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靜黑夜中，畜欄中的動物很安靜，葉甯甯蹙了蹙眉，派妮娜前往狗頭人居住的虎山山腹警戒，并讓周榮三人留下接應，自己潛入畜欄。
畜欄氣味濃重，彌漫糞便的臭味，因爲此前有柯明倫到來，畜欄中的十多頭長頸鹿和單峰駱駝都清醒着。
葉甯甯的潛行隻有一級，無法收斂氣息，在光線下也能看到模糊影子，畜欄中的動物們嗅到陌生的氣息，還帶有淡淡血腥味，便輕微騷動起來。
還好柯明倫反應及時，将這些動物再度安撫下來，并沒有發出聲響。
這時，葉甯甯也看到了導緻柯明倫不能按計劃返回的原因。
一個男人。
一個活着的男人。
這個男人自然不是NPC，而是在他們之前進入副本的玩家。
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葉甯甯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這是于賀軍所說的那些暴徒的一員。
這個暴徒會出現在畜欄，當然不是和葉甯甯一樣知道攻略，打算潛入偷襲狗頭人巢穴，而是已經成爲了狗頭人的儲備糧，被丢在畜欄中，和這些動物一起被蓄養。
他趴在地上，形如乞丐，左眼眼角一條蜈蚣疤，肉芽凹凸起伏，令面目看上去格外獰惡，一見就知道不是好人，雙膝以下呈不正常扭曲，有混合血腥味的惡臭傳出，應該是狗頭人爲免儲備糧逃脫，打斷了他的雙腿。
但這麽重的傷勢，這個暴徒卻還清醒着，可能是明白這是他活下去的最後希望，他一隻手死死抓住柯明倫的腳踝，葉甯甯看到他時，他正對柯明倫斷續威脅：
“……帶我、出去……不然……嗬、嗬！……大家……一起死！……”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葉甯甯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臉色巨變，及至發覺隻是個少女，神情才放松下來，但仍奮力昂頭，忍着劇痛，防備葉甯甯和柯明倫的一舉一動。
看來他能在這樣的傷勢中依舊保持清醒，并非僥幸。
葉甯甯接到柯明倫征詢目光，看了地上的暴徒一眼，點了點頭。
“便宜他了！”
柯明倫惡狠狠瞪一眼那暴徒。
他以爲葉甯甯會去叫人來，沒想到葉甯甯卻直接彎下身，毫不在乎暴徒身上散發的惡臭，擡起那個暴徒的一條手臂，示意柯明倫擡起另一條。
那暴徒也明白輕重緩急，哪怕雙腿拖到地上痛得渾身打顫都沒出聲，等葉甯甯兩人将他運到圍牆入口處，他已經渾身虛脫，眼前發黑，後頸一痛，就失去了知覺。
周榮看着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愕然問：“大小姐，這個人……哪來的？”
不用葉甯甯說話，柯明倫便将在畜欄遇到這個人的經過說了出來。
周榮、徐鶴和冉天不寒而栗。
身爲萬物之靈的人類，對于這樣的下場，他們感同身受，盡管知道對方差點壞了他們的計劃，但将心比心，如果換成他們被狗頭人俘虜，爲了離開，恐怕也會做出一樣的事。
徐鶴喃喃，“原來甯甯說的是真的，狗頭人真的會把屍體當成儲備糧。”它們還會豢養活人，就像豢養豬羊一樣！
就在此時，正對徐鶴的冉天和柯明倫渾身一震，眼睛瞪的極大，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度不可思議的景象。
徐鶴猛地轉身，斧頭擋在身前！
身後卻什麽也沒發生，隻有葉甯甯和——
徐鶴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他看到了一把匕首。
一把滴着血的匕首。
蒙蒙的微光中，這把匕首略微反光，暗紅的血滴從匕身流向刃尖，緩緩向下滴，在地上開出一朵朵暗色小花。
躺在地上的暴徒無聲無息，和之前一樣。
徐鶴僵立原地，下意識想去确定那人是否還有呼吸，雙腿卻莫名不聽大腦指揮，完全無法跨出那一步。
葉甯甯蹲在暴徒屍體旁，甩匕，抖去血珠，一臉平靜地站起來。
這動作透出無形的冷漠，原本徐鶴已經習慣了。
遊戲激活後，生存便成爲了最大的難題，他的大腦中沒有空餘去思考其餘的旁枝末節，葉甯甯前後變化突兀，但兩天以前，誰又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拿着冷兵器和行走的屍體對抗？都是被逼出來的。
但不知怎麽地，現在看到這一幕，徐鶴卻忽然想起了半年前他們的一次外出宿營，葉甯甯被分配到做菜，拿着菜刀對砧闆上的鮮肉手足無措，被血水的腥味惡心得連連作嘔的事。
他猛然倒退了一大步！
這一大步驚醒了其他人。
周榮最先發現氣氛不對勁，他直覺明白原因出在葉甯甯的舉動上，下意識看向葉甯甯，卻見她一臉淡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反應。
但她不在乎，不等于旁人不在乎。
冉天不可置信地聲音響起，“……你爲什麽要、要殺了他？”在說殺字之前，他咽了口口水。
“我想不出不殺他的理由。”
冉天張嘴無言，柯明倫磕巴道：“那、那你幹嘛還要救他出來？”
葉甯甯輕哂，“畜欄不能見血，那些動物會叫起來。”
就因爲這樣？
就因爲這樣，她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救出來，給了他希望，然後又當着他們的面，親手殺死一個對他們毫無威脅、根本沒有反抗能力的人！
徐鶴難以置信。
他不是衛道士。
世界已經變成了這樣，文明社會的秩序看樣子短時間内不會恢複，徐鶴也有了心理準備，或許在不久的某天，他會被迫向同類舉起武器。
但這不代表，他能夠接受葉甯甯如此輕描淡寫地，抹去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的生命。
這不是他認識的葉甯甯……
徐鶴怔怔看着葉甯甯，大腦從未有過的清醒，沙啞問道：“……甯甯，你殺過人？”
葉甯甯沒有漏過徐鶴的神色變化，菱唇微勾，“殺過。”
冉天和柯明倫下意識倒退一步。
“……你不是甯甯，你到底是誰！”徐鶴啞聲道。
沒想到，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葉甯甯眼中閃過興味，“我當然是葉甯甯。”
隻不過，不是你認識的那一個。
“不，你不是！”徐鶴固執道，“我認識的葉甯甯，連魚都不會殺，更不可能殺人！”
（未完待續）
感情線的沖突第一次爆發。
謝謝輕雩的平安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