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近了,幾乎可以感覺到車輛前近時發産生的壓力,震得大地都在顫抖。被言樂叫做“成哥”的人,隻感覺大腿一陣陣的哆嗦,差點就站不住了。誠如言樂所想的那樣,這位成哥在道上也算是号人物。
平時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可現在卻吓成這個樣子,可以想像,站在張少宇身邊那位中年人,來頭是何等的大。
車隊在人群的不遠處停了下來,熄火之後,卻沒有把車燈關上,整個河邊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一陣陣“哐當”的響聲之後,車上的人紛紛跳走了下來。他們和言樂這群人來的時候一樣,并不着急幹什麽,隻要四散開來,将這群人圍在了中間。這一來倒有意思了,形成了兩道包圍圈。
“成哥,到底什麽來頭?”言樂平日裏飛揚跋扈慣了,可這個時候,仍然有些扛不住了,說話時,語氣之中充滿了驚恐。一邊詢問,一邊不安的看着對方。
成哥早已經汗濕衣衫,這會兒哪兒工夫去理會言樂。喉頭一陣幹澀,使勁吞下一口唾沫。
“都給我蹲在地上!”來人中,閃出一個光頭,剃得幹幹淨淨的頭頂,在車燈的照耀下分外顯眼。随着他這一聲大吼,成哥第一個蹲在了地上,倒是他的手下,還沒搞清楚狀況,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聽見沒有!讓你們蹲在地上!”
“蹲不蹲!”
一時間,厲喝聲響起一片,成哥隻覺得頭皮發麻,知道今天這事兒不能善了了,趕快催促手下的兄弟們:“快!蹲下!”既然大哥都發話了,而且帶頭做了,小的們自然不能違抗,紛紛蹲了下去。言樂縱然不情願,也沒有辦法,悻悻的盯了張少宇一眼,蹲在了地上。
“大哥,怎麽處理?”那光頭向陳文忠問道。
陳文忠掃視了一圈,冷哼道:“今天我可不是主角,張老弟,發話吧。”
“呵呵,小弟可不敢托大,陳哥,其他人你看着辦,這個人嘛。”說到這兒,張少宇伸手指了指蹲在地上的言樂。“讓我帶到一邊去,跟他親近親近。”
陳文忠點了點頭,張少宇走到言樂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這小子倒也算有點兒脾氣,是個有仇必報的家夥。倚仗陳文忠的力量,恐怕他還服不了,得,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記住我張少宇是什麽人。
“起來吧,還蹲着幹什麽?”張少宇冷笑道。
言樂倒好像有條漢子,一聽張少宇這話,“騰”一下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自己倒是沒什麽,可就吓壞了旁邊乖乖蹲在地上的成哥,急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褲管,小聲提醒道:“别亂來,那位是陳文忠陳大哥!”
當“陳文忠”三個字入耳,言樂一身膽氣散了個幹幹淨淨,像是一隻被扒皮抽筋的蛇,再沒有半點氣勢了。陳文忠,三湘集團董事長,長沙本地人,哪個不知道他是靠着什麽發家的?兇殘狡猾,城府極深,得罪他的人,等于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在這片地面上,他可是出來混的人的精神領袖,畢生追求的目标。
隻是無論如何想不到,從外地來的張少宇,居然在長沙有這麽強硬的靠山。失算,太失算了啊。
張少宇一把勾住了言樂的肩膀,倒像是老朋友一般。而言樂,則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被張少宇拖着向旁邊走去。
“哎,小兄弟,我派兩個人跟着你?”光頭倒是想得周到,可沒等張少宇說話,陳文忠已經幫他回答了:“不用,這小子有頭腦。”
踩着柔軟的草地,發出沙沙的響起,言樂六神無主,心驚膽跳,流年不利啊,沒有想到遇到張少宇之後,生出這麽大的事端來。要是當初在酒店,自己不找他麻煩,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事兒。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背後突然傳來成哥呼天搶地的哀号,言樂聽得臉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正想轉過頭去看看,卻被張少宇一把拖了回來。這時的他,哪兒還有平時裏不可一世的樣子,隻得耷拉着腦袋,任由張少宇擺布。
漸漸的離人群遠了,張少宇放開了他。
言樂弄不清楚,眼前這個看似平凡奇的人想幹什麽。
“言樂。”張少宇叫道,言樂擡起頭,看着張少宇。張少宇突然咂巴着嘴,審視着他。
“說實話吧,你小子倒也有點意思,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這一點,我倒是很欣賞。今天靠的是陳哥在場,才把你們擺平了。我估計着,你心裏多少有些不服氣,來吧,我給你一個機會。咱們單練,你輸了,就當被我揍一頓,我擔保放你走,你要是赢了,那自然不用說,怎麽樣?”
這擺明了是件賺錢的買賣,不管輸赢都可以走。言樂眼神一閃,但僅僅是一閃,繼而又低下頭去。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提起勇氣來,和張少宇一對一的練一場,因爲,陳文忠的名号實在是太讓人害怕了。
張少宇有些失望,本以爲言樂也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誰曾想,連單挑的勇氣也沒有。還想把他當成一個對手,現在看來,是高看他了。
“我說你不是沒有看過亮劍吧?古時候高手對決,明知是個死,也要亮劍,倒在對手的劍下不窩囊,不敢亮劍才是……”張少宇沒有再說下去,因爲他發覺這是多餘的。随着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言樂早已經吓得瑟瑟發抖。熊包一個!
“算了,當我什麽也沒說,你走吧。”張少宇帶着一絲失望口吻說道。
言樂登時來了精神,擡起頭來,不相信的看着張少宇,他能這麽好心放我走?不會是想趁我走的時候下黑手吧?
“不用懷疑了,快滾吧。”張少宇搖了搖頭,不屑的說道。
言樂突然撒腿就跑,還差點兒摔一跟頭,看得張少宇直搖頭。若這件事情,放在别的時候,張少宇不會這麽容易放過他。可今天不同,有陳文忠在場,那是拿命混生活的人。言樂要是落在他們手裏,不會有好結果。
自己并不是黑社會,這一點,張少宇非常清楚。
回去的時候,陳文忠那邊已經完事兒了,現場隻剩下陳文忠的人,可以想像的是,剛才這裏,該是怎麽一副慘樣。
“那小子呢?”陳文忠問道。
“讓我飽揍了一頓,跑了。”張少宇輕松的說道。陳文忠莫測高深的笑了笑,并沒有說什麽。
第二天,在集訓的選手之中,風傳着一個消息,奪冠呼聲極高的言樂,突然退出了比賽。至于原因,無從得知,各種版本的傳聞都有,隻有張少宇知道真實原因是什麽。那小子未免太膽小了一些,爲了這麽一點事兒就放棄比賽,至于麽?
按理說,少了一個強勁的競争對手,張少宇應該高興才對,可不知道爲什麽,他并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覺得,就算自己赢了,都有些勝之不武的味道。甚至,張少宇心裏有一些,内疚,是的,是内疚。
他很清楚,對于一個音樂人來說,這次小強杯的比賽意味着什麽。可現在,言樂卻放棄了比賽。雖說他是自找的,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回想以前的司徒強,再看現在的言樂,雖則得罪我張少宇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可這樣對我來說,真的有什麽意義嗎?記得婷瑤以前對我說過,說我脾氣太沖,報複心太強,當時我還沒怎麽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她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因我一時之快,而逼人離開學校,退出比賽,除了一時的快感,我又能得到什麽?
是的,有仇必報沒有錯,可這個結果實在是自己也料想不到的。陳哥的威望,實在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想像。他并沒有怎麽樣,可言樂卻吓得連比賽也不敢參加了,唉……
此時的張少宇,少有的開始反思自己。這種情況,在以前是極其少見的。
很快,這些繁雜的思緒,被緊張的訓練消化掉了。地球少了誰也照樣會轉,走一個人,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大家很快淡忘了這件事情,準備着小強杯三十二強的比賽,時間不多了啊。
距離小組賽還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将決定每個小組誰能取得三十二強的直接通行證。張少宇志在必得,當仁不讓,這些天,他幾乎是廢寝忘食的在練習,吊嗓子,練舞蹈,并在主辦方的相關人員指導下,訓練着自己的台風。
世上的成功,從來都不是那麽容易的,每個成功人士的背後,都有着常人無法看見的辛酸。這個道理,張少宇比誰都清楚。
“張少宇,有人找!”正在選手們專用的舞蹈教室裏練舞的張少宇聽見這一聲,停了下來。
“我去看看。”他對身邊的趙靜說道。後者隻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多餘的話。這幾天,趙靜像是變了一個人,少言寡語。張少宇大概是猜到是爲什麽,可他沒有時間去解釋。
“郭老師,在哪兒呢?”張少宇一出房間,就向走在前面的郭鋒老師問道。
“走廊上!”郭鋒背對着他,用手指了指那邊的走廊,張少宇笑了,這郭老師在圈子裏一向以怪異聞名,不過不要小看他,當年一首《甘心情願》可是唱紅大江南北的。
這是誰?以前好像沒有見過吧,看模樣,少說得五十來歲了,個子挺矮,不,應該說很矮,最多一米六,秃頂,肥胖,戴一副大号眼鏡兒,跟個土财主似的。
“請問你是?”張少宇伸手抹了抹滿臉的汗水,走到那人身後問道。
那人回過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張少宇一番,眼神中竟然閃出厭惡的神情。
“你是張少宇吧?”對方口氣很不耐煩,像是不太想和張少宇說話。
熱臉貼人冷屁股,張少宇臉色平靜下來,不輕不重的說道:“嗯,有事兒麽?”
“我是公司的黃副總,分管藝人工作。”原來是博大影業的副總,怪不得一副大爺口氣。
張少宇沒有任何反應,等待着他的下文,那黃副總好像也在等什麽,可等了半天,張少宇半個字也沒有,他有些急了:“懂不懂禮貌?啊?你才是新人,這點禮數都不知道?”
張少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他媽招你惹你了?劈頭就是一頓數落,稍微一想才明白,原來這位黃副總是在擺譜兒,怪自己沒有問好呢。
“嗯,黃副總好,有什麽指教?”張少宇特意把“副”字拖得很長。
黃副總整張臉一下子拉了下來,盯了張少宇足足有十秒鍾,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跟我來!”
黃副總的車停在酒店下面,黑色的豐田皇冠,看來剛買沒多久,成色挺新。就算如此,張少宇也沒多瞧一眼,鄙視日貨。
上了車,把車門關上,随着那車門關上的一聲響,這位黃副總開始訓話了。
“五月十四号晚上,你去哪兒了?不用回答,公司已經知道了,我在公司七年了,帶過數不清的藝人,就沒瞧見像你這們無法無天的!還長本事了你,敢和黑社會打交道?這碗飯,你還想不想吃了?你知不知道,藝人最怕跟這些人扯上關系!這事兒要是讓記者知道,寫的報道能把你淹死!淹死!你知道嗎?
幹什麽?不服氣啊?你給我坐端正!這才哪兒跟哪兒,就學會擺架子了?你将來紅了還得了?哼,陳總他們老說你有才氣,有潛力,我看也不過如此嘛!我告訴你,在公司裏,藝人都歸我管,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兒!能不能紅,全看公司給不給你機會!不要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現在,那是狗穿了戲服也會紅的時代!你……”
“打住!”張少宇突然舉手打斷了黃副總的話。
黃副總那張胖臉,不知道是因爲生氣,還是因爲什麽抖個不停,看起來跟中風似的。見張少宇居然“以下犯上”,打斷他的話,更是怒不可恕,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嗯,對了,您貴姓?”張少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問起了黃副總的姓。也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說道:“哦,李總是吧?是這樣的,現在,我還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我們公司的人,要是不知道哪兒冒出來一個傻逼,呵呵,請原諒我說話就是這麽直。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傻逼把我訓一頓,你說我得多冤?
退一步說,就算你是我們公司的人,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分管藝人的老總?就讓你這麽滿嘴噴糞的罵一頓,呵呵,請原諒我說話就是這麽直。那我還是夠冤了,對不對?所以啊,您省點兒力氣吧,就這樣,BYEBYE。”
說完,把車門一推,下車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回頭說一句:“抵制日貨。”
黃副總那個氣呀,簡直跟往火山岩漿澆一桶汽油,再狠狠攪拌一樣!在公司工作這麽多年,管過多少大牌藝人啊,就從來沒看過這麽嚣張的!哦,好像他是大爺,我是孫子似的,你他媽是不是不知道,你們這些戲子的前途,就是老子一句話的事兒!
“呸!”狠狠啐了一口,黃副總讓司機開車了。
張少宇給弄得挺郁悶,這事兒怎麽就讓公司知道了?哦,對了對了,這博大影業在圈内也算是聲名赫赫,神通自然廣大了。可話又說回來了,公司連這些事兒也要管?我他媽交朋友那是我自己的事兒,你們操什麽閑心?還他媽副總,不知道的以爲你是老總呢!
想到這兒,張少宇突然停住了腳步,不對呀。他隻是個副總,沒有總經理的指示,他不可能這樣做。難道這是陳博的意思?那吳導知道不知道呢?
操,這個節骨眼兒上,生出這麽一個事情來,算老子倒黴!
張少宇或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天大的錯誤。要在娛樂圈裏混,公司就是你的靠山,就是天王老子,公司不捧你,你屁也不是。這就是爲什麽,常常傳出明星被雪藏,被封殺的原因。那就是娛樂公司對不聽話的人所施以的處罰。
不過,以張少宇的性格,明知道自己犯了這個錯誤,隻怕也是一笑置之,因爲他是從來不看别人臉色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