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芳菲站在施善堂的門前,擡眼看着門匾上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施善堂”,她明亮的雙瞳掠過一抹欣喜。
好字!頗有俠士風采,雖下筆各處看上去是圓潤飽滿,但字體收筆之處恰是犀利而張狂,看來題字的人不簡單啊。
亦芳菲玫色的唇瓣不由地微微揚起,笑容淡淡地暈開在兩頰上。
她看了身側的小蘭一眼,“小蘭,進去吧。”便舉步跨入了施善堂的大門。
走進去,鼻息間便聞到一股怡人的松木清香,使人渾身一震,心情清爽了許多。
那守在抓藥櫃台的年輕小夥子,約在十五歲左右,看上去面容雖帶稚嫩之氣,但辦起事情來,卻是沉穩有度。
隻見他利落地包好藥材,笑着吩咐一位大嬸注意服藥的事項,目光溫和地跟大嬸道别。忙完了,他便笑着詢問一旁站着的亦芳菲跟小蘭。
“兩位姑娘,請問你們是來看病的,還是來抓藥的?”
亦芳菲笑着應道:“我們是來抓藥的。”她纖柔而修長的玉指緩緩地松開,十兩的銀錠悄然地安放在藥鋪的櫃台上。
少年淡看了一眼銀子,繼續問道:“那麽請姑娘将藥方拿來,小的好給姑娘抓藥。”
亦芳菲笑了笑。
“不用了,藥方我報給你,你隻要直接給我抓就是了。聽好了哦,我要二兩明目,三兩水仙,四兩青花,五兩風盞,六兩銀杏,七兩雲英,八兩甘草,七味藥草,分開包起。”清脆響亮的嗓音,若珍珠落盤一樣,撒落在一方空間裏。
少年神色一頓,忽而恢複鎮定。
“姑娘,請稍等片刻,這其中有二味藥材比較稀少,待小的去查查。明叔,這兩位姑娘拜托你老給接待一下,我去去就回來。”少年打開布簾子,鑽進了後堂。
慈祥的老者端來兩碗清茶。
“兩位姑娘,這是施善堂配置的藥茶,去火清脾,喝了心情舒爽。”
亦芳菲瞥了一眼清茶,笑着接過。
“謝謝老伯,不過我暫時還不口渴,就先放着吧。”
小蘭見亦芳菲不喝,自己一個丫頭哪裏敢喝,忙跟着推辭了。“我也不渴。”
那老伯溫和地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那麽兩位姑娘好生歇息着,老夫出去忙了。”
亦芳菲笑着點了點頭,眸光清亮。“老伯隻管去忙,我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
老伯退了下去,亦芳菲跟小蘭等候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卻依然未見到那個少年出現在櫃台上。
不由地,她眉宇浮起皺痕。
“小蘭,看來着藥材是難配齊了,我們走吧。”亦芳菲倏然起身,朝大門踏去。
身後卻傳來一聲叫喚。
“兩位姑娘,稍等。”朗朗的音色。
回轉身來,簾子揭開,一位翩翩少年跨步而出,但見他身着一件雨後天青的淡雅儒衫,眉目清朗,五官精緻,書生的儒雅之氣,撲面而來。
“請問閣下叫住本姑娘,有什麽事情嗎?”亦芳菲冷淡道。
“哦,在下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施姚興,是這一代施善堂的掌櫃。請問姑娘既來抓藥,何以不等藥材齊備便走了。”施姚興不解道。
亦芳菲冷哼了一聲。
“今日怕是你這施善堂配不齊本姑娘要的藥材了。既然如此,本姑娘還呆在這裏幹什麽,自然是要到别的藥鋪去找尋喽。”
在施善堂的病人,聽到亦芳菲的話,俱是臉色一變。
而施姚興卻不見任何怒色,他依然溫溫雅雅道:“姑娘可知施善堂是京都藥材最齊整的藥鋪?不是施某說大話,若是我這施善堂沒有的藥材,姑娘在别的藥鋪那自然也是找不到的。”
亦芳菲面笑肉不笑道:“那是,姑娘本來也就沖着你這名頭來的。不過現在,本姑娘不想要了。小蘭,我們走!”
“慢着!”施姚興攔道。
亦芳菲斜睨着他道:“怎麽?還想強行逼迫本姑娘買你的藥材嗎?”
“那倒不是,姑娘誤會了。既然姑娘說施善堂配不齊姑娘的藥材,施某就不得不爲了祖上的名譽而達成姑娘的心願,否則毀了我施家百年的清譽,那是施某無法承擔的後果。”他這話說起來,字字在理。
周圍有百姓開始勸慰亦芳菲坐下來等候施善堂配齊藥材。
“姑娘,你就再等等吧,施大夫可是個好大夫啊。”
“就是就是,姑娘,你也不差一刻半刻的,就再等一回好了。”
“我說姑娘,你就聽大夫的,準能給你配齊藥材的。”
……
亦芳菲卻揮袖道:“不必了,本姑娘現在就要走。”
“姑娘,在下都這麽說了,姑娘未免也太不近清理了吧。難道姑娘此來是存着砸我施家百年招牌而來的?”施姚興咄咄逼人道。
周圍的百姓開始目光鄙夷、憤憤地落在亦芳菲的臉上。
施姚興則是目光一閃,讓身旁的夥計疏散了百姓,招待他們明日再來。而後,諾大的施善堂,便隻留下了亦芳菲跟小蘭。
亦芳菲的眼睛逐漸地眯起,她冷道:“施大夫,做人不要做得太絕,否則會禍及子孫的。”
施姚興神色一震,忽而恢複從容。
“姑娘在說什麽呢?在下怎麽聽不懂呢?”
“你聽得懂,而且非常明白我配的藥材是用來做什麽的。施大夫,你耽誤我時辰,便是想讓我錯過救人的時機。我問你,身爲一個大夫,你的良心安在?身爲一個施家的後人,你的醫德在哪裏?”亦芳菲擡手端起那碗清茶,遞送到施姚興的面前:“這碗清茶,施大夫,你敢說你沒有加了安魂草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