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出身于軍人世家,裏昂對時間的觀念不是一般的強。
對此,曾經與現在的裏昂如出一轍的米諾克,并沒有任何特别的感覺。
也許,對于他們兩人來說,這隻是一個理所當然的習慣。在他們過去的生活環境逐漸的熏冶之中養成的一種近乎本能的認知,即使已經離開了那個環境兩年之久,米諾克依然沒能從這種認知中逃脫出來。
見面之後,兩兄弟無話,直接上車。
裏昂與米諾克很自然地坐在前座,而小臂挂着一袋不知從何而來的零食的愛莎殿下,則是坐在兩人的身後,一個人安靜地消化着手上的薯片,鼓鼓的臉頰邊,不斷發出各種不和諧的脆響。
在裏昂發動車子之後,整整三分鍾的時間,車廂裏都沉寂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之中。直到裏昂覺得自己如果再不說些什麽,車中的氣氛将會變得更詭異之後,這樣的僵局,才被他主動打破。
“咳咳,我說艾力,你今天怎麽如此文靜,一句話都不說?”
“說話?有什麽好說的?難道要我開頭問你借錢嗎?”米諾克朝裏昂翻了一個白眼,繼續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掠過的風景,把裏昂完全搞懵了。
“啊?借錢?怎麽回事?”
“你看我幹什麽?問坐在後面那個吧!”
公主殿下優雅地撕開了一包新的零食,蔥白的纖指夾起一根手指餅,放到嘴邊“咔嚓咔嚓”地開始啃着,那眼神要多銷魂有多銷魂,将前面的兩人完全無視了。
“好吧,如果硬要我用一句話來描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的話,那就是……我昨晚已經宣告破産了!”看見裏昂從愛莎那邊得不出任何答案,米諾克隻好主動透露實情了。
“哈?破産?”
正在開車的裏昂,嘴角突然一抽。
“我還沒有說完呢!最讓我覺得無言的,還不是破産,而是讓我破産的方式……”米諾克揚聲長歎,情緒越說越激動,“通宵工作,通宵上網,通宵趕作業,哪樣不都很正常麽?但是,竟然還有人會通宵吃零食的?我還真是長見識了!而且,某人通宵吃零食就算了,節制點就好,可是……她竟然還吃掉了足足三千多聯邦币的零食?這是什麽概念?這還算人嗎?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艾力,你先冷靜一下…我還在開車呢…”
旁邊的裏昂,聽得滿頭大汗,通過倒後鏡瞟了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公主殿下一眼,似乎意想不到她竟然還有如此……“奇特”的一面。
米諾克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将頭扭了回去“哼”了一聲。
“算了,不談這個了,這個再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反正隻要某人一天還是這樣,這樣的問題就一直存在。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面對米諾克的抱怨,裏昂除了一臉苦笑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哥,話說這次我回去。到底是什麽情況?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哦,這個啊……”
熟知自己弟弟性格的裏昂,早就預料到他會詢問這個了,因此并不覺得奇怪。他這個弟弟啊,就是一個讨厭麻煩的人,越說高調的事情,就越厭惡。所以說,這次他之所以肯回來,很大原因,就是看準了裏昂會理解他的心思,不會讓太多人知道才會答應的。
對于這一點,裏昂自己也十分清楚,因此,事情他早就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放心吧,知道你回來的人,絕對不超過十個,也就是大伯,二爺爺,小姑他們而已,至于同輩的人,一個都沒有。”
“也就是說……我這次是偷偷溜回去的呢。”米諾克臉側的窗口玻璃之上,倒映出一個自嘲的笑臉。
“是的,可以這麽說吧。”
“嗯,然後呢?這次你将我叫回去,到底爲了什麽事?難不成想勸說我返回軍隊麽?還是有别的打算?我事先說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回去那個家的。這一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難道沒事就不能叫你回來麽?艾力,你要知道,畢竟……這裏是你土生土長的家。一個人要回家,難道非要有什麽理由才可以麽?”
裏昂先是沉默了一陣,随後将汽車切換成自動導航模式,雙手離開了方向盤,叉着腰望向了米諾克。
“那是指平常的人罷了,像我這種人,根本就……”
“根本就沒有資格回去?艾力,你是想這麽說對吧?”裏昂聞言,眉頭一皺,似乎對米諾克這種說法,感到不太滿意,“我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當年那次意外,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歸根到底,那還要追究到情報部的人頭上呢!畢竟,可以将生體物質直接轉化成炸彈的技術,可不是什麽小事,而他們在事先竟然毫不知情,這可是嚴重失職。”
“但是,當年在現場的是我…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當年那場襲擊,帶隊迎擊的是我,最後判斷失誤的是我,而因爲我的失誤,在那場意外喪失的,是我的……”
“夠了!艾力,不是你,而是我們,她……也是我的母親。所以,不要像從前那樣,總是試圖依靠一個人去承擔着一切,那樣的話,會很累的。”
裏昂喉嚨一動,右手搭在了米諾克的肩膀之上。
“你的病,不正是說明了這個問題麽?你心中的壓力太大了,已經達到一個連你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地步!所以才會有神經衰弱的吧!既然如此的話,你爲什麽不嘗試跟身邊的人分擔一下呢,要不然,你隻會讓那些在你身邊的人感到無法接近。”
米諾克低頭,默然無語。
“話我就說到這個份上了,至于要怎麽決定,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我是你哥,不是你什麽人,也無權替你決定什麽…至于應該怎麽去選擇,艾力,我知道你自己心中早就有答案了,隻是從未嘗試過,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做起罷了,不是麽?”裏昂的手,拍了米諾克一下,便收了回去。
“打起精神來吧,當初既然是你自己選擇離開這個家,去做一個普通人的話,那就有個普通人的樣子啊。不作出任何改變的話,豈不是浪費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不就是與朋友分擔自己的憂愁麽,多簡單的一件事,不是很普通麽?”
“嗯……”米諾克輕聲應了一下,裏昂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不過,裏昂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多的了,決定留一點時間讓米諾克自己好好想想。畢竟,有些問題,點到即止就可以了,再說下去也是無益。
他這個弟弟,可不是什麽蠢人,自己的意思,已經完全傳達到他心中了,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全看他自己的上了。
經過了二十分鍾的車程,在自動導航系統的操作之下,三人終于駛出空中的反重力公路,離開了首都城的市中心,到達了城外郊區。
一旦出了市區,路面上的車流量頓時大減,讓整條公路看上去舒服不少。車中自動導航系統的限速,也稍稍降低了一點,讓窗外閃過的風景變得更密集了一些。
也許覺得自己一直在吃零食也有點發悶,想調劑一下心情。公主殿下放下了手上的零食,将注意力轉到了窗外的風景之上。
從郊外觀看首都中央城那充滿了科技氣息,橫跨天際的雄姿,還沒完全适應這個時代氣氛的愛莎殿下,啧啧稱奇,隻覺得别有一番風味。
也不知道離開了市中心到底有多遠距離,這輛漆黑的客車穿過了一片在外面立着“私人用地,閑人免進”的小樹林之後,終于到達了一座像野生公園一般,被層層高牆包圍着的大宅之外。
“啊,對了,有一件事,我差點忘記說了。”就在這時,已經有十數分鍾沒有說過話的裏昂,突然像想起了什麽一樣,一拍手,那樣子,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艾力,父親他……也在家裏。一聽見你回來了,他特意抽出時間,從中央軍部回來了。”
“什麽?你再說一次?”
一聽到“父親”二字,剛才還十分平靜的米諾克,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渾身一震,頭差點撞到車頂之上。
“呵呵,你沒聽錯,父親他也回家了。等一下,你要見的人,也有他一份。”話畢,裏昂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仿佛完全看不到,米諾克那突然變得煞白的俊臉。顧自在那悠閑的說着。
“你……是故意的吧,要不然,怎麽會直到現在才跟我說?”
“呵呵,可能吧。若不然,讓你最初就知道父親在家裏的話,你大概會中途跳車的。但是,現在的話,你就算想逃,恐怕也來不及了吧?”
“你……哥,你什麽時候竟然學會算計别人了?”
被最親近的人“出賣”,米諾克此時此刻隻覺得自己空有滿肚子虛火,無比納悶。
“這是必須的啊。畢竟,我可不像你,擁有那麽耀眼的天賦。這幾年,想要代替你繼承這個位置,不學點小手段的話,可不行呢。”
話剛說完,汽車已經通過了大門的認證,順利駛入了大宅之内。
與之同時,原本一直安靜坐在兩人身後的愛莎,突然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面色大變。
“下人,這裏真的是汝的家麽?汝确定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
發現了愛莎的反常,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米諾克還是微微認真地點了點頭。
“呃,是啊,愛莎,難道這裏有什麽問題麽?”
“是這樣麽……”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大概沒什麽事了……”公主殿下苦笑地搖了搖頭,“隻是,在剛才接近了這座大宅之後,吾突然感覺到了裏面有一股非常龐大的神力存在,他雖然藏得非常深,但吾還是察覺出來了……”
“龐大的神力?你到底在說什麽?”
聽了愛莎的話,米諾克與裏昂一頭霧水。
“真是的,汝等兩人,一個已經是機神的契約者,而另外一個也是準備與機神定下神契的準契約者了,竟然連吾這麽淺顯的話都不能理解嗎?”
艾力歐家兩兄弟,同時迷惘地搖着頭。
愛莎“啧”了一聲,露出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說了一句隻有米諾克能理解話。
“能擁有這種程度的神力的人,恐怕……是一位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