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被夜幕籠罩,東方,啓明星已升起,地平線的盡頭,海天相接處隐露一絲難以察覺的魚肚白,光明正在其中醞釀。
将醒未醒的大地遼闊無垠,淡白的薄霧如同夜之女神的輕紗,掠過草枝樹梢,凝出一顆顆稀薄晶瑩的露珠,隐藏其中的蟲豸經曆一夜不知疲倦的鳴唱,似乎也陷入了沉睡,在鳥雀蘇醒之前,遼廣的平原上難得的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之中。
直到——
一扇繁複的黃金光門,毫無征兆,在空中開啓。
這門似極大,又似極小,中間明亮的漩渦仿佛通往一個不知名的空間,使人一見目眩,無法直視。
黃金光門突兀出現,但在這片安甯平靜的平原之上,并未有第三者有幸見證這一幕,光門中金色的漩渦緩緩轉動,從中吐出幾粒光點,光點剛剛離開便掙脫了漩渦的引力,似緩實急地四散分開,如流星般托着不明顯的光尾,墜落大地。
穩穩落地,感覺眼簾上的刺目光亮褪去,葉甯甯第一時間睜眼。
帶着草木泥土清香的濕潤空氣充滿口鼻,空闊無際的草原延綿到看不見的遠方,一改多日的困囿,使人不禁心曠神怡,即便是始終對未知環境保持警惕的葉甯甯都感到心氣一清,精神震奮。
但周圍的甯靜安寂并不能令葉甯甯失去戒心,感知到周圍方圓幾十米内暫無威脅之後,葉甯甯眺望漸亮的東方,對比視野内稀疏樹木的向陽面,短短瞬間确認了一件事:
這裏是南半球。
由于遊戲降臨對地球環境的巨大改變,原本的世界地理常識已經漸漸失去參考作用,加上所處的廣闊草原并無明顯特征參考,便是以葉甯甯見識,也一時無法确定他們的落點是位于哪一塊大陸上。
脫離迷宮漩渦的光球是以生命個體爲單位,好在根據前世的經驗,同一個漩渦中出來的人彼此落點并不會相隔太遠,加上降落時神志清醒,主寵之間的感應令葉甯甯清晰感知到妮娜的方位。
不到三分鍾,近人高的雜草根部微動,妮娜小小的腦袋探出,張口吐出急切的女聲:
“大小姐,你在哪?”
程曉玥落地後,第一時間聯系了葉甯甯。
随後是徐鶴與翟杜二人。
一行七人落點有遠有近,最遠的翟萬琛和徐鶴落到了與葉甯甯相距七八公裏的北面,還好草原上并無阻礙,半個小時後,七人順利彙合。
經曆這半小時的彙合,幾人也大緻探明了附近的狀況。
遠的不敢說,但在附近方圓至少二三十公裏内,妮娜沒有嗅到強大獵食者留下的氣味,這說明這片地區應該沒有三階以上的獵食者出沒,否則以高階獵食者的活動範圍,巢穴附近都會被圈爲自己的地盤,留下氣息對外來者作警告。
這說明他們沒有一下掉進深淵之井或龍巢之類,對于低階職業者等同于絕地的地方,相比葉甯甯前世黑到天際的運氣,他們這次可以說是抽中了上上簽。
相形之下,落點離開國境降在南半球倒沒太出乎意料。
衆人之前甚至做好了落到大海上的準備,從地球表面70%的海水覆蓋率來說,這個概率才是最大的。
但即使幸運地落到陸地上,也不能保證這就是大陸,南半球的島嶼還是很多的,即使聞不到海風看不到大海,也可能是島嶼面積較大,不能保證腳下大地必然與大陸相連。
這片草原處于枯水季節,原本一人多高的長草大多枯萎倒伏,使人能在其中露出頭來,大概也是因爲幹旱的緣故,原本在此繁衍的野獸也都大多随水遷徙。
一行人在跋涉途中,隻看到了幾頭追逐野鼠的鬣狗,一隻肚皮癟癟的獵豹趴在一棵枯樹上,遠遠看了幾眼,猶豫再三,沒有上前。
平原幾乎沒有起伏,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淺淺隆起的小丘,徐鶴爬上稀疏幾棵雜樹中最高一棵的樹頂,遠眺好幾分鍾,滑下來,對幾人搖頭:
“沒有聚居地。”
除了葉甯甯外,幾人都流露失望。
但這也是預料中的事。
“……如果附近有聚居地的話,我們途中就該找到一些痕迹了,”杜擎淮倦怠地歎口氣,“連個腳印都不見,要麽聚居地距離太遠,要麽他們已經遷移走了。”
“我懷疑我們可能在非洲南部草原南回歸線附近,也隻有這附近的熱帶草原在這個時節,雨旱兩季才會這麽分明,這附近連野獸都遷徙走了,如果原本有聚居地的話,也會跟着遷徙。”翟萬琛也擦着汗,禁不住面露疲态。
不但是他,其他人也都露出濃重倦色。
離開迷宮後,最初的振奮隻是回光返照,随着時間的推移,伴随逐漸放松的神經,多日以來積累的疲倦終于浮上心頭,越來越濃重。
這不是身體上的疲憊,而是來自精神上的。
盡管迷宮中并非不能休息,但每次休息都隻有三四十分鍾,随後就要被叫醒,以确保在穿梭過程中清醒保持狀态随時面對可能的戰鬥,可想而知不可能進入深度睡眠,加上嚴重的心理壓力和死亡威脅,這種情況持續了近兩個月,他們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堪稱奇迹。
如果不是尚未安全,幾人簡直覺得自己站着都能瞬間入睡。
好在這種情況并非第一次。
那次爲了離開深市秘境連續三天沖級并爲求意志提升強迫自己清醒之後,徐鶴的神經已經堅韌許多,此時尚能堅持,是七人中除葉甯甯程曉玥外看起來精神面貌最好的,如房哥李成這般,原地停留片刻之後,已經不自覺坐下,眼皮開始打架,低垂腦袋一點一點,便是翟萬琛杜擎淮,也要時不時掐一下皮肉,用痛覺來保持清醒。
哪怕葉甯甯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以她的抗壓能力,葉甯甯原本是不會有太大影響的,然經曆了靈魂灼燒後,盡管上限獲得了提升,但靈魂的空虛感卻也是前所未有,若非意志堅韌,早就掩飾不住,被人發覺了。
眼下,她最需要的不是其他,而是一場不被打擾的足夠長的休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