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息着,霧楓煌卻惡狠狠地看着她。“說過了,不許再叫我小屁孩。還有,還有你,你也讨厭,你也隻會注意七哥,隻會對他好,哼——”他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亦芳菲。
亦芳菲卻扳過他的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小屁孩,難道沒有人教過你,如果傷心了,如果難受了,眼淚,會是最好的良藥。哭出來吧,哭吧,我的肩膀借給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笑話你的,真的。”她眉眼盈盈,神色異常認真而真誠。
霧楓煌看着她,漂亮的丹鳳眼閃過一抹愕然,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茫然無措。
亦芳菲輕輕地擁着他,将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哭出來吧,小屁孩,我不會看你哭的。”
霧楓煌丹鳳眼中,柔軟的光色,漸漸浮起。
他感應着懷抱中溫軟的身體,聞着那股淡淡的清香,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一股強烈的酸澀湧動在他的心間。
他将他的頭,深深地埋在她的肩上,緊緊地抱着亦芳菲。
亦芳菲眉眼一軟,她的手,輕輕地拍在他的後背上,她感應到,她肩膀上,有濕潤的感覺,觸碰着她的肌膚。
那水潤的印染,滾燙滾燙的。
冷風吹拂石間,吹在他們的身上,亦芳菲靜靜地讓霧楓煌抱着,讓他放縱地宣洩自己的痛苦。
良久,霧楓煌松開了手,他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紅絲布滿,有些臃腫。
亦芳菲淡淡地笑道:“我繼續去幹活了,小屁孩。”她知道霧楓煌不喜歡被人看見他這個樣子,所以她避開,她跳着走出去,拿起石塊,繼續敲擊着洞穴。
霧楓煌看着那抹纖柔的背影,丹鳳眼中,一抹暖意,逐漸地升騰而起。
咚咚咚——
亦芳菲耳聽到這種聲音,眼底漾滿了驚喜之色。
“八弟,我們有機會出去了!”
霧楓煌眼瞳中掠過一抹驚愕。“真的嗎?”他有些期待,但又有些舍不得,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一旦出去了,她對他,還是過去的那副樣子吧。
“怎麽了?八弟,是不是腳疼得厲害?”亦芳菲看着神色凝滞的霧楓煌,她擔心地跑過來。
“沒有。”霧楓煌搖了搖頭。
“那我就放心了,你先在這裏呆一會,我去弄開那大石。”亦芳菲自信而去,霧楓煌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那麽大一塊石頭,她如何有辦法推開?
然他不見她去推動大石,卻見她從腰間拿出一顆豆子大的珠子。小小的珠子,霹在大石上,隻聽到一聲。
轟——
那巨石立即被炸裂成片,洞口外的陽光,立即披撒了進來。
“八弟,你看,我沒說錯吧,我們可以出去了。”亦芳菲笑着走過來,她扯掉霧楓煌身上的外袍,撕裂成條狀,磨成麻花形狀的布繩,将它捆在霧楓煌的腰間,再捆到自己的腰間。
雙手一撐,便将霧楓煌背了起來。
背出洞穴之後,仰視是陡峭的山壁,俯視是滾滾的浪潮。
亦芳菲咬了咬牙,從衣袖中掏出一柄犀利的寒光匕首,她手指上的戒指,指環扣動,一根銀光閃閃的鋼絲射發出來,扣進了峭壁之中。
“放下本太子,你一個人走吧,你上去了,再來救我吧。”霧楓煌丹鳳眼中,劃過一道絕然之色。
亦芳菲側頭怒視他。“下來是一起下來,上去自然也要一起上去,你可不要讓本小姐背負無恥小人之名。”
霧楓煌眼角柔化,他道:“可是你帶上我,你會多一份危險的。”這種情況下,一不小心,就會跌落滾滾潮流之中。
“本小姐的野外生存訓練比這個難度高多了,也沒放棄半分。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怎麽那麽啰唆,趕緊給我乖乖地閉上嘴巴,不要打擾本小姐辦事。我告訴你,本小姐一定會活着爬上去的,所以,你最好也要有必勝的決心。”亦芳菲探了探腰間布繩的力度,發現還差那麽一點,忙将自己的裙擺全部撕裂下來,綁在腰間,固定住。
“記住,我們現在是一體的,你最好也跟本小姐努力地爬上去,雖然腳不行,但你還有手,不要期望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我身上,明白嗎?”亦芳菲冷漠道。
霧楓煌眼底卻有了水光,她看似兇狠,卻實則爲他的自尊考慮。都到這種情況了,他還能說什麽呢?
他當然隻有點頭的份。
亦芳菲一手将匕首插入峭壁中,挖出一個踩腳點,一手握緊了鋼絲,慢慢地爬上一步。拔了匕首,又換高處插進去。
這樣一步一步,慢慢地攀爬着峭壁。
霧楓煌看着她雙手血痕累累,他漂亮的丹鳳眼中,心疼的光色,不斷地蕩漾開來。他知道此刻他能做的隻能是沉默,他不能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所以他忽略她手中的血痕,用着自己的手,緊緊地扣在峭壁上,以減輕她的負擔。
就這樣,他們相互扶持着,匕首一步一步地朝上扣入,鋼絲射了又回收,回收了又射上去,不敢射到視線太遠的地方,因爲畢竟她的身上還背負着一個。所以亦芳菲隻能用最愚笨的辦法,靠着匕首挖出來的踩腳點,漸漸地靠近了峭壁的頂峰。
懸崖上,雪白的紙片,在空中漫天飛舞着。
霧楓影着一身柔白的衣衫,站在懸崖邊上。他俯視着腳下浪潮翻滾的河流,冰紫色的眼瞳中,掠過一抹陰沉而悲涼的光。
菲兒,三天了,已經三天了。
你可知道這三天,霧是怎麽過來的嗎?菲兒,若非血洗幽冥阻止,霧不知道還有沒有力量支撐到現在。
菲兒,爲什麽連霧的夢中,你也不曾來過一次呢?難道你就真的那麽狠心,那麽絕情嗎?連最後一面,也不讓霧見到嗎?
霧楓影握緊雙手,他的眼中,痛楚的光芒,不斷地暈開來。
旁側,狂傲倔強的少年,站在那裏,注視着懸崖,他的眼中,晃動着痛恨的色彩,他雙拳緊緊握起,恨不得霹開這山崖,挖出那個該死的女人來。
爲什麽那個女人可以不帶一片雲彩地離開,她救了他!是那個該死的女人,不顧自己的危險,救了他耶律十三。
呵呵——他冷笑了一聲。她不是最無情的嗎?那爲什麽還要救他,爲什麽救的人偏偏是他,他不想欠那個女人任何的恩情,一點也不想。
但是此刻,他就算将鮮血撒在這裏,也換不回那個女人輕蔑的一笑。
“十三皇子,一切準備妥當,你該回國了。”侍衛前來催促耶律十三。
“我知道了。”手心中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耶律十三回頭再望了一眼懸崖,他抱着蒼狼寶劍,大步離去。
離去的背影,顯得如此落寞而悲傷。
忽然,懸崖邊上,有什麽響動,耶律十三蓦然回頭,他如飛箭一樣,沖到了懸崖邊上。然後他便看到了他這一生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情景。
那個該死的女人,滿臉血痕,滿手傷痕,她的背上還背負着一位俊俏少年,她的神情如此堅毅而絢爛。
“喂,該死的耶律十三,你這個小屁孩,還不趕緊将我帶上去啊。”亦芳菲不滿地朝着他叫嚣着。
耶律十三也不知道怎麽了,他忘記了反駁,順着本能,他輕輕一拉,便将亦芳菲跟霧楓煌拉了上來。
亦芳菲解開了腰間的布繩,她道:“耶律十三,快将八太子帶回去,他的腳,需要馬上治療。”
哦——
他隻能愣愣地看着她,生怕她的音容消失在眼前。
霧楓煌在擡眸間,便看到了懸崖邊上的那一襲白色身影。
他看進一雙冰紫色的眼瞳,愕然、不信、驚恐,還有一絲絲琢磨不透的脆弱、傷感。
亦芳菲似感應到身後一道不尋常的氣息,她蓦然回頭,便看到了霧楓影。
霧楓影,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似從血液中浸泡出來的亦芳菲,他呆呆的,一時間什麽反應都沒有,隻是腳不能動,手也不能動,嘴唇顫顫的,也說不出話來。
亦芳菲看着霧楓影他身上雪白的衣衫,看到他衣袖上黑色的帆布。她一雙明亮的清澈子瞳中,盈盈水光,似被一抹清月的光輝籠罩,逐漸地,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她雙腳費力地朝他走過去,似着向他展露最甜美的笑容。
可是她渾身的肌膚,全部都緊繃着,冷硬的,麻麻的,讓她的笑容,根本就展露不出來。
她一步一步,手兒敲擊着雙腿,朝着他靠近,到了他的眼前,伸手撫上他消瘦的臉龐。
“霧,我回來了,我活着回來了!”她嘴角虛弱地勾起一抹淡弧,漸漸地,她的雙手一軟,身體直直地倒了下去。
霧楓影懷抱中碰觸到熟悉的身體,熟悉的香味,他混沌的思緒蓦然清醒,他抱着昏迷之中的亦芳菲,他發狂地開始奔跑起來。
“菲兒,你不能有事的,本王命令你絕對不能有事。”聲音悲怅而驚恐,吼聲震動了山谷之間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