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沉浸在紅色的世界裏。
新郎官霧楓炫,一身紅袍,映得發如墨,肌如雪,更加卓然絕美,氣質出塵。新娘雲霓郡主,一身鳳冠霞帔,明眸善睐,胭脂均上的臉頰,一抹淡淡的羞澀,呈現在那裏。
他們站在一起,恍若玉帝身邊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真的很相配,很相配。
除卻霧楓炫溫潤子瞳裏那淡淡的愁絲的話,他們之間就完美了。
亦芳菲遠遠地看着紅衣飄逸的霧楓炫,她擔心地飄了一眼身側的白雨蝶,卻見她面容含笑,溫柔娴靜,并無任何異常之色。
倒是身側的霧楓影,他的視線随着亦芳菲的眼神流轉着,當他看見亦芳菲與霧楓炫相視淡笑的模樣,他衣袖的雙手,緊緊地握起,一雙冰紫色的眼瞳,流光黯淡,幽深難測。
亦芳菲感應到身側強大的冷風飕飕,她忍不住斜睨了霧楓影一眼,卻不說話,帶着白雨蝶,徑自朝着霧楓炫跟雲霓郡主走過去。
“三哥,三嫂,今日大喜,婉柔跟雨蝶一起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她盈盈拱手,淡淡笑道。
“謝謝。”霧楓炫看着亦芳菲略蒼白的臉孔,他黑曜石般瑩潤的子瞳,泛動一抹憐惜。他走到霧楓影的身側,微笑道:“七弟,你來了。”
“三哥,祝你跟雲霓郡主一生幸福,攜手同老。”霧楓影衣袖下的手松了松,他冰凍的紫瞳破開,一抹笑意,緩緩而出。
“多謝七弟,那邊入席吧。”三賢王霧楓炫将他帶到亦芳菲身側,安排他入座。
亦芳菲微惱地看了霧楓炫一眼,暗罵他多管閑事,霧楓影卻含笑着入了坐位。
“七弟,七弟妹,今日我跟炫哥哥成親大喜,謝謝你們能夠來參與。婉柔,上次你畫的那副畫作,雲霓好喜歡呢,我将畫特意挂在了喜房裏,以後天天都看着,以感激婉柔的祝福心意。來,雲霓在此敬婉柔一杯,先幹爲敬了。”雲霓郡主豪爽地舉杯飲盡一杯酒。
亦芳菲自然也不推辭,她落落大方地喝完了雲霓郡主的這一被謝酒。
“對了,八弟也來敬一杯。七嫂子,聽說你最近跟七哥鬧騰得不怎麽愉快,八弟希望嫂子看在三哥大喜的面子上,就原諒了七弟這一回。怎麽說,三哥開了那麽多副藥膳給七嫂子調理身子骨,七嫂子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八太子霧楓煌丹鳳眼中帶動狡詐的冷光,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亦芳菲。
周圍一時竊竊私語着,大家指指點點的,目光暧昧。
雲霓郡主站在那裏,笑光逐漸在她的眼瞳裏消弭着,她的臉,一陣白,一陣青着。霧楓炫被霧楓煌這麽一說,他不悅地警示了霧楓煌一眼。
霧楓煌嘴角冷勾而起,他冷笑道:“難道七嫂子連三哥的面子也不給?”
喜宴上的暧昧目光越來越凝聚起來,衆人在席位上,交頭接耳,偶有取笑的聲音傳遞出來。
亦芳菲看着眼前光景,她眼瞳微眯而起。
淡眉高高揚起,她瞪着霧楓煌,這家夥分明就是存心找抽呢,她火大地看着他嘴角挂起冷嘲之笑地舉着酒杯的樣子。
忍不住,她伸手往桌子上一提,酒杯在手,她皮笑肉不笑地打算撥他一身酒,奈何身側的霧楓影,速度比他更快。
他溫柔地笑着,一把将亦芳菲拉進懷裏,擁着她的肩膀,迎上霧楓煌的挑釁。“八弟說什麽呢,你家嫂子雖然愛耍一下小女子的脾氣,但是還是通情達理的女人。她怎麽會跟七哥鬧什麽不愉快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爲了你七哥,可是三跪一叩首地跪到雲隐寺,求菩薩保佑顯靈,這才有你七哥的今天。她是愛七哥都來不及呢,怎麽會舍得讓七哥爲難呢。愛妃,你說是不是?”他溫熱的氣息浮動在她的耳根邊,警示的犀利目光蘊藏在他冰冷的紫瞳内。
亦芳菲本想罵他虛僞,但眼下情景,讓她不得不配合着他的舉動。于是,她充分發揮臉部肌肉的作用,盡量展現出一抹燦爛幸福的笑容。
她故裝害羞地戳了一下霧楓影的胸膛,低垂下頭。“霧,這麽多人在,你說這個,害臊不害臊啊。”
“你也知道害羞二字了?”霧楓影紫瞳中掠過一抹玩味的魅光。
亦芳菲的頭埋得更深,她面上的笑容快僵掉了,她用粉拳捶了他胸口幾拳。“不要再說了。”
霧楓影悶哼一聲,默默承受着她的拳頭。
這丫頭,下手好狠啊!他暗道。
旁側的衆人卻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指着亦芳菲跟霧楓影,笑容裏多了一份和善,少了一份暧昧。
霧楓煌眼見沒有得逞,他丹鳳眼一沉。忽地,陽光般的柔和笑容,回到了他的眼角處,他道:“原來是八弟誤會了啊,失禮,真是失禮了,那麽八弟就以酒賠罪,對不起二位了。”他神色詭異地一口飲盡。
霧楓影紫瞳泛動笑光,他溫和道:“你嫂子她不善飲酒,這杯酒,就由七哥代她喝。”酒杯從亦芳菲的手中取過,霧楓影仰頭一口氣喝下,放下酒杯,空杯朝向霧楓煌。
霧楓煌笑了笑。
“七哥果然疼惜嫂子啊。對了,八弟那邊還有故人在等,七哥、嫂子吃着,恕八弟失陪了。”他大步流星走着,月光的暗影處,一雙幽冷的丹鳳眼,戾氣湧動着。
“對了,我想去茅房一趟,霧,你跟雨蝶慢慢吃着,我失陪一下。”亦芳菲見鬧劇結束,忙借口推開霧楓影的懷抱離開了。
霧楓影看着亦芳菲遠去的背影,一抹憂傷浮在眼波之上。
唉——
亦芳菲找了一個清靜的涼亭,她坐在闌幹上,雙腳不斷地晃動着。煩啊煩,真的好煩,她該原諒他嗎?
可是他還沒向她道歉呢?
她淡眉凝起,目光注視着涼亭下波光漣漪的水痕,思緒飄飛着。
“婉柔。”溫柔的嗓音,動聽而悅耳。
嗯?亦芳菲回頭,詫異着誰叫她。卻見三賢王霧楓炫紅袍一身地站在她旁側。這麽近距離的凝視,吓了她一大跳,差點從闌幹上摔落下來。
幸好霧楓炫伸手抱住了她。
等到亦芳菲臉紅地抽離霧楓炫的懷抱,她奇怪地看着他道:“三哥,今天你成親,怎麽不陪新娘子,反而到處亂跑呢?難道你不知道,剛才差點把我的心髒都吓得跳出來了。”她有些不滿地看着他。
“對不起,三哥不該吓你的。”霧楓炫眉宇展開,淡淡笑道。
亦芳菲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了,安了,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那麽認真。做人嗎,太認真就不好玩了。”
“那麽做人如何才好玩呢?”霧楓炫一臉正經地請教着,他眸光柔和,眼底含着寵溺的溫柔。
嗯——
亦芳菲托着腮,想了一會兒。忽然皺眉淡開,她笑道:“我告訴你,有個人感概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其中一人說道,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錢還沒花完。另外一個人立即反駁道,做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活着,錢卻沒了。所以呢,所以呢,你明白了吧。”她嘴角流光泛動,眼底調皮的光芒閃爍着。
霧楓炫笑了笑,他道:“三哥好像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各人也有各人的痛苦,全看自己怎麽活法了。”
“三哥好聰明,好棒哦。”亦芳菲誇張道。
霧楓炫呵呵大笑着,他随手輕敲了亦芳菲腦袋一記。
亦芳菲揉着額頭,笑看着霧楓炫。“三哥,你學得太快,可不好。”
遠處,一襲紫袍閃出竹林間,他看着涼亭内嬉鬧着的亦芳菲跟霧楓炫,一雙冰紫色的眼瞳,痛楚的光芒,奪眶而溢。
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裏。
血絲冒出,尤爲不知。
酒,濃烈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亦芳菲回到酒席的時候,霧楓影便坐在椅子上,喝着悶酒。
她不解地看着他紫瞳裏冒着紅光,一副想殺人的樣子。忍不住,她伸手奪去了他手中的酒杯。
“霧,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經喝太多了。”
冷冷的紫瞳,犀利的眸光,定在亦芳菲的臉上。
亦芳菲神色微愕,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來。霧楓影憤憤地看了她一眼,接着替自己倒酒。
“霧,你幹嘛了,今日是三哥成親之日,你喝醉了,會很失禮的。”她小聲地提醒着他。
他眼底的光芒,卻更加冰冷。
“三哥?呵呵,三哥——你就那麽地——”他狠狠地抓起她的手,異常痛苦地看着她,忽然,他大力地甩開亦芳菲手,将酒杯中的酒,仰頭灌了下去。
“霧——”亦芳菲驚呼道。
“王妃,還是我來處理吧。”白雨蝶從旁坐款款站了起來,她攙扶着霧楓影道:“王爺,你不能再喝了,要不,讓雨蝶扶着你回府吧。”
霧楓影回頭看了亦芳菲一眼,又看了看身側的白雨蝶,他笑着摟着白雨蝶的肩膀道:“好,回府去,我跟夫人再把酒言歡。”他腳步踉跄,随着白雨蝶而去。
“婉柔,七弟他是怎麽了?”三賢王霧楓炫走過來,擔心地看着亦芳菲。
亦芳菲苦笑了一聲。
“沒事,他大概看見三哥成親,一高興就喝多了。三哥,今天真是抱歉了,婉柔要先回府了。”她水袖一劃,告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