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芳菲聽到王府管家的回報，她神色冷淡地起身。“知道了，把她帶過來吧。”
管家點頭遵命，出去不到一杯茶水的功夫，便回來了，這次回來，身後跟着一個乖巧嬌弱的小丫頭。
“賤婢，見了睿王妃，還不趕緊跪下。”王府管家厲聲道，他擡腿一踢，便将小丫頭踢摔了下去。
小丫頭渾身發顫着，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亦芳菲眼底閃過一道不滿，她冷漠地飄了一眼王府管家。“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王妃，老奴告退。”
“擡起頭來，告訴本王妃，你叫什麽名字？”亦芳菲視線落在小丫頭消瘦的後背上。
“回王妃的話，奴婢叫雙兒。”小丫頭怯生生地擡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閃過膽怯、驚恐、還有莫名的委屈。她此時嘴角微翹着，似小媳婦受了公婆欺負一樣，模樣神态像極了她的貼身侍女蘭兒。
亦芳菲眼波微震，她的語氣柔化了許多。“你叫雙兒，成雙成對，倒是好寓意。起來吧，别跪着了。”她走過去，拉着雙兒起來。
“睿王妃，奴婢不是有心燙傷王妃的，請王妃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做牛做馬，定然回報王妃的恩情。”她臉色慘白，小嘴兒緊緊地抿起，眼底的淚珠晃動着，卻始終忍住，不敢掉落下來。
是個倔強的丫頭！
亦芳菲下了評定之後，淡淡地笑了笑。“起來吧，昨晚一直昏迷着，本王妃想着你肚子也該餓了，這樣吧，管家，叫廚房王大娘準備幾個小菜給雙兒。”
管家進來，有些意外地看着亦芳菲。
咚咚咚——
雙兒卻拼命地在地面上磕頭着，她惶然地哭泣着：“求王妃大發慈悲，就饒過奴婢這一回吧，奴婢上有高堂老母要照顧，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要撫養，若是奴婢走了，他們，他們都會餓死的。求求王妃了，求求王妃——”她額頭磕得破了皮，磕出了血絲。
亦芳菲好笑地看着雙兒，她該不會以爲她想送她一餐斷頭飯吧。嘴角逐漸彎起，苦澀的笑意浮動，她将雙兒一把拉了起來。
“你放心，本王妃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在你還沒有做牛做馬報答本王妃之後，你是不會走的。”亦芳菲拿過旁側的藥箱，取出趕緊的白絹，沾着烈酒，替雙兒清理了傷口，而後用一塊白紗替她包紮了傷口。
雙兒一時愣愣的，她從來不知道主子會替奴婢包紮傷口的。等到她清醒過來，她忙下跪謝罪，卻被亦芳菲攔住了。
“你這頭再磕下去，我可就白替你包紮了。以後就住在睿王府吧，管家，以後雙兒就留在雨荷軒，跟在本王妃身邊伺候吧。”亦芳菲淡淡地吩咐着，管家的嘴型卻成了大大的o型。
“管家，怎麽了？”亦芳菲淡眉微蹙，口氣略有不滿。
“沒什麽，老奴這就帶這丫頭過去。”王府管家神色恢複正常，他朝着雙兒冷冷地瞪了一眼。“走吧，丫頭。”
雙兒感激地看了亦芳菲一眼，那一眼，飽含着太多複雜的情緒。
“菲兒，你要的風筝來了。”霧楓影急步踏入雨荷軒，手中提着一隻彩色的蝴蝶風筝。然他見到管家帶下去的丫頭，冰紫色的眼瞳浮動一抹異光。
“那個丫頭面生的很啊，她是——”霧楓影咨詢的目光落在亦芳菲的身上。
亦芳菲笑了笑。“昨天順手在賢王府救下的，看着樣子，挺可人的。我便決定留下她，讓她跟在我旁側伺候我，你說可好？”她接過霧楓影手中的蝴蝶風筝，眉眼盈盈，笑容璀璨。
“隻要菲兒喜歡就好。”霧楓影淡淡地點了點頭，他眸光流轉，深看了旁側的龍四一眼，那龍四便持劍閃身而去。
“咦？龍四這是幹嘛去？”亦芳菲怪異地看了龍四遠去的黑色背影。
“沒什麽，府中有些雜事，需要他去處理一下。”霧楓影紫瞳微閃，指着蝴蝶風筝道：“菲兒，可喜歡這隻風筝？”
“嗯，很喜歡，不過——”亦芳菲眼中的光芒暗了幾分。
“怎麽了？菲兒難道不喜歡？”霧楓影紫瞳中掠過一抹訝異。
“不是，我很喜歡。不過霧，你不覺得，一隻蝴蝶太寂寞了嗎？蝴蝶本應該是成雙成對的，隻是一隻蝴蝶，它會很可憐的，也會很孤單的。”亦芳菲不由地想到那個化蝶而去的傳說故事。
“我的菲兒，倒是傷風悲秋起來了。”霧楓影憐惜地擁着她，心中柔軟觸動。“菲兒，那明日再做一隻蝴蝶風筝，讓它們成雙成對，可好？”
亦芳菲莞爾一笑，她眸光如水，透亮若清月。
“好。”
※※※※※※※
“王妃，今天你想梳個什麽樣的發式？”雙兒一雙巧手遊離在亦芳菲柔軟的青絲中，她甜笑地問道。
這段日子，雙兒逐漸地看懂了亦芳菲，知道她待下人極爲和善，不會随意處置一個人的性命。有時候，她的看法很離奇，行爲舉止不像一個王妃的樣子。但是她很喜歡王妃的樣子，因爲，感覺很親切。
久而久之，她在亦芳菲面前也就不怎麽拘束了，說話的時候，嗓音也高了些許，不再是初來那個膽小如鼠的膽怯丫頭了。
亦芳菲回身擡眸看了雙兒一眼。“挑簡單的梳理便是了，你知道的，雙兒，我不太喜歡複雜的發式，太累贅，而且容易扭傷我的脖子。”
“知道了，王妃。”雙兒嘴角泛動笑意，她的手快速地在亦芳菲的發絲上裝飾着，很快一個簡單樸素的式樣便弄好了。
“王妃，看看，今日想挑個什麽樣的珠钗戴？”雙兒将首飾盒子打開，放在亦芳菲的面前。琳琅滿目的珠钗，炫花了人的眼球。
亦芳菲随意一指那支簡潔大方的七寶玲珑翡翠钗。“就這個吧。”
“王妃，這樣會不過太樸素了？”雙兒看着亦芳菲一頭烏黑發亮的青絲發髻，隻一枚小小的發钗點綴，顯得有些寒酸了。“這邊再戴上一朵并蒂蓮花，可好？”她試着将淡雅的蓮花絲絨花戴在亦芳菲的發鬓上。
亦芳菲笑了笑，看了一眼鬓發上的并蒂蓮花，顔色清雅，并不顯眼。便道：“随你好了。對了，那隻鳳凰金钗太華麗了，不是我喜歡的風格。雙兒，賞了你吧。”她從首飾盒中拿了那隻盤發的鳳凰金钗，送給了雙兒。
“王妃，這——”雙兒面有難色。平日王妃對她已經夠照顧的了，親自替她母親看病，還送了銀兩給她的弟弟上私塾。
“拿着吧，王妃賞賜的，就收着。”亦芳菲起身，伸了伸懶腰。“雙兒啊，去甯水居看看去，聽說最近雨蝶身體不怎麽爽朗。”
雙兒嘴角嘟了一下，有些不樂意。“王妃，你爲什麽要對白夫人那麽好？雙兒覺得她不如王妃好。”
亦芳菲點了點她的額頭。“小丫頭，不可随意評論雨蝶。她是本王妃認定的姐妹，是好朋友。其實她過得已經夠苦了，所以，以後莫要對她不善，懂了嗎？”
“知道了。”雙兒嘴角依然翹着，她喃喃着。“雙兒還不是怕王妃吃虧嗎？那白夫人哪裏像是個柔弱的主了。就王妃，當她像易碎的瓷器一樣保護着。”
“雙兒，你一個人在叨念着什麽呢？還不趕緊跟上來。”亦芳菲回頭見雙兒，在那裏一個人自言自語着，不由地回頭喚了一聲。
“是，王妃。”雙兒趕緊跟了上去。
甯水居，白雨蝶懶散地斜躺在床榻上，她青絲披散，面色有些蒼白。
“雨蝶，你這是怎麽了？聽說你最近都不怎麽吃飯，我當你夏日胃口不好，沒想到，你竟生病了？小紅，你怎麽不請個大夫過來看看，要不，找我也行啊。”亦芳菲責備着旁側的小紅，小紅臉色惶惶地看着亦芳菲，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回頭亦芳菲拉過白雨蝶的手，“讓我幫你搭脈看看。”
白雨蝶一驚，唆——地一聲，急速地抽回了手。
亦芳菲一愣。“淡淡，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什麽，芳菲，我隻是最近晚上睡得不夠踏實，心中想得太多，才會如此。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沒病的。”白雨蝶眼底，劃過一道惶恐之色。
亦芳菲淡眉微掃，她擔心地望着白雨蝶。“淡淡，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好的男人，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你何苦折騰自己的身體呢？小紅，去，将飯菜端過來。”
小紅眼底一慌，她怯怯地将飯菜拿過來。
亦芳菲怪異地掃了她一眼，小紅今天是怎麽了？
白雨蝶卻面色一沉：“芳菲，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就讓我獨自一人冷靜一會兒吧。小紅，飯菜放那裏吧，我現在沒胃口。”
雙兒神色惱怒，她剛想上前說什麽。
亦芳菲拉過雙兒，她神色不自然道：“淡淡，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出了甯水居，雙兒大罵道：“她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對王妃？”
“雙兒，别說了，她有她的苦。”亦芳菲仰望着陰沉沉的天氣，心中莫名地酸澀。那個人，她始終還是放不下啊。
甯水居内，白雨蝶忽地從床榻上跳了下來。“小紅，替我梳妝，現在的我，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