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皓塵左擁右抱,香夢正酣,侍衛們押着豔如,走到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通報,這個女人他們可不敢随意處置了,上次幾個兄弟就是因爲打了她才喪命的,所以即使她殺了人,也要公子親自決斷。
外面的喧鬧青兒早聽見了,見侍衛們押了滿手泥巴,髒得慘不忍睹的豔如過來,微微有些驚異,這女人又闖什麽禍了?剛才那一番混亂都是她鬧出來的嗎?
“公子已經歇了,有什麽事,明日再報。”青兒冷聲道。公子好不容易才得個好眠,他們如此興師動衆的過來,不是找死嗎?
“姑娘,剛才花園裏幾個侍衛死于非命,屬下覺得事關重大,不敢耽擱,才貿然過來。”侍衛長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青兒皺起了眉頭,看看他們,又看看豔如,“你們把她抓過來——”
“回姑娘,屬下趕到時,她正想逃跑,所以屬下拿了她過來,請姑娘定奪。”侍衛長低聲回道。
青兒卻是心裏一冷,再看豔如,仍然是一臉茫然地看着她,還似乎有些心虛。
“你殺了人?”她警惕地看着豔如,也是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端詳着她,那張臉分明是寫着不安,都怪自己太大意了,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竟然從來沒有起過疑心。
“我我沒有。”豔如吓得臉都白了,大聲喊着,似乎還沒有從惶恐中回過神來。
“帶我去看看。”青兒吩咐道。
到了花園,幾個侍衛的屍體已經被整整齊齊的擺好,丫鬟膽戰心驚地給她打着燈籠,青兒俯下身,仔細觀看,卻發現他們都衣衫淩亂,幾乎是赤裸的,臉上七孔流血,血已經凝固,看顔色不像是中毒,那麽他們是怎麽死的?花叢中除了花香還隐約的摻雜着一些淫靡的味道,她微微皺眉,站起身,甩手就給了侍衛長一個耳光,“沒用的東西,誰讓你随便動他們的屍體的?”現場被破壞了,想找到月姬留下的蛛絲馬迹,幾乎是不可能了。
侍衛長知道自己大意了,惶恐的跪下,“是屬下失察,姑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他也沒了主意,公子那邊該如何交代?
青兒歎了口氣,還能怎麽辦?轉頭問豔如,“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豔如有些張口結舌,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聽到這邊有聲音,就過來看看,誰知道就看到這些死人,我剛要喊人,他們就過來了。”
“深更半夜的,你跑到花園裏來幹什麽?”
“我——”豔如有些語塞,她是來藏錢的,可是告訴了她,她不就知道自己的錢藏在哪兒了嗎?是以猶豫了一下。可是這一下猶豫卻讓青兒疑心頓起,伸手點了她身上幾處大穴,她立刻軟軟的倒下。
青兒這一下也是試探,但凡是有點兒武功的人,都會下意識的閃躲,可她傻瓜一樣不知道躲,是自己誤會了?還是她太聰明,僞裝得滴水不漏?
“把她帶到地牢,好好看守,等明日再請公子定奪。”
*
青兒匆匆回到藍皓塵的卧房,閑雜人等都已退下,青兒低下頭,走到他的床前,紗帳微動,藍皓塵伸臂把她攬過去,倘大的白玉床上,隻有兩人相對,紗帳隔出一個密閉的空間,說是芙蓉帳暖,青兒卻還是有些不适應。
藍皓塵倒是不以爲然,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才開口問道:“怎麽樣了?”
“應該是月姬的人,如果我沒看錯,那幾個侍衛是中了媚毒,氣血翻騰而死。”青兒輕聲答道。
“聽聞月姬有兩副臉孔,一張聖潔,一張放蕩,誘惑着凡人堕落。說穿了,不過是個多變的女人,偏偏跟我過不去!這次她如此輕易的暴露了行迹,怕隻是她的門下下的手吧?算了,反正閑來無事,她即來了,我們接招便是。那個女人怎麽樣了?”他順口問道。
“她還在裝傻,她衣服上有血迹,但是手上卻隻有污泥,我無法判斷是否是她下的手,不過她似乎确實沒有武功,否則上次也不會差點兒喪命。最壞的可能,她是月姬的信徒,月姬故意派沒有武功沒有姿色的她來接近公子,如果真是那樣,她太可怕了。”青兒有些不确定的分析着。
“就她那鬼樣子,能有什麽媚功?在歡愛的時候殺人于無形,還一殺就是幾個,是她能做到的嗎?”藍皓塵微歎了口氣,有些時候人的眼睛是會騙人的,豔如在那裏,也有無數種可能,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青兒要做出正确的判斷,确實不容易。她還是不如細雨,細雨的直覺敏銳,甚至有時和他的直覺是一樣的,那樣心有靈犀的感覺怕是日後斷不會再有了,知己,隻能有一個,去了,就再尋不回來了。
“公子,雖然那種可能隻有萬一,可是想要不打草驚蛇,青兒隻有将錯就錯把她關起來,隻是,要如何處置?”青兒輕聲問。
“你也想到了麽?”藍皓塵稍稍欣慰,可是還能如何處置?那個笨女人既然被攪進來了,就隻有自認倒黴了。
“明日吩咐下去,嚴刑拷問。”如此冷酷的決定,偏偏是如此溫柔的聲音,青兒有些心悸,即使跟了他這麽多年,可是有時他的殘忍,還是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藍皓塵感到了她微微的顫抖,稍稍摟緊了她,終歸是細雨調教出來的丫頭,即使跟他經過那麽多腥風血雨,心腸還是那麽軟。輕輕撫上了她的發稍,沉沉歎了口氣,“青兒,今夜,隻有你陪我了。”慵懶低啞的聲音,卻不帶一絲欲望。
青兒知道,隻是陪他睡覺而已,溫順地枕着他的胳膊,閉上眼睛,還是有些失落,他放蕩慣了,對她卻始終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她有時甚至覺得,她連那些侍寝的女奴都不如。
她的失落藍皓塵當然看在眼裏,可是歲月如指尖的流沙匆匆而去,帶走了他身邊多少個如花的容顔?女人的身體,他要多少有多少,可是唯一能聽他說說話的,隻有她了,她沒有翠兒的聰明決斷,他不能碰她,否則,也許她又是一個悲劇,像細雨。也許是自己真的脆弱了吧?他再也不想承受失去的感覺,那種感覺,會讓他發瘋。
漫漫的長夜,兩人和衣而卧,暧昧得讓人窒息。藍皓塵抱着她倒是睡得安穩,可苦了青兒,一夜無眠。
*
連續幾日的嚴刑拷打,豔如知道,藍皓塵是真的不管她了,她也感覺到,也許自己要永遠失去自由甚至生命了,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受刑,她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讓人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的痛,幾乎整個身體都快被撕碎了。殺人的事,他們每天都在問,可是她不承認就要挨打,實在受刑不過了,索性承認了,結果換來的,還是不斷花樣翻新的酷刑。她甚至除了哭喊哀嚎,再也發不出别的聲音,身體不是自己的了,連意識也快不是自己的了,死亡是如此的近,她不怕死了,這樣活着,比死了還要痛苦,可是他爲什麽就不相信她呢?她想問個明白,就是死了,她也要讓他知道她是冤枉的,否則,她死不瞑目。
于是在又一次被從昏迷中潑醒的時候,她咬着呀,強撐着一絲理智,終于說了一句清醒的話,“我要見藍皓塵。”
打手手裏的皮鞭略停了一下,擡起她的頭,冷眼看着她。
“我要見他。”她又重複了一句,雖然聲音細若蚊蠅,可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這次他看清了,她眼裏一時的神采,怕是回光返照的光芒,她……她要死了,可是公子沒有說要打死她。幾個人對視一眼,意識到下手重了,可是沒想到才這麽幾天她就撐不住了,現在,該怎麽辦?
商量的結果是,先找迅雷統領,好歹他再生氣,也不會立刻要了他們的命。
不久迅雷出現在了地牢門口,幾人立刻低頭拱手,迅雷見他們神色慌張的,有些不解,再看看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在火光的炙烤下,汗流滿面,身上的衣服早已碎了,隻看見滿身的血痕,嘴角也都是血,有些猙獰的感覺,一雙本來就無神的大眼睛,此刻微閉着,嘴唇一張一合的,似乎想說些什麽。
他有些撓頭,沒想到她還被公子關在這裏,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早來了一步?英雄救美的事他向來沒有興趣,更何況她一點兒都不美。隻是翠兒說了,一定要讓她活着出來,也不管他才匆匆回來,就把他打發到這裏來了。真是的,女人,真是麻煩!
*
“她想見我最後一面?把她帶到這裏來吧。”藍皓塵放下酒杯,沉吟着。
青兒在一旁應了一聲,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已經放不下那個女人了,雖然她身上實在沒有什麽可取之處,可是鬼使神差的,誰都不希望她死。那個蠢笨的醜女人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我見猶憐的天分,可是她受罪,卻莫名其妙的會讓人覺得心疼。
豔如被擡到藍皓塵的腳下的時候,雖然已經穿上了衣服,清洗了身子,可是模樣還是慘不忍睹。藍皓塵摒退了衆人,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
他略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手指腳趾幾乎全斷了,骨頭也斷了好幾根,身上臉上布滿了鞭傷和燙傷,臉上更無一絲血色,嘴唇青紫,怕是又被打出了内傷,看這情形,即使還能救回一條命,以後也是廢人一個了。
手裏的金針對着她身上的幾處穴位刺下,金針刺穴,隻是讓她能在最後的時刻有一刻的清醒,當然,損耗也是驚人的,無異于飲鸩止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