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許自南那晚做夢都夢到煙花了,晏暮青在漫天火樹銀花中擁着她,仿佛整個世界都爲他二人而點亮。他的懷抱溫暖,甚至炙熱,後來,竟然熱得她有些受不了……
她想醒來推開他,實在太熱了,可是卻全身沒力,也睜不開眼,氣悶,咳嗽,嗆……
模糊的意識裏,覺得自己是不是感冒加重到這個程度了?
最後,聽見有人大聲叫她的名字,并且用力搖着她的身體,她恍恍惚惚的,感覺被人套上了外套,背在了背上,身上重重的,濕濕的,被壓着個什麽東西溲。
她在這人背上終于醒來,周圍溫度高的驚人,一睜開眼就覺得周圍全是火光,眼睛也受到濃煙的強烈刺激,并且咳嗽一直不止,之前氣悶、嗆的感覺全都來源于此。
雖然迷糊,可有一點還是清晰的,那就是着火了!她身上壓着的是濕棉被。
第一反應是背着她的人是晏暮青,她低聲叫着他的名字,“晏暮青……恧”
“我是阿百,夫人,晏先生不在。”火光中,燃燒的噼裏啪啦聲中,阿百的聲音大喊。
她慶幸晏暮青不在,不管怎麽樣,天災也好,人禍也好,都不要他經曆。
她能看見,火光已經封了路,阿百背着她在火光裏找尋出去的路,幾次突破都被火和煙擋了回來。
“阿百,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她不想給阿百增加負擔。
可是,阿百沒這個打算,隻道,“抓緊棉被,捂緊!”
許自南沒有和阿百就這個問題糾纏,每一秒都是生機,阿百一定不會放她下來的,而她多啰嗦一秒對他們來說生機說不定就少了一分,所以,幹脆配合阿百,照阿百所說的一切去做。同時想到,這個棉被不僅是她,也是阿百的保護傘,于是,将棉被扯過頭,把她自己連同阿百的頭一起罩住。
她看不見外面是什麽情況,隻知道阿百背着他在退退進進中橫沖直撞,不知多少次反複以後,終于聽到阿百奔跑中的聲音,“出來了,夫人!”
她松開棉被,滑落到地上,街上全是人,虎回頭,一片火海,消防員車已經在救火,救護車也來了。
她一落地,救護人員就圍了過來,将阿百扶上擔架。
她這才發現,阿百整張臉都是黑的。
“阿百……”她頓時心裏極其難受,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
“我沒事,夫人……”阿百說話的聲音很弱很弱,黝黑的唇角卻露出笑意。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阿百笑……
然後,阿百說,“總算出來了……”
她忽然很想哭,她毫發無傷,等來阿百的一句“總算出來了”……
阿百是保镖,她知道;保镖的職責就是保護她,她也知道。可是,保镖也是生命,是朝夕相處,時時不離的朋友。他們,有時候比朋友比家人更忠誠,更值得信賴……
“阿百,疼不疼?”她看見阿百的手燒傷了,脖子、臉上全都漆黑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毀容,更不知道,看不見的地方有沒有傷處,他的褲子幾乎全部燒焦了……
想到那個生龍活虎強健有力的他,她心中沒法不難過,也不敢碰他,生怕弄疼了他。
阿百輕輕搖頭,“這點痛和以前部隊比起來算什麽,夫人,别難過,别哭。”
她點點頭,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記得給晏先生打電話,告訴他我們都平安……”
“嗯……”她再次點頭,卻想起,被阿百救出來時什麽都沒帶,也沒帶手機。
阿百凝視着她,眼裏亮亮的,尤其在一臉漆黑的對比下更顯得眼睛發亮,“夫人,要常常笑,不管以後遇到什麽事……”
許自南眼淚一下就流出來了,這句話超過了一個保镖該說的範圍,甚至能聽出點道别的意思,可阿百這樣的情形,分明沒有生命危險啊!
此刻,她也想不了那麽多,隻是點着頭答應着。
到醫院後,阿百和其他人就全被送進去急救了,許自南也被推着去檢查,檢查的結果,除了衣服有點破損,皮膚有點輕微傷,其它一點兒事也沒有。
她回到急救室外等阿百,想起晏暮青,于是借别人的手機打電話,可是,連撥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她心裏開始着急和擔心。
這場火的起由是什麽,他會怎樣,完全一無所知,她怕的是,他會不會聽說了火災也跑去現場找她啊?
她想回去看看,可是,阿百這裏又放不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左右無措,煎熬了許久,又借電話打了幾次,還是沒能打通之後,還是決定回去看看情況,阿百這裏不管怎麽樣都有醫生和護士在,而他現在卻是毫無音訊。
到醫院外打車時才想起沒帶錢,攔住車,把自己的項鏈取下來,用自己的命發誓這是真的鉑金,求司機收下帶她去火災現場,她有親人在裏面。
司機看她穿着睡衣睡褲,外面套個棉衣,腳下穿着拖鞋,她這拖鞋還是在醫院穿的不知哪裏來的,被阿百就出來的時候她是光腳……
她以爲司機這樣的眼神是不相信她的話,正準備再一次保證,卻聽司機說,“我帶你去,不要你的項鏈,也不要錢。”
頓時,她感激得涕淚交加,這個詞倒是一點也不誇張,因爲她本來就感冒了,涕淚不止的,又衣衫單薄,光腳了這麽久,感冒的症狀一直在加重,隻不過,她一門心思在擔憂阿百和晏暮青,自己都忽略了而已。
車迅速将她帶到民宿附近,她倉惶一聲謝謝之後,下車飛奔。
街上依然有很多人,火已經差不多撲滅,一排的民宿全都燒成了廢墟,救援還在繼續,空氣裏滿是燒焦後的味道。
她站在街道上,在人群中一個個地辨别,始終沒有發現晏暮青的身影。
心裏無數個猜測,也許他沒有過來,也許他也在找她,可是所有的猜測都在一架擔架從廢墟裏擡出來時破滅。
那個人,用一句俗話來說,就是燒成灰她也認識……
“晏暮青!”她大喊一聲,飛奔過去。
眼前的他,昏迷不醒,臉上跟阿百一樣,漆黑一團,衣服褲子都已經燒焦,看這樣子,比阿百傷得嚴重得多。
他昏迷着,無法給她回應。
他明明不在民宿的,爲什麽會從民宿裏被擡出來?她之前還慶幸,他沒有陷身火災……
心急如焚,她跟着擔架奔跑,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在說,“就是他!對,就是這個人!瘋了一樣。”
“是啊!明明大火燒着,都不準進去了,他還往裏沖。”
“是去救人吧,一直瘋了一樣地喊南兒南兒的。”
“他算個英雄了,救了好幾個人出來,每救出來一個人又會沖進去。”
“哎呀,我知道了,南兒是他老婆,他們來玩的,我們住在一家呢……”
一路扶着擔架,聽着人群裏的議論,送上急救車。
她心如刀絞,眼淚嘩嘩之下,跟醫護人員強調,“他是我老公,是我老公!”
而後,再一次地随同上了急救車。
之前送阿百去醫院,阿百還能對她笑,跟她說話,可現在面對這個人,卻是一點聲息也無……
她想握着他的手告訴他南兒在這裏,好好地在這裏,可是卻不敢碰他,他那燒黑的衣服下,不知道是怎樣的皮膚……
隻能流着眼淚輕喊他的名字,一遍一遍,“晏暮青,晏暮青……”
他從來都是冷靜而睿智的一個人,這一次爲什麽這麽瘋狂,這麽沖動?要救她,要了解她的行蹤完全有其它的辦法,他爲什麽要傻傻地自己往裏沖?還一次找不到,又一次?
昏迷的他,一直到醫院都沒能給她一聲回答,而後,被送進了急救室。
阿百怎麽樣了,她還無從得知,現在,又輪到他,她隻能在急救室外繼續等待……
---題外話---</p>還有一更6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