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認識衛甯,快過去一周了,今天是周末,也就是去康複醫院的日期。顔雨峰晨跑回來後,沖涼剛結束,便聽到樓外響了三聲喇叭,心知小舅子徐曉東來接自己了。
匆忙擦幹身體,穿上衣服,他跑下樓梯,透過大廳的窗戶,隻見徐曉東正在車裏等候。把門鎖好,顔雨峰上了副駕駛位。
徐曉東看看顔雨峰,說道:“心情不錯哦。”
顔雨峰笑笑不答,自從跟衛甯單挑之後,顔雨峰便一掃陰霾,對于他來說,白天上課,午間去基森那裏訓練,有球隊的戰術訓練他就去參加,沒有便複習下功課,然後早早回家,在社區跟吉米他們打打球,說說樂,然後等衛甯來了,陪他一起練球。
期間還捧場的去過衛甯上班的中餐館,于是也對衛甯爲什麽還要打工的原因,了解一番、原來衛甯雖然被俱樂部簽約了,但是卻簽的是一份青年合同,俱樂部擁有優選簽約權。
青年合同是有一分微薄的薪水,因爲爲他來美國作擔保以及辦理手續的費用,都相互抵消了。衛甯在美國的生存,其實還是要靠他自己。
在中餐館打工也算是一件巧事,其中一個廚師也是長春人,那天碰到衛甯,正好廚師被幾個黑人敲詐,廚師英語詞彙量少,争執的時候冒出了幾句東北話,被路過的正爲前路漫漫而發愁的衛甯聽到。衛甯出面搭救,憑着那黑塔一樣的身材,幾個黑人隻得悻悻作罷。
兩人唠嗑會,廚師聽到衛甯的事情,覺得更加符合他胃口,于是廚師幫忙,對湖南來的老闆假稱是衛甯他親戚,來美國探親。所以,衛甯便吃住都在中餐館,平時也幹活打雜幫忙。
顔雨峰聽完也感觸,起了心思讓衛甯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不過衛甯卻一口拒絕,給的原因是他肩負替中餐館守夜看門的任務。
顔雨峰隻得作罷,于是兩人約定下午都在球場碰碰頭,練練球。
這些天,都是這樣過來的。顔雨峰覺得這樣就很好了。至于校隊,聯賽,主力位置,這些都已經被他淡忘,有時候,他覺得,這樣的生活,未嘗不是自己想要的。
所以當徐曉東看到他的時候,以多年的眼力,就知道,顔雨峰已經恢複了心情,把傷病這個事情,克服掉了。
車在環路上不緊不慢的開着,顔雨峰看着紐約市中心慢慢在眼前變大,路邊的建築也從兩層的别墅轉換成寫字樓和大型住宅塔樓。
康納德就職于一家私人康複中心,在美國,醫生也是上流社會一分子,屬于财色兼收的職業。
每次去康複中心,路上都花費一個多小時,通常這個時候,顔雨峰選擇的是打盹,但今天,他想跟徐曉東聊聊。
“小舅,有個事情,我想請你幫下忙。”
徐曉東驚訝的看了顔雨峰,然後繼續看着前方問:“難得你開金口叫我舅舅,我的骨頭都要酥了,說吧,什麽事情?”
顔雨峰顯得很尴尬,就如徐曉東所說,從來到美國,顔雨峰都沒開口說過這話,平時交流都是直奔主題,把尊稱忽略掉。
但從一開始到現在,徐曉東替他幫了很多忙,這次,甚至還替他背了黑鍋,即使如此,徐曉東的态度依舊沒有變化,顔雨峰内心也是很感動。
“是這樣的,我一個朋友,是中國人,他想找一個女孩,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在哪一所學校就讀,他隻知道女孩的中國名字,你能幫忙找到她嗎?”
徐曉東笑着搖頭:“你真把我當FBI啊,就知道一個名字,這不是大海撈針麽?”
顔雨峰也覺得難度很大,但在他心裏,隐約覺得,徐曉東是可以幫上忙的。
“就沒其他的信息了嗎?”徐曉東又問。
“嗯,我也是一時興起,才想讓舅舅幫忙,這樣吧,回來的時候,我們去見見他,讓他來說。”
“也好。對了,這是什麽朋友?留學生?”徐曉東又問。
“不是,他是剛來美國的。”顔雨峰心知徐曉東的問意,便把衛甯爲什麽來美國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聽完之後,徐曉東也被衛甯的憨勁逗樂了,他道:“他沒有被人搶個精光流宿街頭要飯也真是運氣好。還能碰到你們,隻能說傻人有傻福。”
“你是因爲他打球不錯,才這樣想幫忙的吧。”徐曉東随口問道。
顔雨峰一怔,心裏轉了好幾個念頭,最後支吾道:“可能是吧。”
說完,顔雨峰忙道:“我先眯會。”
徐曉東卻早就習慣了顔雨峰的行爲,也就不說話,兩人重新回到沉默當中,就有電台歌曲輕輕的播放着低婉的爵士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顔雨峰覺得自己都進了夢鄉的時候,卻聽到徐曉東開口說:“醒醒,到了。”
迷糊的睜開眼,顔雨峰開門下車,自己隐約記得剛才做夢夢見了什麽,可這一驚醒,腦海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再次與康納德醫生見面,老頭笑眯眯的對他點頭,聊了幾句後,讓助理帶着顔雨峰去做檢測。沒有多久,檢測報告就新鮮出爐,康納德看了看,便對顔雨峰道:“上次你母親要求的康複教練我已經找了人選,如果你這裏可以,就從今天開始吧?”
“他已經來了?”顔雨峰有些驚訝。
“是的,鑒于你迫切想打球的心願,我自然要抓緊時間。”康納德聽到顔雨峰的話,眼裏閃過一絲狡狯。
“非常感謝,這最好不過了。”顔雨峰隻能這樣說道。
于是康納德讓助理拿着檢測報告,帶着顔雨峰去見康複教練,門口見到徐曉東,顔雨峰便道:“康納德醫生希望我今天就開始第一堂康複課程,可能時間要久一些,不如你先去忙會吧?”
徐曉東點頭:“正好我要在城裏辦點事情,這樣吧,我過兩個小時再過來,待會一起吃午飯。”他又叮囑幾句,兩人便各自分開。
助理帶着顔雨峰下了樓,走過一條頗長的走路,推開走廊盡頭的大門,顔雨峰頓覺視界開朗,裏面是一個至少有五百平方的大廳,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器械,感覺就像一個健身會所。
因爲是上午,人并不多,但每個健身者的旁邊,都站着一個人,看上去,應該是康複教練。
顔雨峰見此心裏倒覺得蠻期待的,他跟随助理的步伐,來到大廳右側角落上的一間辦公室裏,助理敲了下門,然後顔雨峰聽見一個女聲喊進來。
随着助理将門推開時,顔雨峰跟着走進去。小小的辦公室裏,在最裏面坐着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婦女,她正埋頭在桌前的筆記本上記錄着什麽,見助理進來,擡頭看了一眼兩人。
婦女容貌屬于典型的日耳曼長相,金色的直發,高聳的鼻梁,深藍的眼睛,柳眉深睑,臉頰垂直如刀削。嘴薄唇紅。富有立體感。
“你好,我叫米蘭達,你的康複教練。”婦女放下筆,站起身來,伸手向顔雨峰打招呼。
助理把檢測報告遞給米蘭達便出門了,留下顔雨峰在房間内。
顔雨峰有點意外,他本以爲應該是個男的,沒想到,居然是女教練。隻是這個時候,肯定是不能露出不情願的樣子,所以走過去,跟米蘭達握手道:“嗨,叫我顔就好了。”
米蘭達招呼顔雨峰坐着沙發上,然後自己端起檢測報告,一頁頁仔細的看起來。
顔雨峰趁機打量房間布置,與康納德醫生的辦公室相比,這房間顯得很小,進門的這側牆壁放着一個書櫃,幾乎把這面牆都占滿了,而兩個單人沙發擺着另外一側,正面着辦公桌。一個狹長的玻璃茶幾,上面放着一盆茉莉插花的細嘴花瓶。
辦公桌上斜斜的擺放着一個蘋果一體機電腦,液晶屏旁邊,放着兩個相框。除此之外,就剩幾本夾文病曆本。
整個房間布置簡潔明了,凸顯出主人利落的性格脾氣。
米蘭達終于看完了檢測報告,她拿出一個夾本将病曆塞進去,然後對顔雨峰說道:“你的情況我已經了解完畢了,我想先給做一個物理治療。”
“能詳細的說下嗎?教練。”
“首先你的膝蓋傷處雖然恢複了,但是神經末梢,還存在一些問題,我認爲需要用微電刺激,讓它們盡快蘇醒,恢複工作。”米蘭達解釋道。
“然後我通過局面強化訓練,讓雙腿的肌四頭肌,得到增肌效果。最後,輔助上藥物蒸浴,加快身體的自我恢複功能,這樣能盡快的修複韌帶裂痕。”米蘭達講解了一下自己對顔雨峰的治療理念和大概過程。
顔雨峰這麽一聽,便對其有了些信心,于是道:“我會配合好教練的安排和指示。”
米蘭達卻顯得有些意外,看着坐在沙發上拘謹的少年,她刻闆的臉上,微微露出絲笑容:“指示這個單詞,我是很久都沒聽人說了,你們中國人是不是特愛用這個詞彙?不過這個要表達的意思我還是接受,那既然如此,我們就開始吧。”
“好的,教練。”
時間來到中午,徐曉東已經尋到了健身中心,他四處觀望了下,便看到剛從浴室走出來的顔雨峰。
隻見他一臉倦容,走路都有些怪異,不禁奇怪起來,快走幾步,迎到面前,伸手就去扶顔雨峰。
“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顔雨峰擡頭一看是徐曉東,頓時放松下來,然後很快又嘟噜了一句:“我現在真的對死在渣滓洞的革命烈士無比崇敬。”
“渣滓洞?”徐曉東腦子轉了幾下,才想起顔雨峰說的是哪,不由好奇道:“怎麽忽然聯想到這裏去了。”
“電刑啊,真的好痛,那滋味,難受死了。”說着,仿佛又感受到那電流在身體穿梭的麻溜溜的滋味,顔雨峰不禁打了個寒顫。
“電刑?”徐曉東有些明白了,“上次說的康納德說的那個物理電療?”
“是啊,那個米蘭達教練是個騙子。”顔雨峰咬牙切齒。“她說就一點點疼,很快身體就能習慣這微量電流,根本就不是,比小時候我被蜜蜂紮了還疼。”
要不是作爲男人,眼淚本身就缺貨,此刻顔雨峰一定是淚流滿面的哭訴。
“那也是沒辦法,忍忍就過去了。”徐曉東這才看到與顔雨峰相符合的年級才出現的稚嫩一面,心裏暗偷樂,嘴上卻一本正經的勸道。
“什麽啊,整整電了我一個多小時,我現在都覺得身體裏殘留着電流。”說着,顔雨峰又打了個寒顫。
“一個多小時?”徐曉東也有點起雞皮疙瘩,頓時眼神就非常同情起來。
“趕緊走,我怕這裏了。”顔雨峰連蹦帶跳的往外跑,徐曉東隻得快步跟上,卻不料在門口見一個穿着青色大褂的婦女站在那。
“教練好。”前面的顔雨峰馬上刹住車,哈腰恭聲問好。
徐曉東馬上就明白,這就是顔雨峰嘴裏說的騙子米蘭達。
倒是個辣妹,真是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享受。我是不是也要來做下康複?
徐曉東摸着下巴留的一咎胡須,心裏想道。
“嗯,現在你走路不利索,是因爲微電刺激了整個腿部的神經,這是正常反應,你不用擔心。”
“我知道了,教練。”顔雨峰垂頭喪氣。
“米蘭達教練,你好,我是顔的舅舅,史蒂夫-徐。”徐曉東從後面鑽了出來,笑臉向米蘭達打招呼。
米蘭達闆着臉點了下頭,然後叮囑顔雨峰道:“後天,你還是這個時間段過來。”
“好的,教練。”顔雨峰心裏欲哭無淚,卻又不得不答應。
交代好下次見面後,米蘭達對徐曉東點了點頭,然後大搖大擺的快步走開。
“嘿嘿。”徐曉東盯着米蘭達的背影,啧啧了一下,然後扶上顔雨峰,說道:“走,吃飯去。”
“吃飯?我被這電得,一點胃口都沒有。”
“哈哈,後天,我決定全程陪護你,放心。”
“有什麽用?除非你全身替代我治療,我就真的謝謝你了。”
“我也想啊。可惜不是我。”
“對了,怎麽個治療法?難道是用電棍點擊大腿?”
“電棍?你以爲在審問啊?就是在膝蓋這裏擦了不知道什麽的液體,然後貼了兩個皮片在上面。那米蘭達就坐在一個儀器上,不停的按開關鍵。”
“夠刺激,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
“舅舅,你腦子燒壞了吧?我現在一聽到開關鍵的咔咔聲音,全身就發麻,真的太恐怖了。”
“知足吧,小子。”
“哎,我快瘋了……。”
兩人的聲音在走廊裏,越飄越遠,要不是彼此都用中文對話,這會,不知道會引起多少人回頭觀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