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監視居住的德國外交團人員總共有七十多人,含兩名參贊,三名高級秘書,一名武官,若幹名警衛人員,一些家屬等。最高領導人自然是公使大人了,被包圍形同監禁的日子是痛苦和屈辱的,這種情況被原封不動的故事基調,添油加醋的叙述技巧,在長篇大論的電報中得到了淋漓盡緻地渲染。
确實,即使不用文學手段,春秋筆法,中國新軍也夠惡劣了。公開侮辱一個西方大國的外交官,讓所有的大國,都開始譴責中國新軍。
德國政府自然是第一個強烈地抗議的了。首相親自出面,召開記者招待會,向各國政府揭露滿清帝國某部軍隊的野蠻行徑,進而言之,将滿清帝國宣揚爲禍害世界法則的惡魔,政府還開動了各種各樣的官方機器,對滿清帝國,滿洲新軍進行了義正詞嚴的聲讨,柏林城召開了二十萬人的官民大會,頭面人物紛紛上台演講,就連号稱社會主義政黨的德國社會**工黨都鼓動成員參加保衛德國尊嚴的大會,甚至幹脆鼓勵工人和黨員參加德國正規軍,以準備将來的對清戰争。會後,德國人還舉行了著名的柏林之春群衆示威遊行,前面是軍隊群衆,數萬軍隊列隊,攜帶武器大閱兵的架勢,後面是其他各色人等的烏合,遊行的人數多達四十萬人。
在德國各地,都因爲外交官被羞辱的事件而憤怒了,按照魯迅先生的用詞風格,應該說是“出離”憤怒了。許多城市模仿柏林的形式,發動群衆,煽動對清帝國的仇恨。
所有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德國街道凱特林公使被毆消息傳播到的第二天,第三天,因爲時區的關系,德國有更多的時間來消化理解這樣的問題。從而做出激烈的反應。
德國皇帝威廉二世也許是這幾天脾氣最大的人,他穿着一身大元帥的戎裝,腰間挎着戰刀,别着小手槍,活象一個臨戰的前線軍官,在宮廷裏健步如飛,殺氣騰騰,不管是誰來請示彙報什麽的,都要用冷酷的目光狠狠地盯他幾秒鍾,直到那人俯首示弱。
“不要說這些費話了,回去準備你的戰馬和軍裝,還有戰刀,步槍,将軍,隻有拳頭和牙齒才能讓野蠻而愚昧的滿清帝國知道德國的威力!”
“不要這樣,立正!向後轉!”
皇帝用軍隊中的口令來處理國務,讓宮廷中的行政效率提高了許多。凡是不符合皇帝意願的人,包括文官,女官,都被皇帝的軍令修理得暈頭轉向。
“我們應該立即向滿清帝國宣戰!”皇帝揮舞着胖胖的拳頭,教訓着臉色鐵青的大臣和将軍們。“海軍艦隊立刻集結起來,向西太平洋地區運動,集結在膠州灣的分艦隊立刻沖向天津,隻要有可能,立即用炮火去警告清國人!”“還有陸軍,參謀本部的計劃要修改,我們要調遣一支最大的海外遠征軍,去東方,去亞洲,去滿清帝國,我們要徹底地打敗滿清軍隊,将他們全部殺死,一個也不留!那個小辮子的尿床皇帝和他那個陰險的老媽,都應該被逮捕和處死!”
皇帝在幾天之内,頒發了無數個嚴肅的命令,其主題全部是針對中國人的。
“這簡直是在毆打我們全體的德國人民,在毆打我們每一個人,也包括朕!也包括你們!”
皇帝的想象力肯定十分豐富,而且,“通感”的能力很強,想象到凱特林的悲慘模樣自己的臉好象立刻就腫了起來似的。
德國首相皮洛夫很有些矛盾,甚至有些暗暗的喜歡。因爲他是溫和派,盡管在對外擴張的問題上,毫不猶豫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德國參謀本部的那群元帥将軍們要求和俄國的聯合意向已經醞釀得很久了,付諸實施的談判步驟進行了好幾輪,得知了情況的首相曾經極力反對,他認爲,這會刺激中國新軍,得不償失。可是,皇帝和将軍們都不聽他的,就連内部大臣們也對他很不滿。現在,中國新軍強烈反應,正是他的見解得到了驗證之時,一種得意在心目中悄悄地起伏着。
不過,他承認,目前采取的方針基本上是對的,那就是,疏遠中國新軍,竭誠對俄友好。
從德國的戰略環境來看,是不太舒服的,法國和俄國,都是世界上一流的陸軍強國,盡管倆國家在四十多年來都先後遭受過嚴重的挫折,可是,元氣和實力都在,戰争的潛力大的令人發指。
一九零零年夏天到一九零二年的春天,俄羅斯遭到了中國新軍毀滅性的軍事打擊,百萬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的消亡,已經宣告了俄國在歐洲發言權的取消,它的力量對付中國新軍尚且不足,面對虎視眈眈,素質極佳的德軍來說,自然形不成多大威脅了,至少在二十年以内。
德國可供選擇的對俄關系策略有很多,但是,最貼切合理的就是伸出援助之手,趁機改善關系。
德國從來不願意面對多線作戰的窘迫局面,在王朝戰争統一的過程中,偉大的俾斯麥先生在歐洲的國際外交鬥争中,就縱橫馳騁,使出渾身解數,分化瓦解敵對勢力,改善德國的政治環境,對三次戰争的勝利關系甚大。可是,出于政治平衡的考慮,俄國沙皇拒絕德國人針對法國的預防性戰争,德俄關系急劇惡化,于是,在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末就形成了德國在政治地理上東西兩線腹背受敵的危險态勢。這一直就是德國政治家們的惡夢。
現在,俄國衰落了,脊梁已經被打斷,如果德國援助之的話,德國的東方邊境自然沒有了任何憂慮,可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西面來,去應付法國人野心勃勃的複仇計劃。單純的德法火拼,在德國人看來,其結局是不言而喻的。所以,隻要這時候伸出一根小指頭,就可以赢得俄國人感恩戴德的友誼,實際上也就是花費最小的力氣,瓦解法俄聯盟,并且,取得了對法對峙的勝利。
德國的算盤打得很精,眼光也瞅得很準,唯一的問題是,太小觑了中國新軍的脾氣。德國的參謀本部從中國新軍曆來的對德交往過程中彬彬有禮,溫良恭謙的表現中看出了可以欺負的餘地,又對栗雲龍,歐陽風,趙陽剛等首要人物的所謂心理分析中得到了鼓勵,他們覺得,即使和中國新軍徹底決裂,中國新軍出于和俄羅斯的直接沖突,對日本和韓國的側翼威脅的擔憂,自然不能分出精力對德國興師動衆,皇帝就興奮地說過,隻要俄國成爲朋友,中國人再生氣也不頂用。
皇帝和參謀本部的判斷依據是,中國新軍沒有海軍艦隊能夠遠渡重洋,對德國形成直接的本土威脅,何況,最最令德國人下定決心的是,克虜伯公司已經從中國新軍提供的幾輛破舊不堪的坦克疑似物裏揣測到了很多東西,模仿成功,研制出了歐洲最早期的坦克,樣品一出來展示,德國的高層建築就沸騰了,确實不錯,這些鋼鐵戰馬的速度和強大的抵禦能力都令人稱道。德國的企業家們表示,一旦政府需要,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生産出大量的坦克來。
坦克是中國新軍擊敗八國聯軍的根本保證,小小的甲殼蟲讓全世界都爲之震動,瘋狂,歐洲曆史上第一支遠征中國的聯合軍隊被打得屁滾尿流,非死即傷,最後淪爲世紀笑柄的根源就在于坦克。既然德國已經隆隆長纓在手,何必再恐懼中國蒼龍?
中國新軍坦克的窘境,德國人通過魯登道夫等人的渠道也知道了大概,缺乏柴油導緻坦克無法行動,匹配炮彈的匮乏導緻坦克無法參加戰鬥的消息都是準确的,裏那中國人也沒有刻意地回避這一點兒。所以,德國人有理由相信,德國強大先進的工業生産能力,已經可以将坦克技術發揮到最佳,德國人已經在軍事科技上領先了偶爾也能起死回生,奇思妙想的中國新軍。
德國人有了坦克,就有了莫大的自信和底氣,所以,它已經不再懼怕神秘的中國新軍了。克虜伯工廠每個月十輛,半年後每個月五十輛的生産能力保證,使德國的皇帝和參謀本部,悍然決定了在滿清和俄羅斯之間的最終選擇。
支持俄羅斯,讓它繼續對抗和牽制中國新軍,自己則轉過頭去幹掉法國,實現先首相俾斯麥大人的偉大遺志,發動預防性的戰争,将法國再次淹沒在血泊之中,是既定方針。
在皇宮面前,正在花團錦簇中思索的首相皮洛夫俨然一位德國标本的思想者。
“首相,你覺得我們應該怎樣對待中國人?”皇帝已經悄悄地來到了他的身邊。
趕緊緻意,皮洛夫深思熟慮地講述了自己的見解。他表示,如果對待俄羅斯的關系是暗中支援,秘密協定的話,恐怕就不會這麽麻煩了。因爲威廉二世不象中國曆史上東漢末年的袁紹先生那樣地心胸狹窄,熟知其脾氣的首相大人趁機挖苦了一下參謀本部,其實連皇帝也捎帶了,緊接着,他說:“除了抗議還是抗議。”
皇帝大驚,“爲什麽不能派遣軍隊去作戰?如果我們的坦克生産出一百輛,我就将親自帶領偉大的德國軍隊去遠征!象所有在十字軍遠征小亞細亞事業中名聲遠揚的諸位先王們一樣。”
“陛下,我們最佳的做法是,用武器彈藥裝備俄羅斯,使它繼續戰鬥下去,”
“還有呢?”皇帝焦急地跺着腳。
“還有,可以适當派遣些海軍艦隊到青島,天津去巡視,作爲潛在的威脅利誘。”
“還有呢?”
“在軍事上的布置,這就是全部内容了。”
“果然是書生之見!”威廉二世的意思就是這樣的,但是,他的表達方式是鵝毛之見。也就是中國人筆杆子,書呆子的意思。“中國新軍的挑釁使我德國的威望受到了嚴重的挑戰,我們不能從軍事上作出反應,簡直無法忍受!”
首相告誡皇帝,德國最應該關心的問題是心腹之患,是它的鄰居,目前正在霍霍磨刀的法國,根據他的計算,如果德軍遠征滿清帝國,進攻滿洲地帶,則最少需要三十萬軍隊,少一點兒沒有把握勝利,太多的話也不現實,畢竟現在德國的全部常備軍力隻有六十多萬人。這樣的戰鬥結果,還是添加了坦克因素和中國新軍武器裝備沒有新進展的前提。
首相說,中國新軍很有可能也在想方設法,也許,就在德國制造出坦克的同時,中國新軍已經研制成功更多更先進的作戰武器了。
首相的預測讓皇帝不得不冷靜了些。根據滿洲新軍和俄羅斯軍隊作戰結果的驗算,要對付三十萬中國新軍,德國必須出兵三十萬的附加條件是,俄羅斯出三十萬,日本出相當的兵力,形成對中國新軍的夾擊狀态。
和野心勃勃,志大才疏的皇帝比較起來,首相顯得謹小慎微,但冷靜無比,好象一隻千年老狐,多智近妖了。
“德國的未來強大,必須以掌握歐洲大陸霸權主義爲根基,然後,再同英國進行海上的鬥争,最終取得完全勝利,所以,我們要能夠忍耐住一切誘惑,比如,去征服東方的大麻煩。”首相說,如果真的形成了德軍主力出征中國的局面,則北部就岌岌可危,法國也許将一舉實現消滅德國的夙願了。
“當我們的拳頭伸出去的時候,我們的腦袋和腹部也将成爲别人的目标!”
首相的語言很有感染力,讓皇帝立刻就明白了。
“那麽,你到底是怎樣看待天津外交事件的?我們要怎樣忍耐?”皇帝好象做錯了題的倔強小學生,在南牆上撞得頭破血流以後,不得不求助于老師。
“陛下,我有種直覺,很想告訴您,可是,又怕您幾天來的氣憤情緒無法忍受,”首相就是首相,一步步展開自己的思維。“對待天津事件,我們隻當他是外交事件,而不宜過分地渲染,我們可以派出新的外交使團,或者給凱特林公使發出指令,對中國新軍真的做出道歉舉動。。。。。。”
皇帝打斷了他的話,怒不可遏:“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首相笑得很高深:“陛下,實際上,我不得不提醒您,在德清關系問題上,首先是我們德國做出了不理性的措施,所以,道歉是必然的,如果我們想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使它引發足以使德國的命運受到根本威脅的海外大戰的話!”
皇帝很不滿地瞪了首相一眼,覺得他一直在滅自己的威風,掃德國的志氣,“連一個小小的滿清帝國都掃除不了,我們德國的顔面何存?别說我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幾是願意妥協,也要有一個限度。”
首相端詳着這個權二代,富n代,不得不給他普及一些最淺顯的政治常識。然後告訴他:“我們德國在彼得堡對俄聯盟宣言,相當于給了所有滿清帝國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因此,他們才惱羞成怒,**我們的外交官,這才是對等的問題。如果道歉困難的話,我們可以試探中國新軍的底線,派人談判,多談判些日子,主要是拖延時間,重新武裝俄羅斯,讓它爲我們火中取栗,”
正在兩人秘密交談的時候,德國參謀本部的幾位軍官來了,他們是來請戰的,還拿出幾份詳細的調兵計劃,海陸軍聯合,遠征中國新軍的多個版本的方案。
兩位德國元帥在提交方案以後,卻建議皇帝,如果五百萬兩白銀可以暫時終止中國新軍的憤怒的話,還是比較合算的。
皇帝很驚訝,因爲,參謀本部向來是主戰的強硬派,早一天還是義憤填膺,慷慨激昂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