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南在昏暗中前行,影影綽綽中,似乎走進了小魚兒的樹屋區域。
走上樹屋的台階,裏面燈亮了,透過窗往内看,晏暮青在裏面,背對着窗戶,一雙女人的手臂纏着他的腰,而他,低着頭,摟着懷中的女人在接吻溲。
那一刻,停住了呼吸…恧…
她知道,她應該沖進去,把那兩人分開,再在每人臉上各扇一耳光,然後氣勢洶洶地跟晏暮青說離婚,可是,她的腳步卻如釘在了原地,無法移動。
她還想起了腹中那個小東西,對,她不能激動,不能用力過猛,不能……
她要開心,要保持好情緒,要冷靜……
于是她冷靜地站在窗外,看着裏面的人擁吻糾纏,看着晏暮青的外套、毛衣、一件件被女人的手脫下,看着晏暮青光/裸的背,看着他的褲子也掉落下來,再看着他終于壓在那個女人身上,就和那張照片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她微微笑着,對肚子裏的小東西無聲地說:看,小東西,媽媽多冷靜啊,這樣都不哭呢!我們回家吧,小東西,你還有媽媽……
就這樣,一個人沿着原路在黑暗中返回。
回去的路好像更黑了,不過,終究還是有不知哪裏照來的光,晃動,卻微亮。
晏家的房子像一座沉寂的堡壘,黑暗中有着巨大的影像,她一步步小心地上樓,進門,再回到房間。
她有小東西陪伴,所以她不寂寞,一路,都在跟小東西說話呢:小東西,我們到家了。
小東西,冷不冷?
小東西,陪媽媽繼續睡覺好嗎?
小東西,也許以後隻有你和媽媽咯,可是别怕,媽媽永遠也不會放棄你的。
好了,小東西,該睡了。
她躺回了床上,再度入眠。
很奇怪的,她竟然睡得很好,再沒有做夢,一覺就睡到天亮了。
醒來的時候,晏暮青是在她身邊的,而且抱着她,他的懷抱,依然溫暖。
她稍稍一動,他就醒了,帶着初醒的迷蒙,吻她的額頭,粗噶的一聲,“早,昨晚睡得還好嗎?”
“嗯。”她輕聲道。
她還有一些不太适應這樣的面對面,她覺得,一定是肚子裏的小東西在給她力量,她竟然沒有怒火,也沒有聲嘶力竭地質問他,一切,都那麽平靜,平靜得不像她自己了,好像一直都做好了準備等着這一天的到來,也一直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
所以,它終于來了,隻不過,從沒想過,一起來的還有一個柔嫩的小寶貝,這算不算上天給她的恩賜和眷顧呢?
“晏暮青。”在這樣一個原本該痛得撕心裂肺的清晨,她面容恬淡,輕盈起身,“這個孩子,我想給她取名字叫恩恩好不好?”
小東西是她生命裏的驚喜,真的感恩它的到來,讓她懂得了克制。
晏暮青近來愈加顯得慵懶,她都坐起來了,他還靠在床頭,看着她仍然纖弱的背,眯着眼睛思考,“晏恩恩?會不會太簡單了?我最近正在想名字呢。還是慎重一些好。”
“随便你,那就小名叫這個吧。”在這之前,她都還沒想過小東西到底姓什麽,這一刻卻是決定了,姓晏,是小東西的權力,爲什麽不姓?
她準備下床。
晏暮青這才緊張地跟着下來了,扶住她,“這麽早起來?”
“恩恩餓了。”她簡單地說,手輕按住肚子,與其說是在安撫小東西,還不如說是在安撫自己……親愛的許自南,你一定能做一個好媽媽,加油。
他聽後卻是笑了,“是她餓還是你餓?小東西。”
他還在叫她小東西……
她呵呵一笑,“小東西是它。”
他卻将她擁住,“你也是,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小東西,兩個一起抱。”
她聽着,有什麽東西酸酸的,在心内倒流。
“來,我來聽聽,她是不是真的餓了。”晏暮青蹲下來,耳朵貼在她肚子上。
還沒有胎動,什麽也聽不出來,可是,
他卻煞有介事,誇張得不行,“喲,真的餓了!她在叫我呢,爸爸,爸爸,快給我拿牛奶來!你等着,我給女兒拿吃的去!”
他迅速地下樓了。
腹部還有他貼過後的餘溫,她看着他出去的方向,胸腔裏有什麽東西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問:許自南,痛嗎?
痛。
就像手心裏握住一根針一樣,針尖劃破皮膚,正拼了命往皮肉裏血管裏鑽,可是,正因爲很痛很痛,才要把針給扔了,不是嗎?否則,越握得緊,紮得越痛啊……
她慢慢地走進浴室,準備梳洗。
浴室裏扔着他昨晚換下來的衣服,一萬個聲音在心裏呼喊阻止她去看,可是,她手欠地還是忍不住把衣服都拎起,其中,褲子的褲腳邊沾了泥濘……
啪嗒一聲,他的内/褲從裏面掉了出來,她蹲下身拾起,濕漉漉的,已經洗過,可是仍然有淡淡的熟悉的腥味,她太明白那是什麽的味道……
頓時,惡心感從胃裏升騰而起,翻江倒海一般,她扔了内/褲,扶住馬桶,開始瘋狂的嘔吐。
吐吧,吐得幹幹淨淨,淋漓盡緻……
“怎麽吐成這樣了?”晏暮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而後,她被他從身後托住了雙腋。
她還在吐,一大清早的,胃裏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吐,吐出來的全是黃黃的水,嘴裏苦苦的,馬桶裏一灘,也全是黃水,很清澈,而她,卻仍然在作嘔,嘔聲尤其大。
當他一靠近,聞着他的氣息,這惡心感越來越強烈,她受不了地推着他,“你走開……遠一點,我聞到你的味道就想吐……”
這是真話,他的靠近,會加重那股腥味在她味覺記憶裏的強度,讓她止不住地想狂吐。
他有些無措,緊張她吐得天翻地覆,可是,又不敢再接近她,對于她的反應更是感到莫名,從前暈他的味道,喜歡他的味道,現在開始惡心他的味道了?
當她終于不吐了,他才發現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和褲子,他上前拾起,又急忙退回來,溫柔地問她,“你在幹什麽?突然吐得這麽厲害。”
她已經吐得全身無力,坐在地闆上,還抱着馬桶,搖搖頭,“沒什麽,我本想幫你洗衣服來着。”
“你這樣還洗什麽衣服啊!”他聲音大了起來,帶着斥責,“不行,不能讓你再坐在地闆上,我抱你起來,你忍忍别吐。”
說完,他邁步進來,将她從地上抱起。
果然,靠近後他身上的氣息又激起了那腥味的回憶,她再次想吐,可卻隻是幹嘔,連黃水都吐不出了……
他動作很快,三兩步把她抱回床上,又給她打來熱水,給她擦洗。
她擺擺手,接過毛巾,自己洗,她現在覺得,他滿身都是腥味了,這大概是男人最本質的氣味……
他給她重新拿了衣服來,新買的孕婦裝,還是他前段日子抱着她讓她自己挑的款式,然後定的貨,特别柔軟舒适的面料,暖融融的。很俗的粉紅色,顔色是他選的,非要這個,按她自己,更喜歡湖藍,可他說,粉色才是小女孩的顔色……
現在,這粉色在眼前成了莫大的嘲諷。
她摸着衣服柔軟的纖維,眼前他抱着她選衣服的畫面和昨晚那一幕重疊交錯,一時有些恍惚。
“趕緊穿上,别着涼了。”他提醒她。
她被喚醒,默默穿上衣服,重新躺下,的确是脫力了……
“要不要喝杯牛奶?”他遠遠地站着,牛奶已經放在了床頭櫃上。
一個奶字,又讓她想到某種白白的東西,她皺眉,忍着惡心感搖頭。
“那吃什麽?”他站在一邊很耐心地問。
吃什麽她還真不知道,完全沒有胃口。
“你先想想,我叫馮嬸給你煮點止嘔的。”他想過來,卻又遲疑,然後苦笑,“怎麽辦?我可以過來嗎?想抱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