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水果盤裏某顆冬棗上的水珠,倏然一聲滑下,仿佛帶了聲兒,有什麽東西也從心尖尖上滾落下來了一般。
終于,聽見他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南兒,我希望無論什麽事你都會事先跟我說,而不是自作主張,瞞着我偷偷進行。”
“我說了,可是你沒同意。”好些事情都是這樣,隻要是他認爲不可行的事能有溝通的餘地嗎?關于孩子這件事她不止一次跟他說過。
他将藥扔進了垃圾桶,發出一聲大響,“我不同意的事,就證明是不正确的。溲”
“……”她再次感到無力,所以,這就是溝通困難,每次跟他争辯她會覺得是小時候在跟媽媽說話,不同意的就是錯的,你不能做。
這種感覺讓人極度壓抑。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來,“随便你吧,我想休息了。恧”
他再次陷入沉默,臉色陰沉。
許自南覺得呼吸更加艱難了,房間裏好像氧氣含量過低。感覺她必須出去,或者有點兒什麽聲響來打破這沉寂才行,否則會窒息。
剛這麽一想,輕微的震動聲就響起了,是他的放在桌上的手機。
她低頭一看,又是南歆……
他自然也是看見了的,拿起手機就往外走,一分鍾的時間不知道有沒有,他就已經換好了衣服,房間門“砰”的一響。
這一聲響固然是重重地打在了心口上,悶悶地痛,可是,也讓人從窒息的狀态解放了,解放後的她,全身無力,瞬間卻是連多走一步的力氣也沒有。
給了自己一個嘲諷的笑,緩緩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
她以爲她可以的事,其實在真正實施的時候,會有點難,可是,世界上的事,但凡想要真正做好,有哪一件不難呢?
她雙手覆蓋在自己臉上,用力搓了搓,搓痛了,好像又恢複了些力氣。
手邊是給他準備的牛奶,溫熱,可是看這情形,他應該是趕不及在冷卻之前喝了,她端在手裏,溫熱的杯壁暖着手心,很舒服。
她一口一口地,慢慢把杯裏的牛奶喝了大半才放下,覺得好像恢複過來了。
他走的很急,連電腦都沒關,不過,重要的東西他肯定是加了密的,所以大約也不怕她看見吧。
她拿着鼠标,在每個文件夾上點着,他公司的東西她并不感興趣,她隻想看看有沒有照片什麽的,可是晏暮青好像對拍照這種事不積極到了極點,别說照片了,半點跟圖片有關的文件都沒有,隻是在浏覽過程中她發現了一個叫做about/xizi的文件夾,xizi?是西子嗎?那是她許家的公司。
她點開,第一個吸引她目光的,是一個文件名:TO/BE/A/HUSBAND。
她笑了,這也算夫妻同心,心有靈犀啊!
她寫個晏夫人守則,他來個TO/BE/A/HUSBAND,而且還收在about/xizi的文件夾裏。
她倒是想看看,他是打算怎樣當丈夫的。
點開,意外的,沒有密碼……
逐條閱讀,再次體現夫妻心意相通,他也是12345這樣一條一條列下來的,不過跟她的内容不一樣,他寫的每一條基本都是關于怎麽對她好,其中包括從馮汐處得知她腸胃常常不适,所以要改善她飲食結構等等,好笑的是,還有一條,要有早安吻,這一條後他打的是好幾個問号,她想起新婚第一天他在晏家人面前親她,原來是源于此,之後卻再也沒有了,估計這種事對他來說挺難,也難怪他打那麽多問号了。
一條條看下去,基本都是怎麽對她好的細枝末節,所以說,他是真的在照着好丈夫的标準來當她的丈夫。
她沒興趣看下去了,關掉,心裏也沒什麽不平衡的,正如她自己跟徐姨說的那樣,誰也不比誰高尚,她自己就是這樣的心态來當他老婆的,她又有什麽權力來要求他成爲和她不一樣的老公?
文件夾裏其它文件就全是關于西子公司的,報表合約什麽的一大堆,她想看看合約,想知道自己當初被“賣”過來時的具體情況。
可是,文件有密碼了,她打不開。
密碼是什麽完全無從去猜,她一個一個文件亂點着,連自己點的是什麽多不知道,但是全都加了密,忽的眼前豁然,無意中一個沒加密的文件打開,她一看,是關于他和綠計劃以及西子公司的補充協議。
因爲是補充,所以内容不多,才一頁,她看了下時間,就是今年的,再看内容,其中有一條是說,晏暮青需善待許自南,如果晏暮青背棄許自南而導緻兩人離婚,則晏暮青要付給許自南綠計劃三十年收益等額的賠償,并且将西子公司百七十的股份轉讓回許自南。
許自南看到這裏覺得奇怪,許家的西子從外公開始做起,從小做到大,又經過幾輪狗屎運一般的翻騰,一直都是獨資,并沒有别的什麽股東,也不是股份公司,什麽時候開始變了?晏暮青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那也就是說,其實現在西子公司是晏暮青說了算?
難怪!她一直很欽佩媽媽,坐在輪椅上還能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難道其實這麽久以來是晏暮青在管理?那她究竟是什麽時候被賣了的?
其它的文件全都打不開,她看了下那些文件的最後修改時間,有今年的,也有兩三年前的……
那麽早就開始了嗎?
她放棄了電腦,出書房直接給爸爸打電話了。
電話一接通,她就直接道,“爸爸,我想問您一件事,不要再瞞着我了。我知道晏暮青娶我是爲了我們的綠計劃,可是我們好好的爲什麽要把綠計劃給他?爲什麽公司變成股份制了?爲什麽晏暮青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你們什麽時候開始盤算着把我賣給晏暮青的?”
她一口氣問了許多,許默滄在那邊一時無語,說了聲,“等等。”
許自南猜想他大概在媽媽身邊不方便說話,也就等着不吭聲,過來一會兒,許默滄的聲音再次傳來,“南兒,怎麽回事?”
“沒什麽,我隻是想知道答案,爸爸您一個個給我解答了吧。”許自南道。
許默滄在那端沉默了半晌,“是,公司已經是股份公司,這件事你媽媽兩年前跟晏暮青一起做的,晏暮青百分之七十,你媽媽百分之三十,控股權在晏暮青那裏。晏暮青要綠計劃,你媽媽也把它給了他,他是你媽媽看中的女婿……平時的交往過程中,大概覺得晏暮青這個人人品不錯吧,促成了你和他的婚事,就這樣,不要說得賣不賣那麽難聽。”
“所以兩年前晏暮青就參與我們家公司了?爲什麽我不認識他?”雖然他是媽媽的熟人,可是她沒想到距離自己這麽近,自己還不察覺。
“是的,你在念書,一心追求藝術,從來不關心公司的事,當然不知道,也沒見過他。”許默滄淡淡地道。
是嗎?爲什麽她還是覺得有好些地方很奇怪?“爸爸,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不方便讓我知道的?不然你當初爲什麽反對我跟他結婚?爸,您跟我說實話吧!”
許默滄頓了頓,似乎淡淡一聲歎息,“我反對你嫁,是因爲你們彼此不了解,但是,現在既然你已經嫁了,就不要想太多,好好過日子就行了,晏暮青對你好不好?不好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不好的話,他就要給我一大筆錢,還要把西子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還回來,他能對我不好嗎?”許自南語氣僵硬地說。雖然許默滄的解釋有合理之處,但是,她始終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許許多多的事情在她腦海裏亂麻一樣纏在一起,找不到頭緒,更理不清楚。
她知道,隻要找到一個點,就像大學念書時宿舍裏有同學織毛線纏住了一樣,關鍵要找到那根頭緒,找到了就一順到底,如果找不準,就越纏越亂,而她現在,就怎麽也找不到……
---題外話---</p>還有一更,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