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衆所周知,施法者的魔法研究中,實驗材料是必不可缺的一環,可以說,遊戲中宏偉龐大的魔法文明,就是用無數實驗材料堆積起來的結果。
精靈魔法在整個魔法體系中,有着不可忽視的地位,甚至傳說中,人族最初的施法者,正是從上古精靈那裏獲得了魔法傳承,進而以此爲基礎,經過人族施法者們的一代又一代的改良進化,才發展出人族自己的魔法體系,進而推動人族成爲整個世界的主流,上能把龍族、精靈等上古傳承下來的黃金血脈後裔趕到人迹罕至的角落,下能将惡魔魔鬼等對主位面虎視眈眈的下層種族壓制在主位面之外。
可以說人族的輝煌一定程度是建立在上古精靈魔法的基礎上,因此,不僅是一代代人族施法者從沒停止過對精靈魔法的研究,應該說,隻要是施法者,就沒人不對精靈魔法感興趣的。
哪怕高傲如龍族,它們不見得會對人族自己發展出的魔法體系感興趣,但龍族中的施法者,或多或少都會幾手精靈魔法。
正如葉甯甯想通過梅瑞狄斯對木精靈的魔法傳承有所涉獵一樣,施法者之中,也有許多人會通過種種方式對精靈魔法進行深入研究,其中最常見的一種方法,就是通過研究精靈的血脈,來探知精靈魔法的奧秘。
畢竟衆所周知,精靈們出衆的魔法天賦,與他們傳承自上古精靈的血脈息息相關,甚至血統純粹的精靈王族也會和純血龍族一樣,擁有與生俱來的血脈傳承。
有需要就會有市場。
但精靈族現在盡管已經不複上古精靈統治主位面時的輝煌,卻也依舊強大,不容輕侮,且所有人都知道精靈族天性排外而團結,哪怕是惡名昭着的卓爾精靈也是如此,不是一般施法者能輕易招惹的,所以那些觊觎的目光,難免會打到半精靈族群頭上。
半精靈是精靈族群中的邊緣種族,背後隻有兩個弱小的半精靈神隻,可以說是沒實力又沒後台的典型,這也是造成半精靈奴隸買賣昌盛的根本原因。
這種奴隸買賣,葉甯甯前世都經曆過不少,甚至本身就是奴隸市場上的大賣家之一:恐怖魔女在惡魔之井中占據一方,出售的惡魔品種在高端市場上也廣受歡迎,很多客戶都會從她那裏購買甚至指定購貨,銷路相當可觀,可以說惡魔之井的惡魔們在給她實驗提供材料之外,也爲葉甯甯後期發展提供了巨大的資金支持。
實際上,到了高階之後,哪怕是恐怖魔女這種獨行客,背後都會有相當的底蘊背景,否則不足以支撐他們走上更高的階位,前世個人戰力榜排名前五十的玩家中,像葉甯甯前世那樣得自己親力親爲搞奴隸買賣的,都算是底蘊比較薄弱的了。
也是因此,葉甯甯對奴隸買賣中那點兒貓膩,不說知根知底吧,卻也大體知道個七八成,所以一聽到梅瑞狄斯說救下的是初代半精靈,就大緻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們的父母呢?”
“不知道,還沒問出來。”梅瑞狄斯有些爲難,“我們不方便暴露自己,所以之前是以需要血液做實驗爲借口,出了高價将他們租借回來的,那對母子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對我們的戒心很重,問什麽都不肯說。”
葉甯甯不疾不徐,“以精靈的壽命,既然初代後裔還在育齡,正常來說,其精靈血統的長輩應該還活着,但對方既然沒出現,要麽是本身發生了意外,要麽就是這對母子的身份來頭可能有問題。”
梅瑞狄斯不傻,“你是認爲,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否則葉甯甯沒必要說這麽多。
葉甯甯微點頭,“魔法公會雖然不是什麽正義組織,卻也一向恪守中立。雖然私底下難免有些見不得光的交易,但一般情況下,這種交易是不會擺在明面上的。畢竟,魔法公會上層與精靈各族之間的關系也隻是冷淡,還談不上交惡。”
“所以,那個奴隸商人能光明正大将那對母子售賣到魔法公會,說明他們很可能并不是被私捕的,對嗎?”
葉甯甯道:“這隻是我的猜測。”
“不,你說的很可能是對的。”梅瑞狄斯神情凝重起來。
葉甯甯倒不着急,起身來到窗邊,掀開一條縫隙,側身下望。
時至中午,旅店外的街道正是熱鬧的時候,人來車往,聲音繁雜,葉甯甯靜立片刻,突破20點的感知并未感受到附近有惡意和監視。
放下窗扇,葉甯甯回頭問:“你們把人帶回來,那個賣家沒有派人看住你們?”
“有,他派了一個護衛,應該在樓下吧……怎麽了?”
“防護太薄弱了!重要的商品被租借,卻隻派一個護衛看守,而且還不是貼身跟随……如果這不是個陷阱的話,那就代表賣家有恃無恐,不怕那對母子逃脫。”葉甯甯搖搖頭,“你們不暴露身份是對的,記得保持。”
“難道他們身上有秘法印記?”梅瑞狄斯沒聽出葉甯甯話中之意,而是立即想到了她的專業上,“可是剛才我已經檢查過了,他們身上應該沒有秘法印記,除非給他們施加印記的法師超過我太多,才能令我無法檢測出來。”
“不一定是秘法印記,一些特制的魔法藥水,也能達到類似的效果,而且更難去除。”
這是大奴隸商人常用的手段了。
那些奴隸烙印是不會用在高端商品身上的,否則既破壞外觀完好,降低了商品價值,又容易被去除複原,不能真正起到辨識奴隸身份的作用。
所以大奴隸商人們現在經常使用的是一種特制的魔法記号藥水,根據添加物的不同,需要對應的特定藥物才能令其被去除,而且這種魔法記号藥水有類似秘法印記的标志作用,但标記範圍更廣,最遠百裏範圍内,都能通過預言法術找到被标記的目标。
再加上本地法公會的震懾力,通常情況下,奴隸商人也不覺得會有人敢輕易捋虎須,也就難怪敢放心大膽地讓他們把貴重商品帶回來。
恐怕凱爾他們之所以知道那對母子是本地魔法公會預先訂購的貨物,就是賣主有意洩露的。
梅瑞狄斯頓時坐不住了,抛下一句“我去看看”,便跑了出去。
但沒過幾分鍾,她又匆匆回來,身後還跟了個程曉玥。
“你想象不到他們的魔法記号是在什麽地方——額頭!他們竟然将奴隸印記烙印在他們的臉上!”
梅瑞狄斯十分生氣,葉甯甯卻很冷靜,“你是說,他們的奴隸印記原本是被隐形的?”
“是,凱爾他們原本以爲是在身上,問了那對母子才知道,他們的奴隸印記在額頭,而且是從小被印上的。”程曉玥搭腔,她的神色有點沉重,大約是那對母子的情狀确實不妙,“他們說,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要用藥水沖洗,以保持印記被隐形,一旦逃離,印記就會慢慢顯現出來,他們走到哪,都沒法隐藏逃奴的身份!”
葉甯甯蹙起眉。
“這不是對待一般奴隸的手段。”她說。
梅瑞狄斯也發現了,“的确,初代半精靈雖然不多,但也沒珍貴到使用隐形魔法記号藥水的程度。”
根據他們之前流連奴隸市場所道聽途說到的信息,這種隐形魔法記号藥水需要特别制作,比一般常見的魔法記号藥水要昂貴,應該是對待純血精靈或等級較高的職業者奴隸才會用上的手段,而且奴隸印記要長期用藥水沖洗才能保持隐形,長期下來的耗費也是不小的數目,那對母子隻是普通半精靈,甚至連一個職業等級都沒有,不應該有此待遇。
他們都意識到了,這裏面應該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梅爾,戈蘭他們還問不出什麽嗎?”程曉玥問梅瑞狄斯。
梅瑞狄斯搖頭,“他們的防備心非常重,尤其是問到來曆身世方面,一個字都不肯說。”
找不到突破口,兩人隻好看向葉甯甯。
“不是有現成的人嗎?”葉甯甯道。
梅瑞狄斯與程曉玥都一臉茫然,還來不及想是什麽意思,葉甯甯就徑直說:“珊多這片地面上的消息,應該大部分都不會瞞過店主。”
兩人恍然,響起了半精靈店主。
“對啊,我怎麽忘了,店主應該多少知道一些!”梅瑞狄斯當即說:“我下去叫杜幫我們探探話。”她知道他們三個木精靈不擅長這方面,還是杜擎淮更懂得和外人打交道,說着就登登登下樓了找人幫忙去了。
剩下程曉玥還在房間裏。
“大小姐,那對母子怎麽辦?”凱爾他們是以需要血液做實驗爲借口才把那對母子帶回來的,隻租借了半天時間,“他們身上可能有不小麻煩,繼續像之前那樣,恐怕是買不下他們的。”
葉甯甯道:“不急,告訴他們先取血,不要引起懷疑,等到了時間,如果還沒有更多消息,先把他們送回去。”
程曉玥有些不忍,但沒說什麽。
她知道葉甯甯的決定才是正确的,不管他們之後想做什麽,首先不能引起外人的懷疑,否則别說救人,連他們都會引火上身。
隻是那對半精靈母子的命運就難測了,錯過凱爾他們,等待他們的将是無比凄慘的未來。
葉甯甯看出她的想法,“不用擔心,短時間内,那兩個半精靈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如果她猜想沒出錯,他們很快就會被送走,但就算被送到魔法公會,應該也不會馬上送到實驗台。
“真的?”程曉玥驚訝。
葉甯甯道:“真正絕了希望的奴隸,态度不會是這樣,除非他們不知道是被作爲實驗材料意味着什麽。”
那對半精靈母子之中,母親先不說,既然連小孩子都能死死閉着嘴,令人探不到他們的底細,說明肯定有大人特意教導過,否則凱爾他們總不至于連小孩都對付不了。
這就說明,他們身後要麽還有憑恃,要麽是在堅守某個重要的隐秘。
不管是什麽,爲了他們的背景,又或者是身上背負的秘密,肯定還有人希望他們活着。
這就足以成爲他們暫時存活的底牌。
隻是難免要活得辛苦些,畢竟看他們身上的奴隸印記,抓住這對半精靈母子的人,肯定也不允許他們輕易逃脫。
葉甯甯也是推測,這對半精靈母子背後隐情不小,才叫他們去找半精靈店主摸摸底。
因爲她笃定,假如這裏面涉及的水很深,後者絕不會對此一無所知——無論是出于他的立場還是種族身份。
既然以半精靈的身份明晃晃地立足在珊多這片地界上,一些事情就注定是繞不過他的,哪怕半精靈店主明哲保身不參與進去,也必定會知道些什麽。
相較之下,那個賣主反而不一定知道太多,更像是擺在明面上的一個靶子。
程曉玥雖然沒有葉甯甯想到那麽深,卻也有些擔心起來,嘀咕道:“真是說什麽來什麽,這回我們恐怕得有麻煩了。”
葉甯甯不置可否地笑笑。
奴隸買賣之中的水一向很深。
恐怖魔女前世的長期交易對象之中,甚至有來自地獄的大魔鬼,哪一天就算被邪神找上門交易,她也不會太驚奇。像這次一樣牽扯到本地的魔法公會,反而最正常不過的事,施法者一貫是奴隸的消耗大戶,一個地區中的魔法公會哪怕不壟斷當地的高端市場,也必定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此前是凱爾他們運氣還不錯,才一直沒碰上硬茬。
葉甯甯此前既然放任木精靈們才解放奴隸爲突破口,就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早晚會招惹上一些麻煩,當地如魔法公會這類勢力,就是排名前列最可能惹到的目标。
果然。
還沒到傍晚,負責去探口風的杜擎淮就帶回了消息——
“店主先生要我轉達他的忠告,不管我們的目的是什麽,立即停止一切行動,離開珊多。”
杜擎淮神情有些異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