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轉過了身去,背對着他。至少此時此刻,她還沒法和他坦然相對,尤其,還是如此近的距離。
然而,她躲避着,他反而更貼近了,整個身體都貼了上來,貼着她後背,唇熱熱的,燙在她後頸上,手也伸進了她衣服裏。
“别!我不想!”她按住他的手,抗拒着。今天早上才被他逼着來過一次,她并不喜歡這種感覺!雖然還是會有反應,但那和身心投入是兩回事!
他停下了動作,“還沒想通?我說你人小氣性兒倒挺大,牙齒還會有咬到舌頭的時候呢,怎麽就轉不過彎來了!溲”
許自南也隻是默默聽着,并不回答,但也堅決不松開壓着衣服的手。
他終于把手撤了出來,“真不想?”
“嗯。”她堅定地回答恧。
“那好好睡覺吧。”他放開了她。
兩人各自躺着,許自南漸漸往一側移,一切好像回到了結婚初的時候,不,比那時候糟糕多了,那時候的她懵懂無知,對前路還有所期待和憧憬,不像此刻,心裏昏暗一片。
身邊的人入睡得很快,不一會兒呼吸便變得均勻輕緩,他的确是累了吧,連續兩晚不睡,第一晚是接了南歆電話出去的,第二晚,不知是爲什麽。
想到南歆,她又想起了青青,還有手機裏那個奇怪的好友,自從換了手機,這些也都消停了。
但願是真的消停了吧,她很累,再也不想被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去,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
徐姨自那後便漸漸好了,當晚都沒有再發燒,第二天早上就已經開始下床做家事,晏暮青雖然一再提出讓她多休息兩天,可她堅持不肯。
許自南始終懶懶的,不想說話,不想搭理任何人,晏暮青偶爾問她句什麽,她耐煩則嗯一聲,不耐煩也就給他個背影。
其實,她明白,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狀态,她和晏暮青也不可能一輩子這樣下去,可是,她到底要怎樣,接下來該怎樣,她一時還弄不清,她需要時間來思考和驗證。
“今天去畫廊,還是在家休息,或者是,跟常田去做綠計劃?”晏暮青去公司前問她。
之前他說,讓她去公司做文員,5000薪水,沒提綠計劃任何事,所以,那時候他應是暫時不打算讓她知道綠計劃的,可是媽媽知道!她腦中頓時亮光一閃,對,媽媽知道,她想起來,媽媽跟他說了什麽,他說還沒到時候,一定是說讓她加入綠計劃中去,他才回答沒到時候,因爲他還不想讓她知道!
可是爲什麽媽媽說忘記了?就是不願意告訴她,她的出嫁是一次交易這麽悲慘嗎?其實事實如此,遲早曝光,又何必隐藏?
“我去看畫展。”她冷淡地說。
“嗯。”他沒再說什麽,走了。
小麥刻意在車裏等她,她也沒有什麽抗拒的,上了車,告訴小麥畫展的地址,小麥便載着她走了。
“你先走吧,我可能要很久。”下車的時候,她對小麥說。
“那夫人回去的時候提前給我打電話,我來接。”小麥道。
“嗯。”
她步入展廳,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副極爲引人注目的畫作——《日出》。
她看見的是一幕強烈變形充滿震撼力的日出。黑雲和紅光像洶湧的海浪一樣糾纏、舞動,上層的深淺不一的淺金、朱紅、血紅混亂交雜,毫無過渡,且被黑雲滲透、沖擊,而下層的黑雲和海浪則早已糾葛在一起,巨浪滔天,直擊雲霄,和黑雲相纏相輔,而這嚣張跋扈的黑浪和黑雲裏,卻又被金光赤光刺穿,雖然這光如此細小,卻有着穿透一切的柔韌力量,直刺向黑雲和黑浪各處要害,好似痛得黑色的勢力誇張地扭曲喘息。
而黑雲的頂部,小半輪太陽完全被擠壓成不規則形狀,任黑雲猖狂,黑浪兇猛,它的光芒在噴薄在爆發在呻/吟,好似在說:我要生長!我要升空!我要照耀大地!誰也不能阻擋我!
所有的顔色都用得濃重而有力,兩個對比意象的對比和掙紮表現得淋漓盡緻。
許自南看着這幅畫,突然地就淚流滿面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陷入黑暗的那輪初升的太陽,太多太多黑色的雲打擊着自己,包圍着自己,壓抑着自己,她在其中喘息、掙紮、痛苦地呻吟、盲目地奔跑、被擠壓得變了形,無法呼吸,沒有了自己,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可是這一刻,在這幅畫前,她卻仿若被那輪紅日普照的光芒也照到了般,重獲新生般的力量,心内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說:我可以!我要沖破這一切!我要散發屬于我自己的光芒!我要在我的天空裏光芒萬丈!
她知道,在這人來人往的大廳裏突然失聲而哭,是多麽尴尬的一件事,可是,她實在無法控制心裏那股橫沖直撞的共鳴,直擊她内心最深處的感動,她想哭的沖動就像海上那輪紅日想要破雲而出一樣來得那麽力量強大。
人生在世,真正的哭一次又何妨,更何況,許多人說,藝術家都是瘋子,跟大多數真正的藝術家比起來,一個僅僅站在畫前痛哭的女人還不算太瘋。
“小師妹?”突然有人說話。
她趕緊擦淚,并不以爲這是在叫自己。
然而,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許自南!真的是你?”
她循聲看去,隻見朝她走來的是她念大學時的老師——明老師,而明老師身邊,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明老師。”她極不好意思地擦着自己的眼淚,沒想到會遇到熟人,這可就真的失态了。
“真是你!我還沒留意呢,是一寒先認出你來!”明老師道。
一寒?是誰?
“小師妹,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年輕男子伸出右手來,“羅一寒。”
羅一寒是誰?她有點蒙,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男子笑了,“羅一寒,寒時雨。”
“啊?原來……”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眼前這位就是師兄……“不好意思,我……”她真是無言解釋。
羅一寒笑了笑,“沒事,時隔多年,小師妹不記得我很正常。”
許自南更窘了,可人家還記得她……
而且,她再一看,《日出》旁邊就是大版帶照片的畫家簡介:羅一寒,寒時雨,畢業于XX皇家美術學院……雲雲,她隻是一眼被這幅畫給吸引住,其它的都沒看了。
其實,她此時眼眶通紅,腮邊還有殘淚,完全是哭過的痕迹,不過羅一寒像沒看見一樣,眼神十分平常,但明老師出于關心,卻沒顧忌什麽,直接就問,“自南啊,怎麽哭了呢?”
許自南更加尴尬,自己内心那點事是沒法說的,隻好道,“師兄這副畫把我給感動了,畫得太好,讓我想起梵高的《星空》……”說到這兒又覺得不妥,慌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星空》是我最喜歡的梵高的畫作,師兄這副畫,傳遞給人的力量,給我的共鳴有點兒像它。”頓了頓,輕聲道,“上帝是月蝕中的燈塔。”
她的燈塔呢?也許,她一直走錯了方向。
她想多了,羅一寒倒沒有她揣度的那個心思,隻道,“謝謝小師妹喜歡這幅畫,我自己也很喜歡,星空也是我最喜歡的畫作,如果小師妹沒有别的同伴,就一起看看畫吧,請小師妹多多指導。”
明老師也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是啊,我和一寒剛剛還說起你呢。”
“說我?”許自南真的很意外,羅一寒會記得她,一面之緣而已。
“可不是說你嘛!我最得意的學生!我跟一寒說,跟他比還有距離,但是假以時日,不定會超過他!嗳,自南啊,一寒可還記得你的,問我是不是上次畫展跟他互動的小師妹,我說是啊,剛說到這,他就看見你了,你說巧不巧?”明老師笑眯眯地說。
---題外話---</p>吉祥掐指一算,早更有糖吃,所以就不等到晚上啦~~~~
另:上帝是月蝕中的燈塔。——引用雨果的話,非吉祥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