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不合時宜的話讓氣氛變得如此奇怪，但米諾克還是不認爲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畢竟，有些事要問的終究是要問的，就算再拖下去也沒什麽好處。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照直說出來。不然，按照愛莎那被動的性格，天知道她什麽時候才會主動說出來。
不……搞不好，也許都永遠不會說呢。因此，米諾克甚至還有點慶幸自己竟然把握到了這個難得一見的時機，順勢問了出來。
不過，相比起米諾克這邊的暗松一口氣，愛莎這邊的情況就顯得糾結多了。公主殿下沉默了一陣，先是以一副複雜的眼神望了米諾克一眼，随即冷不丁地哼了一聲，重新變回之前那副高踞的樣子，冷笑地道：“切，虧汝還真敢問出這種問題呢，但是……鑒于吾剛剛答應了汝，也會用對等的秘密作爲交換，這次吾就不計較那麽多了，好好聽着吧。”
米諾克咽了口唾沫。
“首先，吾恭喜汝，汝猜中了，吾的而且确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在戰場之上。但是……有一點是吾必須矯正汝的。那就是汝加在後面的那句‘心有不甘地’。”公主殿下單手叉着腰，另外一隻手指着滿頭大汗的米諾克，開始朝他吼了起來，“不甘心？這就是汝對吾的見解嗎？還是汝在小看吾曾經作爲一個‘戰士’的覺悟？”
“呃？是這個啊……”米諾克完全想不到，愛莎竟然會挑着自己順口說出口的幾個字眼在那鬧起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是，我沒有在小看你，隻是每一次聽你提起從前的事，都會變得吞吞吐吐，就像有什麽難言之隐一樣，所以一時順口就加進去了。”
“汝最好就是無意的，要不然，汝就看着瞧吧。”愛莎在賠笑的米諾克面前晃了晃粉拳，随着将雙臂交叉在胸前，轉過身繼續說了下去。
“在吾這一生當中，一件稱得上是後悔的事情都不曾有過，更談不上什麽甘心不甘心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汝在做一件事之前，就應該做好覺悟。隻要是自己選擇的未來，不論其好壞，都應該無怨無悔地接受，這就是人活着的代價。”
“愛莎…你…還真是樂觀啊。”看見公主殿下對于自己“已經死了”這個事實顯得如此不在意，米諾克苦笑了幾句，終究還是無話可說。
“吾過去曾經是諾克特皇朝的公主，同時也是諾克特皇朝的子民。身爲其中的一員，吾爲了保護自己的家園，與機神核心締結契約，成爲一名契約者，參與神戰，這是吾的選擇，也是吾作爲一個皇族成員的驕傲。而這一切的結果，在締結神契之前，吾就已經知道了。身爲一名戰士而言，戰死在戰場上這種事情，不是很常見嗎？出身于軍人世家的汝，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的啊，不是麽？”
“這個…我…知道。”慢慢閉上雙眼，米諾克點了點頭。
“哼，那不就結了？”
“那麽，愛莎，難道你如今這個狀态就是所謂的契約者的其中一個結局嗎？要是中途戰死的話，就會和機神核心合爲一體，跟那些神靈一樣被永遠囚禁在其中？”兜兜轉轉了那麽久，米諾克總算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就是愛莎的死與她現在這個狀态的關系。
“呵呵，終于覺察到了麽，下人，吾之所以會跟汝說那麽多的原因。”愛莎側過臉，捋了一下長發，微微笑道，“但是很遺憾，如果汝認爲這便是吾所說的契約者的其中一個結局的話，那麽，汝這次就猜錯了……好吧，其實也不算全錯。”
“這些真要解釋起來的話，還是要追溯到神契的内容。”愛莎作勢咳了兩聲，開始講解起來，“如果說，契約者取代神的神位是對人類一方而言最好結局的話，那麽就一定存在一個對封印在機神核心的神來說最好的結局，那就是得到他們期望的自由。”
“嗯，話到這裏，相信汝也大概知道我想說的到底是什麽了吧。”
“那些神獲得自由的方式？”
“呵，答對了！可惜沒獎勵。”愛莎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随即收斂笑容說道，“神得到自由的方式，總的來說，就隻有兩種。”
“第一種，吞噬掉契約者的靈魂，奪舍契約者的身體，取代契約者的身份，以擺脫神契的束縛，得到自由。不過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比較少見。畢竟，以神的高傲，又怎麽會允許自己變成一個人來苟且偷生。在他們眼中，我們人類也許跟蟲子沒什麽兩樣。因此，這種方法，大概也隻有那些自尊心相對較低，弱小的神靈才會去做。”
“而第二種方法，相對來說，會比較耗時，在步驟上也比第一種方法要複雜得多。但卻是大部分神靈選擇的方法。因爲隻有用這種方法，他們才能完全保持自我，甚至以比自己全盛的時候更強的狀态獲得自由。那就是隻吞噬契約者的靈魂，卻不奪舍他們的身體。”
“呃？隻改變這一步的話，結果會有什麽差别？”
“别插話，吾還沒說完呢！”愛莎白了米諾克一眼，繼續說道，“随着他們吞噬的契約者靈魂越來越多，他們自身當然會變得越來越強，最終便掙脫掉神契的禁锢，恢複自由之身。但要是選擇這種方法的話，并不是吞噬一兩個契約者就能看到成效的，因此，吾才會說這是一個耗時很長的方法。”
“愛莎，這就是你之前說過的，契約者對于神來說是食物的原因？”想起了前兩天在醫院，愛莎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米諾克頓時将一切已知的信息貫通起來。
“這麽說，那些神之所以肯與契約者神契，最終隻是爲了像圈養肉豬一樣，把契約者當作自己的食物而培養？”米諾克聽得滿頭都是冷汗，這一下，他終于知道有什麽不對了。
“呵呵，這一下，汝終于明白神契的含義了？不過，汝安心好了，一般來說，隻有神化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之後，神契對神靈的制約力弱化了，他們才有機會吞噬契約者。而且，也隻有契約者的神化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之後，才算成長爲一隻他們看得上眼的‘肉豬’。而且，下人，汝以爲神化率百分之九十是那麽容易便能達到的嗎？在成神之路當中，有大部分的契約者會在戰鬥中死去，或者因爲無法成神而自然老死。真能達到那個程度神化率的契約者，在一千個之中，都不知道有沒有一個。所以說，也隻有神這種壽命無盡的生命，才能禁得起這種漫長的歲月了。”
“那麽，說到底，愛莎你究竟爲何會變成這樣的？”
“要說起吾的話，那可是其中的特例呢。而這種特例，又恰好處于一個比較尴尬的位置。”
愛莎神秘一笑，開始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