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校園,顔雨峰思索了片刻,決定不等羅比的出現,他打了一個的士,現在的他,最迫切的是趕快會回到家裏,來驗證自己是否舊患複發。
當打開大門,卻意外的發現,母親居然正在沙發上看着報紙,顔雨峰頓時一驚,心中暗暗叫苦,下意識的想往自己卧室走。
知子莫如母,母親警惕的打量了兒子,問道:“出了什麽事情嗎?”
顔雨峰反問:“有嗎?”然後岔開話題:“老媽,你怎麽過來了?”
“你忘記今天是你膝蓋複查日了嗎?”
“糟糕,這下真的完蛋了!”顔雨峰陷入無比煩惱中。
若是在檢查中,被康納德醫生發現出什麽,那母親絕對會禁止我參加籃球運動。但是如果不去,更加不行,而且如果真的傷口有反複,現在檢查反而是個好事。
幾個念頭在顔雨峰的腦海裏思來複去,母親見到自己兒子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不由更加奇怪:“我怎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呀?”
“沒有,隻是訓練完全身濕漉漉的不舒服,想快點洗澡。”顔雨峰辯解道。
對于這個答複,有潔癖的母親很自然的接受,她反而不着急的叮囑道:“不用趕時間,離約定的時間好尚早。”
顔雨峰沒有回答,轉身上了樓梯。
匆匆沖了個涼,顔雨峰穿着短褲順勢坐在了床沿邊上,他輕輕撫摸膝蓋處,沒有任何不适之處,用手指點壓,也沒有異樣。最後,摸着膝蓋,擡起大腿,做曲膝動作,看着自己的髌骨凹凸升陷。
依然沒有任何感覺出現。
難道真的隻是個意外?顔雨峰想說服自己,但一種無法言表的陰霾感已經出現,自己感覺到格外的心情沉重。
真是該死!
好不容易重新開始,剛剛進入正軌,難道就又要遭遇不幸?
也許是在房間耽誤時間太久,母親在樓下已經開始催促,顔雨峰隻好先放開擔憂,心裏寄望待會在醫生那裏能得到一些答案。
當顔雨峰随意的換上一套運動裝下樓的時候,徐曉東已經把車開到了院子門口,母親熱情的招呼他,後者恭恭敬敬喊了聲:“大姐。”
然後徐曉東對面色沉如水的顔雨峰給了個眼色,然而顔雨峰根本沒有心情去解釋,自顧的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徐曉東也沒多說,上了車後,跟副駕駛座位上的雖是三服之外,但近年頗爲親切的顔雨峰的母親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顔雨峰靠在後車位上,閉幕養神,心裏亂七八糟。
美國診所看病都是預約制,大家都是卡着點來看醫生,有時候,哪怕今天醫生就這一個患者,也是根據預約的時間來見面。
像康複性的診所,患者絕對不會多,醫生也是看着時間來上班,就如此刻情景一樣,當顔雨峰一行三人剛到底診所的時候,便在停車場遇見了剛開車進來的康納德醫生。
康納德倒不顯得尴尬,不緊不慢的把自己的寶馬GT停好,然後下車鎖門,跟在診所門口等候的顔雨峰三人彙合。
按照規定,康納德讓助理帶着顔雨峰去做一個常規的核磁共振檢測,而自己跟顔雨峰的母親在辦公室閑聊。
而徐曉東卻很低調的在一樓随意的閑逛,東張西望。
檢測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康納德本來很随意的表情在看完報告之後,不由一變,這讓一旁很關注的顔雨峰母親頓時也臉色一變。
“有什麽問題嗎?”她大聲問道。
康納德扶平了下眼鏡,臉色恢複了平靜,他開口道:“最終的結果我們還需要多做幾個檢測,但我可以提前告訴你的是,這并不是個壞消息。”
顔雨峰的母親平靜下來,作爲一個央企海外高層人物,若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會把心色浮于表面。
剛好顔雨峰在外敲了下門,康納德站起身來,道:“我親自帶他去做檢測,請您放心。”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程序檢測,來回在幾個樓層反複,康納德終于把顔雨峰母子倆請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連帶聞風趕來的徐曉東。
房間的氣氛是沉悶壓抑的,顔雨峰低垂着腦袋,坐着沙發上不言一語,而母親反而很鎮定,手搭在兒子肩膀上,輕輕拍打。
徐曉東也是一臉平靜,但是閃爍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現在内心複雜的情緒,他冥冥中感覺到這個事情上,自己也是要承擔責任的。
康納德打破了房間沉默的氣氛,在他反複仔細的看了檢測報告後,他擡起頭,說道:“徐女士,你兒子的報告我已經很清楚了,現在,我要說下你兒子的康複情況。”
看到三人都一眼不眨的注視自己,康納德露出笑容,這個時候,作爲一個經驗老道的康複醫師,他知道該如何來打消患者以及患者家庭的憂慮。
他道:“顔的傷處并沒有出現返複,現在他的傷口如上次檢查一樣,如新生嬰兒一樣健康,髌骨裂縫已經完全消失,而膝蓋關節軟組織也完全恢複。”
“但是。”康納德口風一轉,瞧了眼大家,他馬上接着道:“通過核磁共振,我發現顔的交叉韌帶的前十字韌帶出現了裂痕。”
顔雨峰腦海閃過一個念頭:果然有問題!
康納德的聲音繼續響起:“非常非常小的裂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也是我之前所說的好消息。”
“總所周知,作爲運動員,韌帶幾乎是他們運動生涯的最重要的保證,韌帶斷裂往往是一刹那的事故,具有無法預測和預防性,爲什麽會這樣說呢,因爲韌帶是很脆弱但又很堅強的,脆弱是指一個簡單的力量就可能帶來斷裂的可能,堅強是指即使韌帶裂痕很多,它依然能完全使用,而且不會帶來傷痛反饋。”
“所以,很多交叉韌帶斷裂的運動員,其實在他斷裂前一秒,他的韌帶已經裂痕滿布。但是他不會感覺到韌帶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地步,往往一個簡單的力量爆發,就将終結韌帶。這也就是爲什麽可以在球場上,看到如此多的球員在比賽過程中,韌帶斷裂。”
康納德從桌上拿出一個鉛筆,他用鉛筆刀在鉛筆上轉圈的削着,直到鉛筆露出長長的黑色的筆芯。他舉着鉛筆道:“就如這根鉛筆,原則上,它依然可以寫字,但是因爲失去了鉛木的包裹,它是非常脆弱的,稍微用下力量,方向又不對的情況下,它就會斷裂。裂痕越多,鉛木的包裹就越少,露出的筆芯就越長,斷裂的危險性就越大。”
說着,康納德用鉛筆随意的在紙上比劃,長長的筆芯就在三人的視線中,忽然斷裂,顔雨峰看到此情,頓覺心口一涼。一股麻滋滋的感覺蔓延全身。
“顔的韌帶出現微小裂痕,就是因爲之前他的膝蓋受到了傷害,失去了作爲鉛木的股四頭肌保護,加上他的運動程度的提升,而導緻的。”
話音剛落,顔雨峰頓時感覺母親威嚴的目光注視着自家,隐約的聽到了一聲:“哼!”,吓得他把垂下的頭又低下幾分。
母親的聲音響起:“醫生,那你所說的好消息是指什麽呢?”
康納德回答道:“第一,發現得早,對預防韌帶斷裂有非常大的幫助,通過康複性護具作爲保護,将極大程度避免斷裂情況出現。第二,韌帶是很難做到鍛煉,它不像肌肉,可以做到很容易的增肌,顔這個案例是很特殊的,在康複的過程中,韌帶也在承受運動量給它帶來的壓力,壓力有時候就是一種鍛煉,通過護具保護和科學的鍛煉,顔的韌帶可能要比其他運動員強壯,在長久的運動生涯裏,這無疑是最大的安全所在。”
“這可能嗎?”顔雨峰感到驚喜。
康納德露出笑容,點頭道:“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想去運動的情緒,按照既定的計劃來進行鍛煉。”
顔雨峰臉一紅,讪讪的道:“其實我的運動量并不是很大。”
“别說話!”母親的聲音打斷了兒子的狡辯,“如你所說,這确實是個非常好的消息,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呢?”
“首先,他需要最好的護具,我推薦鮑爾芬P3型護具,它最新型康複運動護具,是專門針對十字韌帶斷裂的運動員,它具有非常好的膝蓋包裹性,可以承代身體對膝蓋将近60%以上的力量支撐,第二,我們将進行電療,水療,密封蒸療的所謂三合一物理療法,修複滋養他膝蓋的微小患處,這個是長期的康複,需要持續的進行,要占用更多的時間。第三,我将推薦一個專業性的運動專家,他會根據顔的身體狀況,制定嚴格的訓練計劃,來達到幫助他繼續運動的渴望。”随着康納德滔滔不絕的說話,顔雨峰的臉色是越來越黑,無疑,面對這種狀況,他是無法抗拒的,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可能發生的一切,他又感到無比的郁悶。
“曉東,你先帶雨峰出去吧!”母親的聲音響起,顔雨峰都不敢去看老媽的臉,于是垂頭喪氣的跟着徐曉東出了房間。
到了走廊,也許是溫度差帶來的感受,顔雨峰覺得胸悶的感覺退散了很多,他靠着牆壁上,過了一會,顔雨峰道:“對不起,我知道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此時徐曉東卻擺了下手:“被大姐罵是肯定的,這個事情起因,是我引起來的,所以,我認罰。”
“不過,我可能不會再幫助到了你!”
顔雨峰擡起頭看了眼這個名義上的小舅子,淡淡的道:“我知道,也許現在還隻是對我磨難的一種延續吧。”
徐曉東深深的看了眼身邊的男孩,他高大強壯的身軀下,有一顆更加強壯的心髒。
“有時候,時間是最好的磨煉,壓抑自己,是爲了下一次更高更閃亮的爆發。”徐曉東慢慢的說道:“我來紐約很久了,久到我都忘記國内的風景,我很想回去,但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我心裏很明白,我終将回去,回到我魂牽夢繞的地方。”
顔雨峰用感覺好像第一次認識他的目光看着他,後者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兩人開始了長時間的沉默。
這種感覺,仿佛是在等待命運的判決一樣,很奇怪,但卻很坦然。
至少顔雨峰是這樣的感覺。
他不在去想亂七八糟的事情,面對本以爲大事完了,卻峰回路轉,再見荊棘的狀況,此刻的顔雨峰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門忽然打開了,母親走了出來,她低沉的對顔雨峰說了一句:“把商教練和現任教練的聯系方式給我,我需要跟他們面談。”
顔雨峰點了點頭,心慢慢的下沉,最壞的預料,終于發生了。
“擡起頭來,站直了!”
顔雨峰很不情願的照做,家裏平時他是怕老爸,但是最恐怖的是,全家人都害怕認真起來的老媽,不可否認,這點,顔雨峰其實是遺傳到了老媽的基因。
入目的是母親嚴肅的面容:“雨峰,我知道籃球是你的全部,但籃球不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是你。”
聽到這句話,顔雨峰徹底放棄了抵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