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沖看到老态龍鍾的金允中,感到有些震驚,胡子花白的老金公使資格很老,做過朝鮮的戶曹參議,比現任的總理大臣金柄植還早及第,本來,闵皇後是要他來擔當内閣事務的,可他一貫的憎日情緒爲日本公使伊藤博文所不容,隻能改任中國。
作爲親清派,剛剛下船風塵仆仆的金允中立刻用喜悅的口吻問侯沖:“天朝上使這麽年輕,實在令人鼓舞,不知先生在滿洲軍中,擔任何等職務?”
侯沖并不知道他面前的金公使是個**湖,“這個沒有必要知道。”他眼睛一翻,決定給大韓帝國的外交官一個下馬威:“請問貴公使,您大老遠地從韓國跑到大清來,關心的隻是一個陌生人的年齡?有話就說,有那個就放。”
金允中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仔細猜疑了半天在确定侯沖的話,卻沒有生氣:“天朝上使生性爽直,開門見山,鄙人也就不再婉轉,大韓帝國政府決定,派遣鄙人到奉天面見滿洲新軍栗雲龍大元帥,詢問清韓兩國友好交往的事宜,請上使妥爲安排。”
侯沖的驕傲勁兒挂不住了,人家一口上使天朝地尊敬,咱架子拿得太大了也顯得不夠意思,再說,中國人本善良,擡手也不打笑臉呢:“好的,我照辦安排就是,不過,我很詫異,貴國公使有什麽話不能對我說,非要見我們的最高統帥不可?我先聲明,鎮北侯,大元帥非常忙滴,見不見你還是未知數,請你不要抱太多的希望!”
金允中看看周圍,沒有閑雜人等,就壓低了聲音問:“大清栗帥的新軍果真要進入我大韓境内嗎?”
侯沖多機靈的人,也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這樣欣喜若狂的态度,簡直就傻了眼兒,反問道:“難道貴國非常喜歡?”
“非也,鄙國皇帝和大臣們,以及闵皇後,都非常不願意,尤其是駐紮在鄙國的日本軍隊,更是恨此入骨。隻是鄙人非常盼望!恨不得今天就見到滿洲的大清新軍,鐵流滾滾,踏過鴨綠江,飛渡清川江,劍指平壤,席卷漢城。”
侯沖覺得自己在聽天書,因爲他從來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會有這樣自我蹂躏的。老坦克兵出身的他自然比許多同時代的人聰明能幹許多,閱曆大百十年可不是小ks,“韓國人被日本人弄怕了吧?”
“是倭寇!”
“不錯,高見,是倭寇,倭寇,”
“我大韓帝國,向來和中華大陸一脈相承,水土相連,唇齒相依,風土人情,概爲一體,怎能倒向海寇山賊的手下爲奴隸?”
金允中向侯沖透露,他是帶着大韓皇帝的旨意來的,但是,他本人非常希望大清的新軍毫不猶豫地向韓國進發,韓國其實是日本的傀儡,受盡了屈辱,如果中國新軍能夠驅逐了日軍,則大韓帝國将自動去掉帝号,回歸滿清的宗主國麾下。
見侯沖根本不相信的樣子,老金表示,他絕對相信中國新軍能夠輕易地擊敗日本人。因爲俄羅斯實在是太強大了,跟俄羅斯相比,日本簡直就象是一個毛頭小孩子。目前駐紮在韓國的日軍隻有六萬,即便後續增援,至多不到三十萬,以殲滅百萬俄軍的犀利兵鋒,中國新軍簡直就象玩耍一樣就幹掉了日本人,那時,清帝國和大韓帝國之間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考慮了。
侯沖對金允中的誠意有所懷疑,也不深問,閑話幾句,接了他遞交的國書,當場答應了他的要求,接着,端茶送客,然後,将消息迅速通報了政委。他想叫政委見見這個活寶外交官。
政委正爲對俄談判進展遲緩而焦慮,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親自接見了金允中,和他秘密會談了一個中午。
政委給奉天城的栗雲龍和歐陽風發了一封長電,告訴他們韓國使臣金允中的事情。金允中進一步将韓國内部的許多消息向政委做了彙報,政委非常激動,有這麽一個外國朋友相助,将韓國和日本人的底牌翻看得清清楚楚,事情順利多了。
金允中告訴政委,日本人正在韓國做軍事上的準備,同時,也壓迫韓國向清朝暫時妥協,以争取更多的軍事準備時間,雖然意識到清日之間必将有一戰,許多日本将領和大臣還是不願意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事實。中國新軍強悍的表現将許多日本人震懾了。
栗雲龍和歐陽風自然十分高興,立刻電令将金允中的韓國代表團引導到奉天城去。準備好接見會談。
四天以後,已經是臘月初七,天寒地凍,大雪飄飄,整個遼甯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玉樹瓊枝。天空還籠罩着不薄的雲層,朔風嗖嗖地怪叫着掠過道路兩旁巨大的樹木枝頭,将光秃秃,可憐兮兮的卷皮老樹狠狠地搖晃。
奉天城外,一大隊威武雄壯的滿洲新軍正規騎兵分列在奉天城南十裏外的曠野裏,從一個常見的風雨長亭一直排出十五裏,接着,又有兩列穿着打扮明顯不同的警備軍步兵守衛在更遠的地方,雪花時而飄揚,撲打着他們的臉。步槍托在腰間,刺刀閃爍,騎兵則亮出了馬刀。旌旗招展,寂無人聲,隻有不安分的戰馬,偶然仰天長嘯,久久不肯平息。
這就是栗雲龍擺給韓國公使金允中的儀仗隊,規格之高,前所未有。不僅栗雲龍和歐陽風兩大巨頭親自前來迎接,還調集了兩個騎兵團,三個警備軍的步兵團。
“司令員,我覺得,這樣擺陣勢,太高看韓國人了。”龍飛道。
“不要叫我司令員,聽着太紮耳,還是叫,對,以後就叫我軍團長吧,咱不是三個軍?編組起來是一個軍團,等以後部隊再擴大,就成爲方面軍,再大了,再想辦法,現在還是叫軍團長好些,又威風又低調。”栗雲龍笑嘻嘻地搓着手呵熱氣。
“搞不懂得您是要拉風還是要低調!軍團長就軍團長,我覺得,咱們好象在迎接一個國家元首。”
“不錯,金允中就值這個價錢兒。有了這個人在,我們對韓國和日本的情況可就看得清清楚楚了,我們一定要将他籠絡住,等以後到了韓國,我們還要重重地獎賞呢。”
“那以後我們對韓國的皇帝怎樣對待?”龍飛問。
“那就随便些,反正,我們的迎接熱情已經預支透支太多了。”
韓國談判代表團被一隊精悍的滿洲騎兵迎接住引領回城,在路上,很快就遭遇了歡迎的隊伍,把個金允中激動得熱淚盈眶。“呵,大清的大軍厲害啊!威武,威武!雄壯,雄壯!天下無敵!”
也不管他真心還是作秀,騎兵裹着他就往城中走,很快在那個亭子裏見到了栗雲龍,金允中是坐在馬車裏的,将腦袋伸出厚棉布往外面瞧,一面揮手緻意,很明星氣質,突然見無數軍官簇擁着三名氣度不凡的軍官,旁邊有戰馬數十匹在等待,立刻就知道了厲害,急忙爬出馬車。
有軍官介紹,把金允中驚得跌跌撞撞滾下馬車,噗一聲跪到了雪地裏。“栗大帥!栗大帥,下官終于見到您了。”
金允中的随從有十多員,保護的韓國官兵有五十多人,負責聯系和照顧的中國新軍又有百十人。一見金允中跪下,其他随從自然不能拉下,一個個争先恐後地跪倒叩拜。
栗雲龍和歐陽風龍飛等急忙将這些人攙扶起來。金允中執意不肯起來,連連叩首,痛哭流涕,要求滿洲新軍立刻進兵韓國,拯救韓國三千裏江山,數千萬子民,以及水深火熱中的高宗君臣。
“喂,老金啊,你到底是來談判啦還是乞師了?”栗雲龍笑道。“你都把我弄糊塗了,也不知道你演的是哪一出!”
金允中急忙道:“乞師,乞師,希望大清鋼鐵大軍席卷鴨綠江,驅逐倭寇蠻夷!”
栗雲龍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告訴他,滿洲新軍遲早都要出兵朝鮮半島的,不過,現在,還是先談判,“走,到奉天城裏喝茶去!”
“大帥先請!先請!”金允中因爲心願得償,心情大好,健步如飛。惹得周圍人等一個個點頭微笑。
一九零二年的元月份中旬,在中國農曆尚爲臘月,正是隆冬季節,即便奉天城裏,最低氣溫也能達到零下二十度。正是滴水成冰,千山鳥飛絕的凄涼境地,奉天城内外,卻突然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大帥對我等器重之意,下官銘刻在心!”金允中感激萬分。
在奉天城的政治中心,新軍軍團司令部,中國新軍的高級将領官員,紛紛雲集,前來招待韓國特使,現在的金允中,已經是大韓帝國特命全權大臣,負責對滿清帝國的關系交涉。
會談順利地在一個溫暖如春的小閣間裏舉行了,猩紅的煤炭,冒着黃油翻滾不停的ru羊,飄香的美酒,熱騰騰的佳肴,新軍将領擺下豐盛的宴席款待金允中。
那一天,雙方整整談判了八個小時,金允中特使才心滿意足地走出了軍團司令部。坐上八擡大轎回到了附近的住所。
栗雲龍和金允中達成了一個秘密協議。還簽署了兩份文件,但在表面上,卻發出了聲明,“中國新軍決定接受大韓帝國使臣的請求,終止對韓軍事介入。一切未盡事宜,尚在繼續會談中。”
奉天密謀,一直成爲中韓兩國的話題,就是三十年後,會議内容解密,國際上的許多情報組織,還是不相信。
奉天密謀,成爲中國針對朝鮮半島政治軍事動作的一個轉折點。其内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