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天明的時候,幾人才回房睡去,李延祿和藍皓塵平日呼奴使婢習慣了,隻把這月瓊宮的奴才當成自己的奴才,是以沒有外人的自覺,隻認爲自己是客人,卻壓根就沒想看看主人的臉色,哪怕她是月姬。也不管月瓊宮的禮數,隻顧自己喝得逍遙,睡得高興。
蕭漠卻仍是那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早早起床,言行也不敢太過放肆,若不是昨夜偷看到那一幕,迅雷還真的會以爲他是月姬虔誠的信徒呢。
迅雷不敢睡着,怕月姬對公子不利,一整日都守在藍皓塵房裏,看着他睡覺,自己倒是無味得很。
又是一個黑夜降臨的時候,藍皓塵醒來了,悠然享用着侍奴送過來的點心。
迅雷以手扶額,靠在桌旁直點頭。
藍皓塵拿玉蕭敲敲他的頭,“迅雷,精神點兒?”
迅雷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問,“公子,什麽事?”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迅雷,陪我出去走走”
“公子,迅雷可是很想睡眠。”迅雷捶着昏昏沉沉的頭,可憐兮兮地說——他這一天都沒睡好不好!
藍皓塵淡笑:“既然這麽困,你先睡好了。”言罷走出了房門,憑他的直覺,他知道今晚一定不會平靜。
“嗯。”迅雷這次極爲聽話地一頭栽到了床上,如願的睡去。
*
門外,月色溶溶,藍皓塵信步而行,走到荷花池邊的小徑,他有些暈眩,這裏怎麽跟婵娟樓的布置一模一樣?就連那荷花的姿态也是一模一樣?頭腦有些眩暈,随即靈光一閃,是幻術!
剛稍稍清醒,李延祿不知何時從身後走過來,見到他,大是高興,朗聲道:“無塵公子,你也在這裏?!”
“哦?大汗也有此雅興?”藍皓塵悠然回頭,輕笑道。
“難得來一次月瓊宮,當然要四處走走,我們同行如何?”李延祿笑道。
藍皓塵的臉色稍稍變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這月瓊宮不知有什麽古怪,竟然把我的荷花池也搬來了。”
“嗯?哪裏有荷花池?”李延祿四下張望着。
藍皓塵才發現剛剛眼前的荷花池不見了,眼前水波潋滟,卻是一條長河,河邊幾個女子正在洗頭,嬉鬧;不遠處有座石拱橋,通向河對岸。橋的兩頭各立着兩個一人多高的玉石獅子,獅子的眼睛用紅寶石鑲成,在夜色下閃閃發光。
兩人信步而行,上了橋,藍皓塵不禁感歎,“這月瓊宮真是遍地珍寶,本公子都自愧不如了。”
“那是當然,月姬娘娘掌管着整座太白山的寶藏和開啓雪山的鑰匙,自是富可敵國。”
“哦?開啓雪山的鑰匙?”藍皓塵心中一動,心中升起了有些飄渺的希望。
“是啊,這太白山上,千年的人參,千年的靈芝,雪線下峭壁邊生長的雪蓮,神奇的五色鹿,數不盡的奇禽異獸和山珍,還有,那潭池水下面的秘密。”李延祿一臉的向往。
“什麽秘密?”
“雪山,有幾處常人不能所及的秘境,可是月姬卻能出入自如,所以民間傳說,她的手裏有一把世代相傳的鑰匙,掌管着雪山的門戶。”李延祿笑道。
“這裏,不也是大汗的領土?這裏的财富,也是大汗的财富。”藍皓塵說道。
“可是這個地方,不屬于契丹的領土,這裏的一切,都是月姬所有。”李延祿的臉色有些黯然,“這裏是我征服不了的地方。”
“哦?”藍皓塵不置可否,走下小橋,沿着碎石鋪成的小徑往前走,前面燈火通明,是一群雕梁畫棟的樓閣,樓閣裏剪影重重,似乎都是些美貌妖娆的女子。
兩人走到近前,眼前的燈火突然間全熄了,兩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接着腳下一空,藍皓塵迅速提氣,變換了幾個身形之後,才腳踏實地。地上異常的滑,還凸凹不平,他堪堪站穩腳跟,李延祿卻差點兒摔了一跤,趕緊拉住他,才沒跌到旁邊的河裏。人在黑暗中感官就異常靈敏,藍皓塵躲過他的手,順手拉住他的衣襟,帶着他迅速後退幾步,跟那條河拉開些距離。
李延祿拿出火折子,輕輕吹燃,借着火光,兩人才稍稍看清,這似乎是個地下的溶洞,結着冰淩的鍾乳石滴滴答答滴着水,地上的光滑的石面上是一道道光滑的溝壑,應該是流水沖刷而成,不遠出有條黑幽幽,看不到底的河,悄無聲息地流淌,藍皓塵微皺起眉頭,這條河的兩岸是垂直的石壁,憑聲音斷定,水一定不淺。
“這裏的景緻也是不錯,隻是陰冷了些。”藍皓塵冷聲道。
李延祿卻稍稍驚喜,“莫非這裏的就是那天池的下方?那把鑰匙也應該在這裏了?”
“什麽?怎麽可能?”藍皓塵一驚,随即立刻搖頭,“不會的,我們是誤中機關,她們怎麽可能把我們引到這麽重要的地方?”
“除非我們不是誤中機關,而是不小心踩到了通向這裏的暗門。”李延祿一臉的驚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公子,我就直說了吧,我此次前來,就是想收服這裏,把這裏的寶藏從月姬手裏搶回來,造福我契丹的子民,公子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日後你就是契丹的功臣,我的疆土,分你一半,公子意下如何?”李延祿回頭看他,興奮不已,眼中卻掠過一絲貪婪。
“有這等好事?”藍皓塵輕笑,“藍某倒願意一試。”
“那我們走吧!”李延祿走在前面,尋找出路,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隻在一面石壁上有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階,兩邊沒有欄杆,最初一段幾乎與地面垂直,然後在中途似乎轉了個彎,轉到了石壁後面,兩人沿着石階逐級而上,藍皓塵發現這段石階原來是蜿蜒而上的,再一擡頭,卻是一驚,月姬守在石階的頂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李延祿迅速騰身而起,月姬卻先了一步雙掌劈出,趁他無處借力之時把他打下石階,他身後藍皓塵也迅速飛身而起,躲過二人,在另一面石壁光滑的棱角上站定。指尖流星镖悄無聲息地飛出,一支打向月姬,一支卻飛向李延祿。
月姬長袖一揮,流星镖在空中劃過一個耀眼的弧度直奔藍皓塵的咽喉而來,藍皓塵早已料到會一擊不成,是以身形迅速下墜,奔李延祿而去。
李延祿猝不及防挨了一掌,還未及喘息,流星镖又至,堪堪劃過他的小腿,瞬間血流如注。是以藍皓塵沒費什麽力氣就已挾持住他。
“你,你這是幹什麽?”李延祿大驚。
藍皓塵冷哼一聲,“蕭漠,你的易容術實在太拙劣了,你仿得了大汗的容貌聲音,卻仿不了他的談吐舉止,我隻是好奇,你們的計劃改了嗎?想先對付本公子了?”
“你說什麽?”月姬有些驚訝,飄然落到兩人身邊,冷聲道:“你們擅闖聖山禁地,意欲何爲?”
藍皓塵一把扯下蕭漠的假面,冷笑道:“月姬,你還要演戲嗎?”
“是你?”月姬見是蕭漠,微微一愣,不是李延祿嗎?怎麽變成了他?
“月姬,殺了他!”蕭漠厲聲說。
月姬微微一愣,蹙緊了秀眉,接着莞爾了,衣角飄動,一股清冽之氣如利劍般湧出,藍皓塵見勢不好,抛下蕭漠,一個閃身,躲到一旁,蕭漠目光一凜,橫臂而起,一拳擊出,卻是與她硬碰,月姬毫不退讓,揮舞長袖如旋風般把他圍在風暴的中央,藍皓塵趁機急急飛身後退,他看出她的内力比自己渾厚許多,沒必要爲了救要殺自己的人冒險,是以想從原路返回,月姬卻是下了趕盡殺絕的決心的,見他要跑,長袖一揮,銀色的輕紗如水般流瀉過來,藍皓塵隻覺眼前勁風襲來,揮起玉箫想纏住襲到眼前的輕紗,那輕紗卻如絲綢般飄落,悄然躲開,藍皓塵暗叫不好,她這招綿裏藏針已經爐火純青,自己的力道被化爲無形,那輕紗的力道卻已盡數卸在自己身上,強忍着翻湧的氣血,後退幾步,後背靠在了岩壁上,岩石發出一聲轟響,迅雷和李延祿闖進來,把他護在身後。
蕭漠趁月姬分神的功夫,不顧腿傷,抽身而退,稍得喘息,見李延祿來了,如遇救星,想奔過來,月姬目光一凜,瞬時化出數十個身形,将幾人圍住,密閉的室内,也頓時白霧缭繞,誰也看不清彼此。
蕭漠想趁亂逃走,摸到身後的石壁,縮到一個凹陷的角落裏。這裏應該是她顧及不到的地方。
耳邊的風聲如催命的符咒呼嘯響起,月神終于顯出了她最大的威力,以綿長的内力把四人纏繞其中,誓要置他們于死地。
藍皓塵手持玉蕭,憑蕭聲斷定力道的方向,一時也無還手之力,隻能低聲提醒着身後的兩人躲避。
李延祿彎弓搭箭,按照他所指的方向一箭箭射出,藍皓塵和迅雷都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真是天生神力,一箭一箭的破空之聲如雷鳴般竟然斬斷了她的力道。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硬是被斬開了一個缺口。
藍皓塵得以喘息,憑記憶帶着他們摸到了石階旁邊,三人躍上石階,漸漸抽身後退,濃霧也漸漸散去,月姬收回長袖,直奔三人而來,四個人,争奪唯一的一條小徑,三個男人遇此強敵,也不去想以多敵少是不是勝之不武了,拳腳齊出,月姬剛剛消耗不少,此時遇到的亦都是高手,是以一時難分高下。
蕭漠從她身後悄悄摸上來,舉刀便向她的背後刺去,月姬聞聽身後有異動,也不回頭,隻用右腳向後一踢,蕭漠堪堪躲開,想要再刺,此時迅雷卻因他的動作得了機會,趁月姬分心的瞬間把她踢下石階,月姬緊蹙着眉頭,飛身而下,一口血怎麽也忍不住,從口中噴湧而出。
一瞬間巨大的喜悅襲上腦子,迅雷有些飄飄然,沖藍皓塵傻笑,“公子,這算不算一腳定乾坤?”
藍皓塵看他那樣子,哭笑不得,這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得意!
“大汗,救我。”蕭漠也傷得不輕,沖李延祿伸出手。
“哼!我不會去救一頭喂不飽的惡狼。”李延祿一腳把他也踢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