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與方才那樣轟鳴刺耳的氣流聲再次從洛基的身體周圍傳來。與此同時,整個雷蒙塔一樓大廳的空氣流向,也到了一個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馬上覺察到其異常的程度。洛基臉上挂着一抹沉醉而又猙獰的笑容,似乎非常享受着這種超越了人類認知,可以執掌自然的力量。
與米諾克對自己的迷惘與木然完全不同,洛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我行我素,隻遵從自己的想法而行動的人。即使是卡耐基家,也無力對他管束太多,因爲,他有這個權利。
相比起米諾克,洛基活到現在的人生,實在是太暢快淋漓了。他就是一個将自己的霸道貫徹到底的人,無論何時,他都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也将之成功争奪到手。
而如今,洛基更是找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渴求着的東西。那是一副何等滿足,何等興奮,對未來充滿着炙熱期待的眼神。
是的,洛基的内心之中,根本就不曾存在迷惘,有的隻是對自己追求的**難耐。
在這一刻,米諾克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一些與目前的情況完全無關的東西吸引住了。那就是洛基在他眼前展現出來的那種與死氣沉沉的自己截然不同的瘋狂氣魄。
那種籠罩在每一個普通人身上,應該存在的刺眼的光輝。
在這一瞬間,米諾克任由公主殿下在他腦海之中的如何呼喊也沒有回過神來,單純被洛基身上那種自己所沒有的東西吸引住了。
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所追求的一個普通人應該擁有的樣子嗎?
米諾克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人類的肉體,即使鍛煉到極限,也無法擺脫凡胎的束縛。這一點,你我應該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是的,也許我們的确可以躲開子彈,可以以一人之力便擊潰一大隊人馬,甚至靠徒手便可以殺掉數十倍乃至百倍的人,但是無可否認,即使能到達這樣的‘技’的境界,我們依然隻是‘人類’。想殺掉我們的話,很簡單。隻需要一顆小小的子彈,對着這裏射過去,便足夠了。”洛基指了指自己的頭。
米諾克繼續保持着默然,洛基見狀,繼續說了下去。
“人類實在太脆弱了。不單身體脆弱,就連心靈也脆弱。通過錘煉,也許可以讓一個人達到與之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的高度,但是……結果還是太弱了。”洛基非常失望地搖了搖頭,“這與我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真正的,絕對的強大完全不是一樣東西。有時候,我真的有點懷疑,人類引以爲傲的智慧,到頭來究竟是不是束縛了自身進化的枷鎖。正因爲有了可以創造外力的智慧可以依賴,所以才讓人們忽略了更根本的一些東西——追求自身力量的突破。”洛基望向了米諾克,“米諾克,别告訴我,你也是那類被所謂的‘智慧也是人類的力量’這種愚蠢的理論所荼毒的人。在我看來,這隻是人類最初的那群依靠自身的力量挑戰自然失敗後決定放棄的敗家之犬,在發現了智慧這種邪道捷徑之後,爲了将社會的輿論引導到自己有利的一方而創造出灌輸于後人的理念而已。”
“歸根到底,他們放棄進化自身的力量,退而求次去追求便捷的方法,隻是人類懦弱的内心對于未知事物的敬畏心理。而追求新的境界,又何需敬畏。需要的,隻是犧牲而已。”洛基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管犧牲的是生命也好,努力也好,還是人類固有的善惡倫理觀也好,肯定不會白費的,一定會有相應的價值。即使受到了内心的責備,終有一天,人類還是會爲自己找到一個适合的借口。就像遠古之時,通過解剖研究人體學是對生命的亵渎,研究基因克隆是對生命的亵渎,就連當初利用克隆人研究基因模闆修複也被稱爲不人道,而如今呢?還不是都将之反歸根爲思想的不開化?在這一點上,那個制造機神的超古代文明就做的非常好,雖然他們終究還是走向滅亡了,可是他們創造的力量卻被流傳了下來,直到今天。”
“進化,正是力量的源泉。而我……喜歡力量,喜歡那種強行突破一切束縛的感覺。因爲我是自由的,不應該被任何枷鎖束縛着。而你,應該也一樣。”洛基一臉認真地正言道,“這番話,我在過去沒有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過。所以米諾克,我希望你可以成爲配得上讓我特意跟你說這番話的人,即使我們要走的路不同,我也希望你能夠變得有趣下去,别讓‘我的世界’那麽枯乏無味。正如你在過去讓我好好享受了十數年充滿樂趣的時光一樣,在接下來無法确認的日子之中,再次成爲這樣的角色,繼續取悅我……”
“洛基,你還真是寂寞啊。”
“什麽?”
米諾克在中途突然插入的話讓洛基不由得一滞。
“不,沒什麽。”米諾克搖了搖頭,并沒有對此作出解釋,嘴上重新挂上了那種熟悉的笑容,“雖然我一點都不想成爲你這樣的人,不過老實說,我還是有點羨慕你。”
至少,你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而我,卻依然空空如也。
“羨慕我?”洛基眉頭一皺,完全不知道米諾克在說什麽。而米諾克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畢竟,他原本擁有的時間就不多。
“好了,你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别再浪費時間了。”米諾克望向了大門之外,“把你的機神召喚出來,然後用你最滿意的方法來解決吧。至于我的話,你不用再試探下去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也是禦神者。”
我也是禦神者。
米諾克最後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洛基的瞳孔激動地猛地一縮。随即,在沉默了短暫的一瞬間之後,洛基就像變臉一樣,開始撫額大笑起來。
那笑聲充斥在空曠的大廳之中,逐漸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癫狂。直到最後,洛基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對,現實就應該是這樣,現實就應該充滿戲劇性,也正因爲這一點,這個世界才會讓我如此欲罷不能。米諾克,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原本我還在考慮到底是讓你窒息而死好呢,還是該把你割成一塊塊來報答你這幾年玩失蹤讓我無聊了那麽久。沒想到最後你還是給了我一個這麽大的驚喜。”洛基的雙眼幾乎眯成了月牙,“嗯,米諾克,你說老子該怎麽報答你才好呢?”
當然,雖然洛基嘴上是這麽說,但米諾克可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出去吧,這邊已經不适合作爲我們接下來的戰場了。”
“如你所願。”在洛基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皮膚表面的綠色紋絡慢慢隐去了。與此同時,大廳之内的空氣流向也沒有了那種奇妙的違和感,慢慢恢複了自然的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雷蒙塔的正門,甚至還繞過了大門前庭院,一直走,一直走,還嫌周圍的地方不夠空曠。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以機神的體積,光是讓他們降臨就需要一片不小的空間。
終于走出了雷蒙塔的大門,米諾克擡頭一看,隻見天空倒映着一片落日的昏黃,煌京冬天的寒風在市區遠郊的山林之中顯得格外冷冽。
這也許就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夠感受到的故鄉的冬天了。即使以後還有機會回來,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果真是有點舍不得啊。
難道事到如今,自己的心才萌生退意嗎?在這已經無法回頭的關節點上?米諾克的臉上表情先是一松,随即馬上換上了一抹不同于往日任何時候的冷笑。
怎麽可能?
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我付出的籌碼很快就能達到價值的最大化。不論對我來說,還是對哥和月盈姐他們來說,這都是最好的結局。既然如此,我爲什麽會出現這種莫名的,奇怪的,不合常理的情緒?真是無法理解。
人的内心,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最難懂的東西。明知道這樣是不好的,但偏偏又會這麽想。
“下人,汝瘋了嗎?居然正面向那個神化率一看就不低的家夥主動要求機神戰?若是吾沒有感覺錯誤的話,這個家夥可遠比汝上次遇見的那個差點殺了汝的暗殺機神要強多了!即使在這個月之内,汝的神化率已經提高了不少,但是要論起實力的,吾等一方絕對會被秒殺的。”
“愛莎,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可到最後,我們不是依然赢了麽?”
“那……那隻是僥幸!”公主殿下在米諾克的腦海中大吼起來,“這一點,汝自己不是更清楚嗎?連自己怎麽赢的都不清楚,難道汝有把握再次激發出那種力量?”
“沒有。”米諾克回答得倒是十分幹脆,“話說回來,就連那種力量到底是不是屬于我的,我也不清楚。”
“汝瞧!汝簡直就是一個瘟神,吾跟汝神契才過了短短的一個多月,每次遇上的居然都是一些可以瞬殺汝的對手,而且更要命的是,汝居然每!次!都!主!動!撞!上!去!了!真是讓吾大開眼界。”對于愛莎這一次的大吐苦水,米諾克真心覺得自己無法反駁。
隻是,比起單純的抱怨。米諾克更喜歡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因此,在開始召喚艾魯希昂之前,他開口問了公主殿下一個問題。一個他猜想了一段時間,卻一直沒有機會試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