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個菜館的糖醋裏脊果如秦煙所說,入口酥脆,口感感人,但顔雨峰卻吃得有些無味,倒是放下心事的秦煙興緻勃勃的訴說這半年來在北京的一些趣聞益事。
顔雨峰隻是靜靜的聽着,他看着說話不停的秦煙,産生了錯覺,仿佛坐在他面前的是秦岚而秦煙。
“爲什麽不來美國讀書呢?其實美國也有很多很好的音樂學院。”顔雨峰忽然忍不住的開口說道。
秦煙戛然而止,她疑惑的看着情緒激動的顔雨峰,問道:“你怎麽了?”
“我說可以來紐約讀書,據我所知,紐約有一所國際知名的曼哈頓音樂學院,很優秀的。”顔雨峰急切的說道。
秦煙終于确定顔雨峰是認真的,她歎了口氣,輕聲問道:“你知道我的專業是什麽嗎?”
顔雨峰錯愣,張開嘴,腦海卻空白一片。
得到答案的秦煙笑了笑,她柔聲的道:“我是學古筝的,屬于民樂,國外怎麽會有這個專業呢?”
未待顔雨峰開口,她又說道:“你知道要考上中央音樂學院,不說考上之後,就看之前需要準備的費用是要多少嗎?”
秦煙搖頭,秀臉浮現出疲倦的神态,她低聲的說:“至少10萬起步,我家爲了讓我上這所大學,已經是傾其所有。”
“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明白是那麽難,也許我不會去學音樂,安安靜靜的當個普通學生,上一所本科大學就好了。”
“可現在已經如此,我隻能咬牙向前走,我不能辜負家裏已經做出的付出,自從你受傷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情緒不穩定,我想知道你怎麽樣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我甚至連尋找答案的線索都沒有,你就像憑空消失一樣,仿佛從未在我的世界裏出現過。”秦煙明眸撲閃,眼眶仿若玉珠欲下。
見此情此景,顔雨峰頓覺心中絞痛,縱有萬言在胸膛,卻無一語可言表。
“來到北京,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世界是那麽狹小,學校裏那麽多人拼搏努力,日夜苦修,而校外,跟我一樣身份,拼命想考進來的人更多,他們更加艱辛困苦,可即使如此,成功者還是寥寥無幾,我感到很害怕,身後是全家人的目光,身前是千峰萬仞,我居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很多夜裏,我連睡覺都不敢睡,生怕一下就睡過頭,浪費了第二天的時間。”
秦煙直視着顔雨峰,說道:“可路還是要走下去,我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我知道,隻有靠自己,别無他法。”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錯了。”顔雨峰萬分懊悔,他恨自己當時爲什麽受傷後,就封閉了自己,什麽都不見,什麽都不聽。
秦煙搖頭,她看到了顔雨峰痛苦的神情,反而伸出去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其實我明白你爲什麽不聯系我,我小時候受了一點點傷,或者被驚吓到了,就會躲在卧室裏的衣櫃裏,好像隻有那樣,自己才會好受一些。”
顔雨峰猛然的擡起頭,他感受到手中那份纖柔和那絲溫暖,他搖着頭繼續說道:“是我不好,對不起。”
“現在都挺好的,老師誇我進步大,演奏手法已經像模像樣了,你也傷好了,好像比原來打球更厲害了。這不是很好嗎?笑一笑,好麽。”
顔雨峰勉強的咧了下嘴,卻依舊難散内心的愧疚。
“我們都要好好的,答應我。”秦煙柔和的注視着顔雨峰,另外一隻手也伸來,兩手放在顔雨峰的大手上,輕輕的撫摸。
顔雨峰感受到了這份溫暖和隐約嗅的,來自秦煙身上散發的體香,他心裏平靜了許多,看着秦煙說道:“你變化挺大的。”
秦煙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宛如貝殼的明齒,饒有興趣的問:“那你說說,我看有沒說對。”
“記得第一次見你在書店,那安靜的環境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鎮住了,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情不自禁的輕了很多。”顔雨峰擡起頭,像是在回憶一樣低聲說道。
“後來的每一次見面,我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期盼,見到你之後,我又很膽怯,我不清楚那是爲什麽,你總是話很少,我一直想讓你活潑些,但總是做不到。”
“那現在呢?”秦煙問道。
顔雨峰回眸看道:“那時候給我的感覺是柔弱,腼腆。可現在是堅強,自信。”
秦煙捂嘴低颌,“原來,以前給你的印象是這樣子的啊!”
“是啊,就像紅樓夢裏的林黛玉,大風一來就怕吹折的感覺。”顔雨峰也不知道自己說沒說對,硬着頭皮補充道。
“好吧,現在的我,可是見過世面的啦。老師告訴我,學音樂,就要有氣場,要有台風,注定是要面對萬衆矚目的那一刻,不能膽怯,不能怯場。所以我剛來北京的時候,老師就不停的在這方面花心思鍛煉我。”秦煙說着,忽然想到什麽,便問:“你不也一樣麽?打球,那麽多人在看着你比賽,你要是怯場怎麽辦?”
顔雨峰摸着頭想了想,嘟噜道:“是這樣子的嗎?”
“其實我很崇拜我姐姐的,一直想像她那樣,活的精彩潇灑。心裏是什麽,臉上就是什麽。”秦煙單手托着下巴,有些思念的道:“也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麽樣了。”
“我很快就回北陽,有什麽話要捎帶的嗎?”顔雨峰問道。
秦煙思索了下,搖了下頭,道:“還是不要了,其實姐姐不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顔雨峰聞言就愣了,問道:“爲什麽?”
“我也不知道,哼,不過我才不聽,她跟你隊裏一個叫夜什麽的在談戀愛,老爸老媽都知道了。哎,好崇拜我姐。”秦煙秀臉神情時而變化,着實動人,看得顔雨峰心中起漣漪,以至于他都忘記追問了。
“你姐也是跟我們一樣是高中生啊,爲什麽她行?”顔雨峰心裏一動,忽然認真的說道。
秦煙埋怨一般撇了顔雨峰,微微嘟嘴道:“你懂什麽叫崇拜嗎?傻瓜!”
顔雨峰隻得閉上嘴巴,順便歎了口氣。
“那你爲什麽不回國内讀大學呢?”秦煙還是問回了這個話題。
顔雨峰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他思慮了一會,道:“如果我留在國内,以現在所了解的環境,我的水平可能沒有多少提升。”
“就像我在北陽坐井觀天,到了北京才發現自己的不足麽?”秦煙想了想,這樣比喻道。
“嗯,我在美國才發現,自己很多地方需要提升和彌補,太多的東西需要去學習,國内的訓練理念和比賽強度,滿足不了我。”顔雨峰覺得自己說開了,便繼續道:“就像剛才跟那幫人打球,這樣的強度和對手,完全對我沒幫助,籃球,隻有有了對抗,才會有提升。”
秦煙明白了,也失落了,但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她問道:“那以後呢?大學畢業後呢?”
顔雨峰遲疑了,他沒有敢開口,因爲即使他沒有想那麽遠,也知道,就算畢業了,自己也是還想留在美國。
見到了顔雨峰的表情,秦煙心慢慢下沉,她想再問,話到舌尖又出不了齒,最終,她笑了笑,用筷子夾了根糖醋裏脊,放在了顔雨峰的碗裏。
“快吃吧,都要涼了,要麽,時間就來不及了,下午有老師的課。”秦煙這樣說道。
顔雨峰也沉默了下來,他低下頭,将裏脊夾起,很認真的一口一口的咀嚼。
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時候,站在校門口,兩人對視而望,顔雨峰遙指東邊,對秦煙說道:“我就住在長安街上,下了課,我過來吧。”
秦煙卻搖頭,她沒有太多的解釋,隻是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做出了一個令顔雨峰無比錯愣的動作。
秦煙雙手抱住了顔雨峰,側着臉靠在顔雨峰的胸膛上,靜靜無語。
顔雨峰張開手,保持僵直在半空中,卻沒敢放下來。
仿佛了很久,但在當秦煙松開懷抱,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顔雨峰覺得那隻是一刹那的時間,秦煙臉有些紅潤,她微擡起頭,對顔雨峰說道:“快點回北陽吧,那裏還要很多人在想念你。”
“可是……!”顔雨峰卻說不出話來,因爲秦煙伸出手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就在這裏,你别擔心。”秦煙對顔雨峰說道。
顔雨峰眼睛有些模糊,他不敢确定那是什麽,秦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往校内走去。
在她的身後,顔雨峰伫立不動。
你在的時候,一切都是你,你不在的時候,你就是一切。
看着秦煙的身影沒入人流,忽然想到不知何時何地看的一句話,顔雨峰百感交集,卻隻能默默無語。
渾僵的上了一輛公交車,不知開往何地,顔雨峰坐在後面,任由冷風吹拂臉龐,心裏神人交加,他迷茫的不知所措,他想好好的去守護,卻難以割舍最初的初衷,他質問自己,卻不得不面對兩方的回擊。
逃避不是解決辦法的途徑,卻是止痛的良藥,到了最後,顔雨峰無法面對抉擇,隻好放逐自己,不在去想。
就這樣,車到了終點,顔雨峰下車,見到公交又坐上去,到了最後,自己已經不知身在何方。
車忽然傳來了咯吱的怪響,随後聞到難聞的,像是燒焦皮革的氣味,公交車停了下來,司機下車跑到車尾,過了一會,司機對車内的乘客喊道:“都下來,車壞了,等下一班車吧。”
顔雨峰随着人流下了車,聚集的人群沒多久,便散了一大半,因爲旁邊剛好有一個地鐵站,很多人都直接選擇換行。
顔雨峰站在那,直到周圍都空無一人了,正在修車的公交司機瞅了顔雨峰一眼,便喊道:“小夥子,去做地鐵吧。看功夫,你要等下一趟,夠嗆!”
顔雨峰也沒去想,轉過身就往地鐵站裏走,此刻的他,沒有絲毫思維,更像行屍走肉,有人指揮,就去聽從。
進了地鐵站,他随着人流向前,買票進站,來了地鐵,便做了上去。這是1号線,北京最最長的地鐵,人流在高峰期,是最多的,現在漸漸逼近下班時間,所以當顔雨峰上了車之後,已經是沒有位置,他站在兩節車廂的結合處邊叫上,面對車壁,一手抓着扶杆保持平衡。
車一站站的停,人一站站的多,很快,人群簇擁在顔雨峰四周,因爲他身材高大,卻也不覺得憋悶,顔雨峰也随着時間,漸漸回過魂來,他歎了口氣,把耳機帶上,一手扶着鋼杆,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包。
也許是擁擠人群讓顔雨峰意識到自己還是在人間,他頭腦慢慢恢複冷靜,秦煙并沒有如何,也許隻是自己太敏感,顔雨峰自己安慰到自己。
看了下自己所在位置,又看了看如何回賓館,顔雨峰在估量自己的應該要在哪一站下。
地鐵繼續前行,人下去了很多,但又有更多人湧了上來,一個帶着白色針織帽的女生惶惶忙忙的夾在上車的人群湧擠了上來,她本想往裏走,卻被後面的人推到了邊上,一直擠到顔雨峰寬厚的胸前才停了下來。
女生沒有擡頭,她伸出一隻手想去摸鐵杆,來做支撐平衡,可此時地鐵開動了,帶起的慣性又一次讓她貼上了顔雨峰。
女生很高,帶上針織帽更加顯得,帽點的小絨球在顔雨峰的鼻沿下晃動了下,惹得閉眼聽音樂的顔雨峰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剛打出去,就覺得不好,這可是在擁擠的地鐵上,睜眼去看,剛好見到面前一個女生在摸自己額頭。
“實在不好意思,抱歉!”顔雨峰馬上道歉道。
女生低着頭說沒事,一手扶着鋼杆,一手去口袋尋紙巾。
從顔雨峰俯視的角度去看,女生睫毛修長,鼻梁高挺,帽下的長發披肩,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極其美麗的女生。
見女生沒在意,顔雨峰便放下心來,繼續閉上眼睛聽音樂。
随着高峰期的臨近,車内擁擠程度在加劇,也許惡意猜測,因爲太漂亮,女生周圍的空間越發的沒有,顔雨峰感覺有隻手在自己腰間摸索,心裏打了激靈,睜眼掃看四周,卻見女生垂着頭,面紅耳赤,她的兩手都放在了身後,顔雨峰忽然明白了什麽。
掃看了四周,卻因爲人太多,根本看不出端倪來。他想了想,忽然對女生說道:“來,去角落。”
說完,憑借他的身闆和力量,顔雨峰絲毫不費勁的擠開人群,将女孩護送到車廂角落,然後他一人擋在前面,讓女孩一人安全的靠在角落裏。
“謝謝你啊!”女生明白過來顔雨峰的用意,很感激的說道,她擡起了頭去看,剛和顔雨峰垂下了目光。
四目對望,彼此都呆住了。
“好巧,呵呵!”顔雨峰首先反應過來,他一手撐着車廂天花闆,維持自己的平衡。
蘇雪忍不住摸了下額頭,覺得冷不丁的,居然被他噴了一額頭,看到她的動作,顔雨峰覺得很尴尬,咳嗽了下,說道:“好久不見。”
蘇雪點頭,卻并不吭聲,兩人沉默下來。
地鐵在減速,蘇雪動了下,顔雨峰吃驚道:“你到站呢?”
蘇雪又點了下頭,一人奮力的往門口擠,顔雨峰見狀連忙伸手去幫忙,來到門口,蘇雪下了車,轉身看着站在門口的顔雨峰。
她紅撲撲的臉上露出絲微笑,向他搖了下手,說道:“有緣再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顔雨峰心裏忽然升上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預警車門即将關閉的警鈴聲在作響,顔雨峰跨出一步,跳下了車。
車門随即關閉,看着快速離去的地圖,顔雨峰回頭看着錯愣的蘇雪,說道:“你在郵件裏說過,下次見面,一定要記得你。所以,我想送送你。”
蘇雪眼神有些慌亂,她轉過身去,往出口處走去,顔雨峰快步跟上,兩人出了地鐵站,來到夜幕漸漸降臨的大街上。
蘇雪快步的走着,顔雨峰在她身邊同行着,直到當他們走到一片商業區,蘇雪停住了腳步。她側過身來,對顔雨峰說道:“就送到這吧。”
顔雨峰悶聲道:“噢”
蘇雪轉回身去,她慢慢的向前走,低着頭,但她很快又轉回身來:“我們總是很有緣,冥冥中注定一般,可這并沒有用,對吧。”蘇雪仿佛在自言自語。
顔雨峰站在出站口用沉默來面對。
兩人身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你在這裏還好嗎?”顔雨峰最後憋出一句話來。
“挺好的,媽媽希望我考人大,我卻覺得希望不大。”蘇雪自嘲的笑了笑,“你呢,回來過寒假嗎?”
顔雨峰驚訝了,蘇雪側過頭去,看着大街。
“其實我想去美國念書,隻是這樣對媽媽負擔太大了,我去不了。”蘇雪接下來的話,讓本來想開口的顔雨峰不知道如何應對。
“蘇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顔雨峰想到老天讓他在一天之内,茫茫人海遇見兩個與他息息相關的人,自然有天意,于是心一橫,開口說道。
蘇雪很平靜,她駐足轉身,正面對顔雨峰,擡起頭,看着他,輕輕的說:“你問吧。”
“你爲什麽喜歡我?”
蘇雪抿着嘴,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知道念念不忘,後面那句話嗎?”
顔雨峰愣了會,隻能搖頭。
“李叔同的晚晴集裏他寫道。”蘇雪念着:“世界是個回音谷,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你大聲喊唱,山谷雷鳴,音傳千裏,一疊一疊,一浪一浪,彼岸世界都收到了。凡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因它在傳遞你心間的聲音,綿綿不絕,遂相印于心。”
蘇雪看着顔雨峰,她輕聲的說:“喜歡你是我的執念,我念念不忘,是寄望某一日,能聽那聲回響。即使哪怕現在無人明白,也終有明白的那一日。”
“也許某一日,我會喜歡上别人,但在此之前,請讓我保留心中這份寄托。”
說完蘇雪對顔雨峰揮了下手,一人袅袅遠去。
看着蘇雪即将離去的背影,顔雨峰仿佛看到之前秦煙那消失的背影,他想上去告訴蘇雪,他對她并無感覺,讓她不要這樣了,可是他又很害怕面對,蘇雪是否會流淚的臉龐。
當顔雨峰再擡頭的時候,蘇雪已經徹底消失在他視線裏,茫茫人海,芳蹤已逝去。垂頭喪氣的他,提起行李包,從新回到地鐵站裏。
一路上,顔雨峰腦海裏,秦煙跟蘇雪的身影來回旋轉,他忽然覺得感情這東西,真是讓人難受。
顔雨峰在**東下了站,步行在長安街上,來到北京飯店門口,他擡步往裏走,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呲的一下,刹住在距離他擡起的腳不到半米的前面。
顔雨峰惱怒的看着橫在他面前的跑車,車裏的人打個遠近光,并按響了喇叭。
顔雨峰并沒有動,他站了個八字,攔在了跑車前,有個門衛跑了過來,一看此景,一邊說道:“小夥子,你擋了車輛出行通道。”
顔雨峰雖知是自己的問題,但現在他的心情實在糟糕透了,于是他充耳不聞,就看着跑車不動。
換是别人,門衛就直接拉開了,但現在是個一米九幾的大高個,門衛隻能打開對護機,尋求支援。
白色跑車忽然開始倒車,它退了回去,顔雨峰以爲是他赢了,便往旁邊行人通道走,忽聽一聲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那倒回去的跑車風馳電掣般加速向他沖來,身體本能反應在此刻起了作用,身體一扭,直接閃到了一邊。
跑車在距離顔雨峰之前位置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駕駛位的車窗退了下來,冒出一隻手來,豎了個中指,然後銀鈴般的笑聲從車裏傳出。
顔雨峰頓時知道自己被戲弄了,看着那縮回去的中指,顔雨峰忽然怒火中燒,直接把行李包扔了過去。
已經快開到馬路上的跑車停了下來,然後倒車停在了顔雨峰的面前,車窗退下,司機跟顔雨峰打了個對眼。
顔雨峰看清楚司機是個女孩,而他馬上看到女孩的面孔浮現出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頓時有些奇怪。
而他奇怪的表情明顯讓女孩誤會了,女孩浮現出一臉洋娃娃的笑容,熱情的對顔雨峰喊道:“嗨,顔雨峰!”
顔雨峰聽得更驚訝了,他問道:“你認得我?”
女孩瞬間又換了表情,她馬上就知道,其實顔雨峰壓根就沒認出她,是她想太快了,但現在已經是這樣了,隻好嘻嘻笑道:“我是司馬樂啊!渡輪上,紐約。”
顔雨峰這才反應過來,他并沒有什麽好表情,哼了聲,去馬路上撿自己的行李包,看着撿包的顔雨峰,司馬樂氣得六神出竅,暗罵自己沒面子。
回到車邊的顔雨峰看了下車尾部,感覺自己沒有損壞什麽,便道:“你下車。”
司馬樂又誤會了,她嘟起嘴,後又想到好像對這個人沒什麽作用,便老實的下了車,氣呼呼的問:“幹嘛?不許打人哦。這裏可是長安街。”
“你還知道是長安街啊!”顔雨峰冷笑,他指了下車尾部側面,道:“自己看看,要是沒問題,我就走了。”
司馬樂大眼睛一轉,馬上一臉心疼的跑到車後面,左摸摸,右看看,這才對顔雨峰說道:“現在光線暗,我又看不清,再說,是不是砸這裏,我哪知道。你不許走。”
這時候,有幾個保安過來了,爲首的問道:“請問小姐……!”
“誰跟你小姐,滾開,沒見過聊天嗎?”司馬樂馬上換了個表情。
看着保安走開,顔雨峰有些不耐煩,他道:“這是我房間号,我明天還在,你有問題來找我吧。”說完,亮了下自己的房卡。
司馬樂眼睛一亮,迅速瞄了一眼,此時,前面有車要進來,司馬樂也不敢在這裏過于肆意,便鑽回車内,臨啓動還說道:“你可别跑啊!”
顔雨峰沒有回頭,進了大樓。
回到房間的顔雨峰依舊心緒難安,他忽然看到擺放在那飲品區的啤酒,心一動,直接就去拿,心想不如來個一醉方休罷了。
剛喝沒幾口,顔雨峰就有些喝不下去,他感覺這啤酒好難下喉,正皺眉怎麽辦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顔雨峰心裏奇怪,把門一打開,赫然看見司馬樂提個小紅包,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司馬樂瞧見顔雨峰驚訝的表情,便道:“債主來了,不歡迎一下?”
“神經!”顔雨峰低念了一句,自顧的回身走了進去。
司馬樂尾随跟上,她直接一屁股坐在靠近窗戶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卻瞧見小圓桌上的啤酒,便馬上問道:“你進門就喝酒啊,酒瘾挺大的嘛。”
顔雨峰不做事,他坐在床沿上,問道:“有事直說。”
司馬樂看着闆着臉的顔雨峰,反而自言自語道:“心情有這麽差嗎?怎麽?失戀了?”
顔雨峰愣了下,司馬樂馬上大叫起來:“哈,我又猜對了!”
“你車哪有問題?”顔雨峰卻自顧問道。
“你之前在美國,現在又在北京,莫非是跑到北京見情人?”司馬樂卻自說一套。
“如果沒有維修單子,我不會賠償的。”顔雨峰也在自己說自己的。
“情人又有情人了?”司馬樂巴眨巴眨眼睛。
顔雨峰終于不想說了,他瞪着司馬樂,指了下房門,道:“出去!”
司馬樂表情聞言變色,她呼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剛想說,忽然又忍住了,她委屈的坐了回去,嘟嘟的道:“人家關心你嘛。”
顔雨峰覺得自己都快瘋了,一天能碰到三個不同的女人,真是讓他吃不消了,他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然後站在那,對司馬樂道:“我真的不跟你熟,謝謝你的關心,我想靜靜。”
司馬樂又氣又惱,她提了小包,氣呼呼的走到門口,然後對顔雨峰咬牙切齒道:“像你這樣的木頭,活該沒女人要,本來還想出出主意,幫你挽回愛情,現在,哼。”
“不勞你費心。”顔雨峰冷笑道。
司馬樂對顔雨峰撕牙咧嘴一番,剛邁出房門,就聽一陣風傳來,“砰!”房門被狠狠關上。她瞬間有點要怒發沖冠的錯覺,罵出一句:“王八蛋!”
門突然又開了,打開門的顔雨峰聞言馬上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罵你王八蛋,怎麽,你咬我啊!”司馬樂叉腰怼上。
顔雨峰罕見的沒生氣,而是面色帶着忐忑,他遲疑了下,有些結巴的問:“你說出出主意,是真心真意的嗎?”
司馬樂也錯了下神,看着顔雨峰的表情,眼珠轉了一圈,嘿嘿的笑了起來。
剛說完的顔雨峰忽然覺得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見司馬樂在嘲笑,頓時就想去關門。
“别介啊,是真心真意的,比金子都真啊!”司馬樂連忙跳了門口,不顧形象的整個人頂着房門,喊道。
兩人重新回到房間,顔雨峰很認真的給司馬樂拿了一瓶礦泉水,然後規規矩矩的坐在另外一張沙發上。
司馬樂被嚴肅的顔雨峰震住了,她換了個表情:“你先說說,我來分析分析。”
顔雨峰精神一振,他把秦煙跟蘇雪之間的事情,娓娓道來。
花了大半個小時,顔雨峰終于停了下來,司馬樂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保持擰開瓶蓋沒喝水的姿勢,她趕緊喝了一口,掩蓋自己的窘迫。
“你也是女生,你分析分析,你說,我該怎麽辦?”顔雨峰之所以想跟司馬樂述說,就是因爲她是至今爲止,他第三個還算認識的女生,至于美國的林娜,早就被他忽略了,何況遠水解不了近火。
司馬樂遲疑了下,她發覺了顔雨峰殷切的目光,飽含了期盼的眼神,心說這次老娘我算是挖坑自己跳了。
“其實那個秦煙,沒什麽啊,第一你們沒成年,第二,兩地分隔,第三嘛,各自有自己事業,所以,不如冷卻下感情。”司馬樂越說思路越清晰,她總結了下:“這很正常,你是關心則亂,淡定點。”
“沒了?”顔雨峰還等司馬樂繼續,卻見她開始吧唧吧唧嘴巴,一副收工的模樣。
司馬樂皺了下柳眉,歪了下脖子,奇怪道:“沒啦!你還想問什麽?”
“可是……!”顔雨峰覺得自己說了大半個小時,口幹舌燥的,還指望司馬醫生的靈丹妙藥,怎麽就一句話,解決了?
“放一百個心,女人,尤其是玩音樂的,都是擁有一顆自由的心,你讓她飛一會,隻要保持聯絡,就沒事!”司馬樂大手一揮,氣勢很足的說道。
見司馬樂一副你相信我肯定沒有錯的表情,顔雨峰隻好問下個問題:“那蘇雪呢?”
“蘇雪啊,這個就有點~有點不好判斷了!”司馬樂翹起二郎腿,小手摸着下巴,皺緊眉頭開始賣關子了。
“你盡管說。”
“這個嘛,哦對了,我憑什麽給你感情咨詢啊!”司馬樂忽然大驚小怪道。
顔雨峰臉色很難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司馬樂馬上又換了表情,嬉笑的擺了下手道:“跟你開個玩笑,那個啥,哦,對,蘇雪。”她停頓了會,撇見顔雨峰聚精會神的,心裏暗笑,道:“這個女孩不簡單,有毅力,有恒心,還很自強,簡直就是男人的終極獵手,嗯,被她認定的目标,無人可幸免,也就是你!”司馬樂忽然用手指了下顔雨峰,後者驚了下,往後仰了仰,司馬樂繼續道:“剛才的話,都是戲話,你聽聽就算了,别往心裏去啊。”
顔雨峰翻了下白眼,心說不放到心上,你幹嘛講出來?
司馬樂繼續道:“蘇雪她屬于暗戀你很久,但是因爲沒有得到回應,就開始由明轉暗,其實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是這個心态,久而久之,就淡下來了。但你跟蘇雪不同,你們冥冥中有牽扯,總是能有緣相聚,所以,這其實是害了她。你要知道,一分感情,隐藏又被激發,然後再去隐藏,還被激發,幾個來回,這誰能受得了?所以到了最後,成了她的執念。”
顔雨峰指了下自己:“就是說,其實是我害了她?”
司馬樂連忙擺手:“不能這樣說,但也可以這樣理解。”
顔雨峰糊塗了,問:“什麽意思?”
司馬樂有些詞窮,她咬了下小嘴唇,道:“隻能說,這是老天的捉弄。”說到此,她自己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顔雨峰卻沒來得注意,他回憶了下,尤其是那份郵件,頓時讓他對司馬樂的話,産生了共鳴。
“那該怎麽做?”顔雨峰問出心裏的一個迫切問題。
司馬樂猶豫了下,她道:“其實,我覺得你不如跟蘇雪在一起。”
“什麽?”顔雨峰呆了呆。
司馬樂就此接着道:“明擺着,像你這樣的男生,你得找個能照顧你的人,何況,你跟那個秦煙,都是需要别人來照顧,你們在一起,久了真沒意思!”
顔雨峰想發怒,但一想到人家是來無償咨詢的,又不能如何,便忍着氣道:“你就說辦法,别提其他的。”
司馬樂卻不幹了,她冷笑道:“有個細節你可能自己都沒注意。”
顔雨峰不明其意的看着她,司馬樂說道:“你在說秦煙的時候,用了16次美麗來形容她的樣貌,而蘇雪,你也用了類似詞語14次。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顔雨峰呆呆的看着她,他很想反駁,但司馬樂都提出具體數字了,很顯然,這并不是胡說八道的。
司馬樂道:“也許你一開始是喜歡秦煙,但到了現在,你其實兩邊都很在意。你别不否認,數據證明一切。”
“你搞錯了,我真的沒有對蘇雪有感覺。”顔雨峰完全不信。
司馬樂卻不理會,她從小包取出一盒薄荷煙來,姿态優美的點上,惹得顔雨峰都呆了,瞧他驚訝的模樣,司馬樂奇怪了,問道:“傻了?”
“你還抽煙?”顔雨峰有些接受不了。
司馬樂笑得噴了口煙在顔雨峰臉上,笑道:“難道隻許你們男的抽不成?”
顔雨峰惱怒的在臉前扇了好幾下,這才透了口氣的道:“就算能男女都可以,但你還未成年,抽什麽煙?”
司馬樂卻更加笑的前俯後仰的,她夾着煙,道:“你覺得我多大?”
“最多16。”顔雨峰有些不自信。
司馬樂卻道:“16歲能考駕照嗎?”
“呃!”顔雨峰啞口無言了。
“你就别問了,沒讓你喊聲姐姐,算便宜你了。”司馬樂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可顔雨峰卻想起什麽。
“那次你在渡輪,是在演戲?”顔雨峰問道。
司馬樂的笑聲卡殼了,她偏了下頭,做出無辜的樣子:“那天我實在很無聊嘛。”
“哼,你果然很無聊!”顔雨峰明白了過來,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那今天你又是很無聊?”顔雨峰又問道。
司馬樂抽了一口,吐出煙圈,她撇看一臉嚴肅的顔雨峰,忽然這樣說道:“對于你現在的煩惱,其實真不算什麽。”
“有時候,看看你們,覺得很羨慕。”司馬樂站了起來,她掐滅煙,随手扔在煙灰缸裏,提起小包。
“走了,小弟弟!”司馬樂自己打開了門,她站在門口,對顔雨峰說道:“盡管不在一個世界裏,但我希望,還有機會能碰到你。哦,另外,對于愛情,你别糾結眼前,也許,某一天,它自己會來到。拜拜哦。”
門被關上,顔雨峰還在回味剛才司馬樂的話,他看着煙灰缸裏,餘煙未袅的半根香煙,心裏很想明白,卻滿腦子漿糊。
躺在床上,顔雨峰感覺很累,他忽然開始懷念起美國,至少,每天,自己都過得很充實。在經曆了這樣一個姹紫嫣紅的一天,他感覺無比的疲倦。
在他心中,再次升起對籃球的那份單純的摯愛。
也許,我真應該隻要籃球就好。
這是陷入沉睡的顔雨峰最後一個念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