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門開了,遊飛早已是穿戴整齊,他眼角的餘光瞄到了門口的瘦小身影,遊飛笑了,大喝一聲道:“小兒,拿我的刀來,”
黃小二愣了愣,這才是趕忙沖進房間裏,将一把大的鋼刀費力的扛了出來,這道跟黃小二的身子差不多長短,刀身厚實樸重,雖然刀未出鞘,卻是有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畢竟是心志堅定的小孩,黃小二并未露出平常小孩的驚恐之色。
從黃小二手中接過戰刀,刀把上的紅穗如血一般的紅,以前女人在的時候,都是謝佩珊養護遊飛的這把戰刀的,從淞滬戰場上一路陪伴着遊飛,這把刀已經成了遊飛精神的所在,随着職位的高升,他也是越來越少有機會親自上前線沖鋒了,至于面對面的白刃戰,那是更加久遠的過往了。
握着刀,遊飛口中呢喃道:“老夥計,好久沒和你親熱了,”
黃小二瞪着圓鼓鼓的眼睛,他有些弄不明白師長爲什麽會和一把戰刀說話,在他幼小的心靈中,還很難理解硬漢軍爺對兵器的那種深厚感情,黃小二不懂,但他卻是靜靜的在旁邊看,在小二的心裏,師長就是他的天,遊飛的言行舉止也成了小二效仿的對象,不問對錯。
遊飛讓黃小二拿了塊磨刀石,然後遊飛屏息凝神,慢慢的,一下一下的磨着手中刀。
人有靈智,物也有靈性,在人的精氣神高度集中的時候,能夠跟物有一衆若有若無的天然溝通。
望着肅穆非常的磨着刀的遊飛,黃小二慢慢的看得出了神,事無巨細,一概以大事待之,必全心全力,必心無旁骛,遊飛做事的态度深深的感染了小二。
足足半個時辰,遊飛總算是長出了口氣,刀磨好了,而他額頭上也是略見細汗。
遊飛在刀口淋上清水,然後拿白布擦拭幹淨。
“小二,你知道刀子最喜歡什麽嘛,”遊飛沉聲說道。
黃小二連連擺手又搖頭,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
“浴血,”遊飛冷聲喝道,“到刀口切入鬼子的身體的時候,你能夠感受到戰刀的歡愉,用敵人的鮮血來擦亮你的戰刀,那麽你的戰刀将會是最爲鋒利的,必将所向披靡,無堅不摧,記住了沒有,”
黃小二連連點頭。
在遊飛的意識裏,一切都是強者思想,霸道理論,強盜邏輯,他将黃小二視若年少時的自己,所以他便是以更加嚴苛的要求來要求黃小二,因爲他希望黃小二能夠變得更強,能夠在日後做得比自己更好。
自己這一代人拼不過小鬼子不要緊,還有下一代,即便是下一代不行,還有下下一代,隻要精神不死,必将是能夠将日本鬼子從中國的國土上驅逐出去,這是遊飛的信念,他也沒想着能夠在多長的時間能打敗日本鬼子,這個并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堅持,就是這麽簡單。
“師長,師傅臨走的時候說你不能随便動刀子的,”黃小二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王強臨走前的交代他可是沒有忘記,雖然他現在的武藝并不是很好,但是對王強的吩咐卻是有種執拗的堅持,因爲他知道師傅的要求應該是對師長有好處的。
遊飛隻是兩眼一瞪,也沒說什麽,但是黃小二卻是不敢再多話,在師團,恐怕沒有讓人能夠阻止師長的意念了。
刀入鞘,殺氣斂,隻是遊飛眉間的殺念卻是更甚,理智和文明在這個山河色變的年代救不了中國,要的就是瘋狂和殺戮,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敵人狠,那麽你就比他更狠,敵人瘋,那麽你就比他更瘋,這就是遊飛的霸道,也是他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霸道。
霸,以我爲尊,無視敵人之強大,以自強而搏殺敵人。
“走吧,這一戰,勢必殺的山河色變,天地動容,對方不是刀俎上的魚肉,下面的弟兄在奮死戰鬥,我這個做師長的不可能縮在後面當縮頭烏龜,”遊飛放聲吼道,指揮官的重要性,安全至上什麽的全是狗屁,快意人生才是王道,這段時間遊飛也算是悟了,不再堅守一些條條框框的,這個世界上離了誰也将會一如既往的運行下去,所以,何須那麽多庸人自擾的憂慮煩惱。
黃小二沒有說話,隻是他悄悄的摸了摸腰間的駁殼槍,這是師長送給他的,每天晚上他都要摟着睡,誰要想碰一下他都是要拼命的,小二問了警衛連的老兵了,這可是連長以上級别的大官才能夠佩戴的,警衛連的戰士沒有一個人有,對師長的錯愛,黃小二是十分感激的,這時候這小家夥想着既然師傅不在,那麽他就必須保護好師長的安全。
遊飛自然不知道黃小二那小家夥腦袋瓜子裏頭想些什麽,若是他知道小二居然如此精忠護主,怕也是會感慨良多。
遊飛背着大砍刀,龍行虎步的走着,引得士兵們紛紛側目。
一些老兵看到背上戰刀的師長,紛紛激動的對遊飛行軍禮,師長回來了,那個狂蠻的師長終于回來了,老兵們情緒非常的激動,以前的記憶紛紛的湧上心頭,新兵們或許是不太清楚師長的底細,但是這些從淞滬戰場上一路跟随遊飛轉戰南北的老兵們最是知道,這是一個敢拎着腦袋跟弟兄們一起跟小鬼子玩肉搏的猛人。
軍隊的領袖爲一軍的表率,若是沒有個威嚴,又是如何能夠管束得住下面這些彪悍的熱血戰士,遊飛大道理不懂,但是他隻謹記一點,不管自己的職位稱呼變成了什麽,他都需要跟下面的弟兄同生死共呼吸同命運,否則,士兵們必将抛棄他,這支隊伍的人心早晚要渙散。
遊飛今日的舉止并不是作秀,而是他發自内心的強烈渴求,以前因爲兩個女人都在身邊,所以很多時候他都不能随心所欲,現在,他就像是猛虎出于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一下子,他的心境是寬廣到不知道多大的地步。
性格定命運,氣度定格局。
若是沒有剛猛的統帥,就沒有剛猛的軍隊,遊飛需要用盡一切的辦法讓自己更加的兇悍,因爲他知道自己越是兇悍,下面的士兵就越兇悍,那麽這樣的一支部隊才是能夠打大仗,打勝仗。
用過早飯,遊飛第一時間就是來到衛生隊。
自衛生隊成立以來,遊飛都是極少極少來這裏的,今天如此突然,可是讓衛生隊吃了一大驚。
林雨瑞走後,衛生隊的負責人成了一個叫甘诰壽的北方漢子,這人是天津人,據說還是留學法國歸來的留學生,醫術在衛生隊是出了名的高,向來爲林雨瑞敬重,林雨瑞臨走之前,更是指定了甘诰壽爲衛生隊的大隊長。
甘诰壽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一雙白淨修長的手,嘴角總是帶着淡淡的微笑,一副仁善醫者的形象。
在遊飛灼灼目光的凝視下,甘诰壽有些吃不消,以前,都是林隊長負責行政事務,甘诰壽隻要将自己手頭的病人給醫治好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甘诰壽對這種角色的轉變一時間還很難适應,而今天的遊飛更是霸氣外露,這讓平日裏隻是拿拿手術刀的甘诰壽有些緊張。
“師長,你有什麽指,”甘诰壽輕聲問道。
醫者仁心妙手,這是常理,但是在軍隊的醫者,必須狠心辣手,這是遊飛的标準,這是遊飛的規矩,沒有爲什麽,隻因爲遊飛覺得隻有是這樣,醫生才是能夠更好的爲他的士兵服務,這一點是絕對沒有商榷的餘地的。
“甘醫生,你的聲音在發抖,我不希望你在給戰士做手術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軟蛋作風,挺直你的脊梁,不管面對任何人,不管在任何殘酷的環境之中,你隻需要知道你是一名醫者,其它的事情都跟你沒有任何的關系,誰要是敢侵犯你的工作,拿起你的手術刀,狠狠的砍向對方的頸部大動脈,”遊飛的聲音很冷,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冷。
甘诰壽咽了口口水,對師長的彪悍,他也是聽過戰士們背地裏的一些傳聞,隻是在親自面對着旅長的時候,他才是知道那些傳聞還是說的輕的了,這師長如虎豹一般兇悍做派,可不是普通人都能夠達到的。
“是,師長,”甘诰壽朗聲應道,現在,他才聯想起林大隊長臨走的時候曾經告訴過他在面對師長的時候,絕對不要有任何膽怯或者是阿谀奉承的表現,那樣絕對是會讓師長發飙的。
遊飛憂心忡忡的說道:“我軍很快就要遠征緬甸了,按照日程,當我們抵達的時候正好是夏季,東南亞叢林濕熱多瘴氣,蚊蟲螞蚱之類的更是多如牛毛,軍中弟兄雖然有一部分是兩廣的,但絕大部分還是北方來的戰士,對南方熱帶叢林的适應力是一個非常非常大的考驗,這是大事,衛生隊任重而道遠,我希望你能夠提早做好充分的準備,将損失盡量的控制在最低,若是不能夠做到,我想就不是簡單的将你撤職那麽簡單了,我還要你的腦袋,”
說話的過程中,遊飛犀利的眼神都是一直緊盯着甘诰壽的,讓甘诰壽大氣都是不敢出,這種強大的精神壓力人讓甘诰壽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的緊張過。
緩了緩自己的情緒,甘诰壽畢竟是一名優秀的醫生,在關鍵時刻他還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失控,甘诰壽肅聲說道:“是,師長,甘诰壽一定盡量的做好相關的工作,”
“我要的不是盡量,是一定,你現在是在軍中,不是待在你家的小診所,你是一名軍人,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遊飛大聲吼着,他的口氣已經是直接的噴在了甘诰壽的臉上。
甘诰壽一臉的窘迫,對師長的彪悍,今天的甘诰壽已經是徹底的領教到了。
遊飛從來沒有如此正色的對衛生隊有如此高的要求,他還巡視了衛生隊的具體情況,又是對甘诰壽做了許多的命令要求之後,這才是離去,衛生隊的人都是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這是此前他們沒有領受過的,也許,以後他們的任務會越來越重,衛生隊在感受到任務艱巨的同時也是有了一種非常高的使命感,每個人都是綻放出數倍于平時的工作熱情,非常亢奮的做着對未來的一些準備。
聽着遊飛的話,看着遊飛的行爲,黃小二對遊飛的敬畏是越來越重了,雖然年幼,但是黃小二還是能夠從遊飛的行爲之中察覺出一種非常可貴的東西,那就是細節,對細節的嚴苛,或許是很多人未能夠發現的,這才是遊飛能夠将259師打造成一支身經百戰的硬骨頭師團最關鍵的所在。
留守在黑崖溝的隊伍并不是太多,獨立旅和烈風大隊早已經是對坂田聯隊的外圍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高永泰也是率領着他的旅團組成第二梯隊以在關鍵時刻對獨立旅和烈風大隊進行支援,原地待命的就隻剩下137旅了。
黃小二跟着遊飛,來到了黑崖溝的大校場,137旅兩千多人早已經是原地待命,這是259師的精銳中的精銳,也是遊飛最爲驕傲的所在。
“師長,都準備好了,”蔣大胖子在遊飛身邊激動的說道。
遊飛點了點頭,看着眼前一張張肅殺的面孔,遊飛心中升起一股感動,本來他不想多講的,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麽。
而今天遊飛背着大砍刀的特異也是讓137旅的老兵們感動,這才是他們的老團長,這才是他們那個瘋子一般的精神領袖。
“仗打勝了,人們隻知道我遊飛,其實他們錯了,我遊飛沒什麽了不得,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真正的英雄是你們,我爲有你們這樣的精銳戰士而感到由衷的自豪,今天,我們要瘋狂一把,因爲我們要啃一啃坂田聯隊這塊硬骨頭,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我們的牙口硬,137旅,不敗,”遊飛怒聲嘶吼着。
“不敗,不敗,不敗……”
肉體上的失敗是存在的,但是精神層面卻是可以真正的做到不敗,這才是137旅真正可怕的地方。
蔣大胖子靜靜的看着,他的内心已經是激情澎湃,他内心暗道:“大哥,137旅最不能缺的那個人,就是你啊,就是你這個鐵血的痞子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