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軍的堡壘一個接着一個,呈現環形包圍保衛着四平鎮的核心陣地,如果不是這些堡壘帶,中國軍隊可能在夜間就直接殺進四平鎮了。
幾條泛濫着白色,時而被冰涼的陽光輝映成七彩,有時也呈奇異的藍色的冰河橫亘在部隊的面前,這樣的冰河,新軍官兵很有經驗,知道上面足夠承載鐵騎兵的劇烈踐踏,可是,另一方面,極爲滑溜的接觸面,又使猛烈沖鋒成爲奢談。
也許是敵軍有意爲之,反正東北地區不缺乏水資源,再往黑龍江境内,湖泊和沼澤更多呢。滿洲的大半屬于大陸季風區域,夏秋季節降水量豐富。
在冰河與石築碉堡之間,有寬闊的,縱橫交錯的戰壕,俄軍可以自由地往來,增援出現緊張狀況的局部地區。戰壕之寬,等同于中國古代的城牆上行道。可惜的是,原本成片的莊稼地,被俄國毛子驅趕着中國老百姓作踐成不毛之地。
滿洲的冬天,田野裏是沒有莊稼的,豆子,高梁,春小麥,谷物等,都在春夏季節播種,因此,這兒的冬天,格外肅殺,蕭瑟,充滿了感傷的氣息,潔白的雲團,藍得令人窒息的天空,原始美麗的世界加上荒涼,讓所在其中的人都開始抑郁和迷惘。
但是,在安詳的自然風光背後,是鋼鐵和死亡的演奏曲。也許是命運的交響樂,也許是英雄的交響,生命與死亡,英雄與平凡甚至庸俗與怯懦,都将在未來的激烈對抗中淋漓盡緻地表現出來,隻要你參與其中,都将無法逃脫裁決。
師團長段大鵬不是一個特愛表現的人,無論詞鋒還是武勇,但是,他喜歡琢磨事兒,敢于在實踐中運用不同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這就是所謂的獨創性。糾糾武夫的身材氣質,國字臉的造型,往往會使人把他和實際的才能分割開來。
陪同栗雲龍軍長參觀陣地以後,他就對奉天時已經做出的方案進行了及時調整,盡管戰鬥一觸即發,招集幾個軍官來講清楚情況還是容易得很。
戰鬥開始以後。一師團的前鋒營将九門用于發射信号彈藥的山炮死拉硬拽弄到了前線,在雪地裏松散的質地,堅硬的雪殼的阻撓下,他們行進得那樣艱難,不過,這已經夠了,隻須将山炮前移五十米,就進入了攻擊狀态。
這一面的俄軍枕戈而待,劍拔弩張,昨天夜裏中國軍隊的突然行動,使俄軍遭到了不小的損失,散布在堡壘線以外的若幹俄軍小據點和小股的偵察部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總計三百多名官兵失蹤,在中國軍隊全面突進的情況下,失蹤往往就意味着被殲。
俄軍的碉堡建築得很有特色,總計有三道封鎖線,在遼甯軍團不斷失敗的消息傳來以後,俄國吉林駐紮軍就果斷地下令構築長期甚至是永久性的防禦工事,可惜,四平的地區沒有更好的山地防禦條件,隻有從堡壘線上做文章。
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座碉堡,墳墓形狀,正前方來一個大口子,布置機槍和步槍射擊孔道,因爲俄軍步兵的速射密集火力都加強了遼南軍團作爲攻擊力量,吉林等地的俄軍裝備顯然要差許多,每一個石碉配備一挺機槍是理想的,但是,他們沒有,在前方的側面,還開有射擊孔。遠看去,石碉就象一個葡伏的螵蟲,或者一個坦克的頂蓋部分,修理得光秃秃的圓弧形線條給人彪悍堅硬,難以撼搖的威武感。
俄國的水泥生産還有限,更不可能在緊張的單線鐵路運輸條件下大量弄到,所以,沒有水泥的支持,其工事效果還是局限的。
一丈高,饅頭狀,半地下式,班級單位,十五個人,這就是俄國石堡的防禦力量,通過寬闊的通道,他們還可以和南北兩面的其他部隊進行聯系,有戰壕的掩護,可以通暢無阻,安全保密。他們還配備了少量的手榴彈。
在石壘的線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座高堡,五層樓,全部石塊砌成,可以抵禦步槍子彈的密集打擊,士兵在上面可以鳥瞰整個戰場,直接的監視範圍在晴好的天氣下,有二十裏的半徑。這座大碉堡的士兵相對多些,俄軍不覺得中國軍隊能有多強的炮兵部隊,從來都沒有把中國軍隊放到一個理性的位置上去思考,最開始是蔑視,再後來面對中國新軍,是畏懼。俄國的軍事機構也對中國國情做出了許多的偵察刺探,對中國的軍事系統,各軍官強弱都如數家珍,但,那是新軍出現之前的事情,現在,俄國人覺得,修建這樣強悍的碉堡,一定能夠阻擋中國人的坦克吧?他們構築工事的目标,瞄準的是中國坦克,在得知中國坦克因爲缺乏燃料和炮彈失去了效用時,俄軍上下,尤其是吉林的軍團,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中國人能幹什麽?雖然他們在遼河下遊幹得很漂亮!”一名棱角分明的軍官很帥地抖擻着黑色的披風,他剛從後面趕來,是少校軍銜,戴着雪白的手套,從旋轉的樓梯登上二十米高的碉堡眺望中國軍隊的簡易陣地,他沒有理由不感到驕傲。自信心讓他懷疑,對面的中國軍隊是不是在遼甯消滅了阿列克謝耶夫大将的人。
“少校,我們一定能把中國人都殺死在陣地上。他們來一個就殺一個,直到地球上沒有一個敢于進攻的中國人。”一名少尉軍官讨好地拍着胸膛表示決心。
總之,地球人的習性都是相通的,腦袋進水的人往往在危急時刻還能有這樣沖動。
“還是小心的好!”
“知道了,軍官先生。”
每一層的正面和側翼都有三個以上的射擊孔,距離地闆半人高,使士兵方便地屈身射擊。厚實的牆壁讓軍官愛不釋手,嗚嗚尖叫的寒風讓軍官下意識地拉了拉更爲厚實的領毛,圍裹了脖子:“這樣的天氣,中國人還敢來?真是活見鬼了!”
好幾個戴着手套的士兵都把槍放到了牆壁上,太冷了。如果他們不時常把手放到嘴邊呵氣的話,擔心手指頭會被凍傷。士兵熱身活躍的動作讓軍官很得意。“祝你們好運!”
每一個高層堡壘都架設了機槍火力,粗犷的馬克沁機槍那巨大的槍管冷卻系統,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冰冷的槍身,泛着光芒的嶄新烤藍,讓人喜歡和信任它們。
在石碉的前面,是平坦的開闊地帶,不給進攻者提供任何隐蔽遮掩之物,松軟的雪将大地染成了淋漓盡緻的白色,卓越的背景效果使任何進攻者都不能不暴露無遺。
“軍官先生,我們今年的狩獵行動一定非常豐盛。”俄軍甚至用玩笑的口吻來看待即将進行的戰鬥,士兵和下級軍官在遼甯戰役的消息被嚴密封鎖,嚴重歪曲的情況下,士氣還是挺不錯的。
吸着香煙,一面偶爾灌溉一口純淨的伏特加,噴着酒氣和白色煙霧,俄國人自我感覺還不錯。這哪裏象是在戰争?簡直是在度假啊。
五百米的平坦地帶,幾條小河流,俄國人有理由相信,他們的敵人是愚蠢的。
段大鵬現在正觀察着前線的戰鬥進展。
密集的火力在雙方距離四百米時達到了高潮,中國軍隊象松鼠青蛙一樣跳躍攻擊,使一尺厚的積雪的阻礙盡量減少。戰鬥面隻有二百米,中國軍隊的步兵也不多,稀稀拉拉的就象收獲過後的高梁地。
機槍和子彈毫不遲疑地交給了最前線的部隊,他們針對每一個敵人的石堡進行打擊,機槍火力猛烈地封鎖着敵人的射擊孔,步兵則瞄準射擊。在進入射程以後,他們停止前進。
利用火力的優勢和敵人對耗,并且,将山炮推到可靠的方位。
山炮太小,摧毀敵人的石堡不能通過炸的方式,但是,要瞄準敵人的射擊孔到進攻攻擊的話,則是另外一種情況。
一個機槍班戰士正在對敵人一個正面的石堡進行覆蓋封鎖。怒吼的機槍顫抖着,子彈帶飛速地向槍管裏傳遞,一串串空彈銅殼飛濺到雪地上。射擊手操作着槍托,盡量壓制着擺動。
一顆子彈打來,射擊手應聲傾倒,在他的胸膛上冒出了一團血花,厚厚的棉衣都被打濕。
戰鬥緊張,傷亡是難以避免的,所以,其他戰士立刻将射擊手拖過去,頂替了他的位置。
沒有人理睬傷員,大家都在戰鬥,火力繼續,瓢潑大雨般的子彈砸到了敵人石堡上,一個又一個的射擊孔沉寂下來。
受傷的機槍射擊手嘴裏咬了一塊布,一隻手捂着傷口,一面大聲地呼喊:“打,打打!”
一分鍾以後,他昏迷過去。血,将他的身下雪原染得觸目驚心。
有碉堡的掩護,俄軍的傷亡顯然要小得多,但是,中國軍隊密集的火力也讓俄軍膽戰心驚。
一名俄軍正在射擊,他瞄準了雪地上的一名中國士兵,扳機正在拉動。“好了,偉大的主啊,祝福他吧,這個中國人應該,不不,上地獄!”
地堡裏,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緊張地射擊,填裝子彈,中國軍隊繞過河流,緩慢攻擊的節奏有利于俄軍的步槍精确射擊。
呼,這名俄軍士兵的身體被重重地推了一把,飛離了原位,撞到了後面的牆壁上,高高地彈起,又重重地落下來,等班長先生能夠看清事實,他已經昏迷過去了。
“謝遼沙!謝遼沙!”班長呼喊着士兵的名字,“你個混蛋,你才殺死三名中國人,你難道想死嗎?”
一聲慘叫,又一名俄軍士兵從射擊孔前栽倒了,他的腦袋被槍彈形成的金屬流打爆了,脖子上隻剩下一個殘缺不全的破爛截面。
“上帝保佑你們,狠狠地打呀。”俄國軍官也端起步槍,填充到了剛剛缺額的戰位上。
上士班長的眼睛血紅地盯着外面,被石堡限制了視野的他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中國人的小巧玲珑的身影,正毫不猶豫地卧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射擊。
“老子要給我的兄弟報仇!”俄國上士的槍法是很準的,射擊速度一流,那是長期打獵訓練出來的特異技能,他很自信:“我一定能幹掉十個中國人!”他想。
一個中國士兵的面前,突然爆起了一團雪花,讓心情激動的俄國低矮石碉裏的班長先生極爲沮喪。還好,他終于得到了第一個戰果,那個中國士兵的腦袋仰了一下,就趴在雪地裏不動了。
“我從來不相信,愚蠢的中國人敢和我們偉大的俄羅斯對抗!”班長掃視了下周圍,發現十五人的編制已經剩下了九個,“繼續打,兄弟們,俄羅斯是不可戰勝的神話!中國人連日本雜種都打不過,更不是我們的對手!”
班長先生再次盯住了一個目标,那是一群機槍射擊手,密集的火力正牢牢地封鎖住了一個石堡,那個石堡裏先還能夠還擊,現在居然沒有了反應,估計情況不太妙。
班長先生決定援助一下戰友,他的步槍稍稍移動,轉向了那裏,他決定幹掉那個射擊手,通常,一個機槍班的射擊手有兩人是最娴熟的高手,幹掉他們,機槍的力量就減少了很多。
槍聲響成一片,俄國班長根本想不到自己暴露了目标是多麽危險,也聽不到身後一名傷兵捂着瞎了的左眼慘叫的聲音,扳機摳動,殺機畢露。
可是,就在這時,班長先生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飄然飛翔,好象來到了寒冷氣流的好空,又好象在冰冷徹骨的海洋裏颠簸。接着,他落到了地上,就失去了任何感覺。
“伊撒洛夫班長!”兩名士兵剛上前想去救護他,就被射擊孔裏打進來的,密集如注的子彈流穿透。接着,在三分鍾裏,又有四名士兵被殺死。最後的兩名士兵,在碉堡的屍體堆裏喪失了繼續戰鬥的勇氣,面面相觑,忽然怪叫一聲,向着戰壕的通道口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