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盯着他的臉,忽然就想到昨晚看到那傷痕斑駁的後背,心頭有些發軟,語氣卻很淡然:“快說。”
薄靳言卻問傅子遇:“到哪兒了?”
傅子遇:“馬上過收費站。”
“嗯。”他摘下眼罩,人也坐直了,看着簡瑤,“你終于如願以償,讓我在收費站外做簡報了。”
簡瑤這才想起上次辦案,他死活不肯在國道收費站外做簡報,架子十足。
“被收費站詛咒的男人……”她也輕快的低哼起來。
薄靳言開口:
“首先,在過去半年裏,王婉薇被某人用毒品控制了。
她在日記裏提到‘一步錯、步步錯’,她做了什麽錯事,無外乎被誘騙、或者一時沖動,吸毒或者****。她提到‘反抗不了命運’。所以,她有把柄在對方手上。對于她這種老實内向自卑的女孩,無外乎****照片視頻之類。
第二,控制她的人,隻可能在沈丹微、裴澤、錢昱文三人當中。
不是林羽萱,因爲她千方百計要把她調走或者辭退。如果是她,留在身邊,才能滿足這個老女人的占有欲。
不是周秦,因爲他拒絕過更加年輕漂亮的女孩,并且他不是每天要帶孩子嗎?我想他很難抽出大量時間去調教一個禁脔。
大客戶3部的人都不缺錢,所以控制她不是爲了牟利,隻爲了滿足****。從王婉薇的日記來看,那個人的手段是比較老道的。通常什麽樣的人,會精于此道?****、經常出入********,對毒品非常熟悉,當然也要有幾分膽色,并且沒什麽人性。而沈丹微、裴澤、錢昱文都滿足這些條件。至于錢昱文雖然是個gay,但還不能排除他是雙性戀的可能,所以他也有嫌疑。”
簡瑤聽得默然光鮮精英的外衣下,藏着這麽黑暗腐朽的靈魂。用這樣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同事、一個柔弱的女孩。現在就像薄靳言說的,她一點也不想跟這些人接觸了。
薄靳言繼續說:
“第三,林羽萱雖然與控制王婉薇的事無關,但她也在落井下石,并且隐瞞了某些事。
王婉薇日記提到,忽然開始,就變得諸事不順、跟誰合作都不順。這隻可能是有人暗中做手腳。而有這個能力的,能夠授意或者暗示衆人針對她的,隻有部門經理林羽萱。
但林羽萱雖然内心孤獨有點變态,但工作上一向精明強幹,不至于突然無緣無故針對個人微言輕的小姑娘。所以很可能,是王婉薇因爲某件事得罪了林。所以林迫不及待想把她趕走。這種事無外乎……林在賬務上做過手腳,或者林的個人生活上有污點,被王婉薇撞見。不過根據王婉薇的日記看,這姑娘應該根本是沒意識到這一點。林羽萱經濟上的問題,我會讓尹姿淇去查,私生活方面,讓私家偵探繼續。
第四,目前看來有殺人動機的,是那個控制王婉薇的人。半夜去找她的,也是那個人。但三個嫌疑人都有室友,當晚大雨,無論誰外出歸來,都會在室内留下痕迹泥迹、雨水等。而且離開時間太長,很難不被發現。然而第二天,他們都對警察說,沒有外出過。所以室友一定在爲兇手做假口供,視爲幫兇。”
新橙度假山莊,坐落于南方某新開發的旅遊景點内,投資方就是尹姿淇的集團。
這裏也是王婉薇的陳屍地。
在尹姿淇私人助理的引領下,薄靳言和簡瑤坐着山莊小巴,駛往案發地點。此時正值中午,陽光之下,山莊内綠樹成蔭、地勢起伏,甚至還有天然的山澗溪流。而度假屋大多依原始地貌而建,分布沒什麽規律。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平緩的山坡,五間度假屋分布其上。雖然位置錯落,但形狀全一樣咖啡色屋身、尖聳的屋頂,前門有石階,後門有個小院子,用一圈低矮的綠植圍住,隻及人的膝蓋,素雅又精緻。
兇手運氣很好這個山莊是今年新修的,還沒對外開放,隻接待了幾次公司内部會議,很多設置還不完善。而這一片位置相對又較偏。所以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者。
因爲尹姿淇的留心,案發之後,這裏就一直空置封鎖着。
簡瑤和薄靳言走進第一間屋子,也就是王婉薇的住所。沒什麽特别,當然也沒什麽痕迹。
從後院出去,隔幾步就是周秦的前門。而穿過這一間,就是錢昱文和裴澤的住所。這兩間的距離更近,從錢昱文的客廳,能清楚看到周秦的整個後院。
所以這三間屋子,是隔得很近的,依次是王婉薇、周秦、錢昱文裴澤。
麥晨和林羽萱的屋子,分居在兩側。
簡瑤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兩對疑兇的房子,反而是離王婉薇最遠的。而且那晚雨大夜深,即使有人在外面走動,估計也很難察覺。
簡瑤和薄靳言從這些屋子出來的時候,外頭來了幾個刑偵鑒定人員。
簡瑤很是意外她沒想到薄靳言會暗中調這麽一隊人過來。一是時隔這麽久,能找到證物或痕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是薄靳言居然這麽重視這方面,她以爲他就是個推理狂人。
看着他高挑又醒目的立在院子裏,指揮鑒定人員們東挖西挖,簡瑤站在邊上,微微一笑。
嗯,不錯,該狂妄的時候狂妄,該踏實的時候踏實。
然而,初步的血液熒光檢驗結果并不理想。所有屋子裏沒找到任何血液痕迹,哪怕隻是細微的飛濺。
不過,在薄靳言的授意下,鑒定人員們依舊非常霸氣的把這一片所有的泥土都挖空了,裝了整整幾大箱拖走,預計幾天後出鑒定結果。
尹姿淇的助理望着一片狼藉就像剛被打劫過的地面,爲難的問:“這……要不要先填起來?”
薄靳言答得輕描淡寫:“有必要嗎?檢驗完我就把泥土還給你。”
接下來的幾天,簡瑤過得非常輕松。
因爲要等鑒定結果,她和薄靳言得繼續潛伏,所以也變得無所事事。本來她還在辦公室翻翻業務資料想學習,結果發現裝滿兇殺案信息的大腦,根本無法适應經濟社會的歌舞升平,索性作罷。
薄靳言是不是也是這樣,慢慢走入另一個世界,從此不再回頭?
除此之外,她每天還要跟衆嫌疑人一起午餐,下午還到茶水間閑聊八卦,借以粉飾太平。當然,她也想看看,能否探出進一步的線索。不過這些人都是人精,哪能露出什麽馬腳?
倒是裴澤時常圍着她轉,但也沒正式追,頗有點謀定而後動的意味。
簡瑤想,千萬不要追。
結果想什麽來什麽,周五的晚上,她正跟薄靳言在一家日式料理吃生魚片,接到了裴澤的電話。
正是華燈初上時分,隻有他倆的雅間裏,燈光靜谧柔和。
簡瑤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立刻看向薄靳言:“是裴澤。”
薄靳言長眉輕挑:“接。”
電話那頭,裴澤語氣含笑:“簡瑤,後天有時間嗎?大夥兒都到我家玩,自己做飯吃,老周也帶兒子來。你可不許推。”
簡瑤微愣:“後天去你家?我……”話沒說完,手上一涼,是薄靳言忽然覆手過來,擋住了通話鍵。
他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去。”
簡瑤遲疑。
去裴澤家,其他人也在,的确是了解他們的好機會。但那說不定也是龍潭虎穴啊!
她也捂住手機放下,悄聲說:“有危險怎麽辦?”
薄靳言極爲倨傲的看她一眼,好像她提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我怎麽可能讓你遇到危險?”他低聲說。
簡瑤靜了一瞬,再次拿起手機,微笑:“好,那我也去吧。幾點?在哪兒?”
夜深人靜,簡瑤抱着十多件衣物,扔到薄靳言床上。
“穿哪件?”
薄靳言抄手,以審視的目光将那些裙子T恤長褲打量一番,簡瑤以爲他要給意見了,誰知他說:“你要我在腦海裏想象你穿這些衣服的樣子?抱歉我不擅長這種事換上給我看。”
第一件是白色T恤米色長褲,她穿出來時,薄靳言就坐在沙發裏,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本書,目光清亮的擡頭,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幾秒鍾,最後下結論:“不行。”
簡瑤隻好去換。
夏日衣衫單薄,要找件安裝上針孔攝像頭、竊聽器之後,毫不顯眼的衣服,還真不容易。
又這麽試了四五套,每每薄靳言都是以專注端詳的姿态,打量她全身,偶爾還叫她轉個身,看後背有沒有合适安裝竊聽器的地方。簡瑤感覺自己像個模特,在他挑剔的目光下展示着。這令她的臉頰逐漸燙起來,又暗暗有些懊惱因爲是要赴裴澤的宴,她還專門挑了些學生時代購買、現在看起來挺難看的、打算扔掉的舊衣服。早知道會這樣……她就挑幾條好看的裙子。
最後終于定下來條藍色細條紋棉布裙,黑色圓形針孔攝像頭就别在V形衣領正中,看起來就像顆亮澄澄的紐扣。然後再别一個銀色胸針,竊聽器就藏在镂空胸針下。
然後就要試一下通訊器,這個麻煩些,要放進她耳朵裏。
簡瑤對着鏡子,坐在一張方凳上,薄靳言指尖粘着片微型通訊器,走到她身邊。這感覺真像去做特工,簡瑤屏氣凝神,等待他放進去。
他蹲下來,高度正好與她的臉平齊,盯着她的耳朵。他身上清冷的氣息慢慢靠近,而簡瑤也感覺到,他柔軟的指尖,觸到了她的耳廓,有點麻,有點熱,有點癢。
過了一會兒,她問:“放好了嗎?”
“沒有。”他擡眸望着她,“我的手指進不去。”
簡瑤低頭一看,他的手雖然修長,但他本就人高馬大,那手還真不小。
她隻好接過微型通訊器:“我自己來。”
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往耳朵裏探,其實隻要放到稍微進去一點就可以了。
“不會掉進去吧?”她問。
“會,所以後天你不要亂晃腦袋。”
“……我一定不晃。”
終于把逐項器材都成功試了一遍,最後薄靳言還附贈了個黑色的微型電擊器,給她防身。
第二天周六,薄靳言一天都沒在家,隻跟簡瑤說去安排一些事。到了周日上午,簡瑤整裝待發,到了他家門口。
她略有點緊張:“那我去了。”之前她問他打算怎麽保護自己,他卻說,我自有安排,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薄靳言還在喝牛奶看報紙,瞥一眼她明顯有點緊繃的容顔,微微一笑:“别緊張,他們不會蠢到今天就殺了你。”
簡瑤很無語有這麽給人打氣的嗎?
車流穿梭,簡瑤很快就下了出租,到了裴澤住的公寓樓下。到底是有些忐忑,她輕聲說:“我到了。”
“嗯,我知道。”耳朵裏立刻傳來薄靳言低沉悅耳的聲音。簡瑤以爲他是通過攝像頭看到的,誰知接着又聽他說:“我在你後面。”
簡瑤幾乎是立刻轉身,就見筆直的公路上車來車往,而一輛熟悉的黑色雷克薩斯正是傅子遇的座駕,正從車流中駛出,又快又穩的停到馬路邊上的停車帶。然後深色車窗緩緩降下來,一個男人把手伸出來,搭在車門上,那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像是要通過這個小動作,向她示意他的存在。
簡瑤忽的就笑了。
什麽自有安排嘛……不就是一步不離的跟了過來嗎?
她心頭一暖,擡頭看着矗立的高樓,充滿勇氣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