震撼滿清帝國的威信,對中國新軍也許反是好事兒!”
“我們要不派遣一支海軍艦隊去遼東半島,在那裏威脅中國新軍,要求他們賠禮道歉!”海軍大臣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會議明顯形成了兩種意見,一是政治性領域解決,向中國新軍抗議,同時,輔助以軍事方略,隻要能夠達到迫使中國新軍屈服道歉的目标即可。一種意見是,軍事解決,利用優勢的海軍艦隊實力,對中國新軍的沿海地帶進行報複性攻擊。
日本政要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最後隻能援請天皇聖裁。
天皇聖裁又能怎樣,大家看得非常清楚,中國新軍肆無忌憚地欺侮日本特使團,依靠的就是軍事力量強大。這是前提,否則,日本群臣早已喧嚣一片,啓動戰争程序了。
“由外務省大臣出面,向中國新軍奉天軍政府提出最強烈,最嚴正的抗議!”天皇猶豫不決地說道:“同時,海軍艦隊全部行動,組成聯合艦隊,全面封鎖中國新軍控制的遼東半島海岸線!進行軍事威懾。陸軍方面也要作出相應的準備,駐守在韓國漢城的大山岩元帥和伊藤博文統監,要安頓好朝鮮半島的前敵戰争準備。國内的軍備部做好應急的行動方案。”
天皇說完,觀察着衆大臣的反應。
山縣首相建議道,海軍艦隊不能完全組合起來,因爲,在日本的西北部,隔着遼闊的日本海,西海參崴一帶向北的廣袤海岸線,已經再次回到了中國人的手中,更何況,那裏還活躍着一支威力巨大的海參崴中國艦隊!
山縣的提醒,讓天皇悚然一驚,也讓許多大臣感到,現在的中國新軍,已經能夠從海上對日本形成直接威脅了!
大本營的總參謀長兒玉源太郎胸有成竹地說道:“沒有關系,海軍艦隊可以分爲兩支,一路主力爲西面艦隊,由東鄉平八郎大将率領往正西方向,出橫須賀,大隅水道,韓國的濟州島,進入黃海的深處,從西朝鮮灣沿海地帶威逼目前駐守在韓國平壤一帶的中國新軍,往西深入到遼東半島,渤海等處,機動巡邏,徹底封鎖。另一路,可組成北面艦隊,由上村顔之丞中将和瓜生外吉海軍中将統帥,跨越日本海,沿着朝鮮東海岸線北進,最後,圍堵中國新軍的海參崴艦隊于港口之内。”
到底是總參謀長,此言一出,立即讓很多人感受到了強大的日軍實力。
“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使用優勢的海軍,和中國新軍戰鬥,比如`,北面艦隊的主力可以直接進攻海參崴,将那裏的中國艦隊殲滅。隻要占領了這個地方,則中國新軍必然妥協!”兒玉大将又說道:“陸軍方面,可立即要求各軍結束所有的軍官休假,集結兵力,進行戰前的訓練,第一軍黑木爲桢将軍率領的部隊可由商船緊急運輸到韓國的釜山,第二軍奧保鞏中将的部隊,先期集結在對馬島嶼,等候韓國的形勢變化再做進一步的應變。”
日本軍隊平時的建制最大是師團級别,隻有戰争狀态才将部隊集結成軍,目前,日本已經基本形成了五個軍,除了将領和兵力之間的不斷調整外,駐紮地也時有變化,目前,最大的兵力集結在韓國的漢城附近,爲第三軍乃木希典大将和新編第5軍川村景明大将的部隊,合稱爲鴨綠江兵團。
事情到了此時,本應結束了,外務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