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南收起了畫架,畫紙上零亂的色彩似乎是她心緒的投影,将所有紛繁複雜的人事全都塗鴉在紙上,内心就會一片甯靜了。
她沐浴,準備睡覺。
下午睡了太久,一時沒那麽容易入睡,她拿了手機過來玩,意外地,發現暖暖在線。這個千年潛水龜居然不隐身了,也是不容易。
她隻有這一個好友了(另一個不算),不***擾她***擾誰?毫不猶豫戳她:暖暖,今天不玩遊戲了嗎溲?
我在等你。暖暖發了條信息過來,而且回得很快。
“等我?”她有跟暖暖約過嗎?
怕你不開心,會需要我。暖暖又發了條信息過來恧。
許自南心裏一熱,眼眶頓時濕潤了,這就是朋友……怕打擾她,不給她電話,也不來找她,卻靜靜的,始終給她留了一個轉身,隻要她需要,暖暖真的一直就在……
“謝謝你,暖暖。”她和暖暖之前,很少這樣客氣,可此刻,她真不是客氣,她是真情流露。
小南,還不想睡嗎?我陪你下會兒棋吧。暖暖又發來信息。
“好啊!”許自南馬上邀請暖暖。
說是陪許自南下棋,可是連續三局,都是許自南輸了。許自南不禁感歎:“暖暖,你棋藝大漲啊!”
暖暖給她回了一句話:小南,是你不夠專心,要不,我們再下。
“好。”許自南和她重新開局。
這回,許自南用心了些,局面不像之前那樣開局就落花流水了,最後,暖暖也連負三局。
許自南又感到疑惑了,“暖暖,你是不是讓着我啊!”
沒有,是你用心了!暖暖回道。
許自南覺得怪沒意思的了,另出主意,“不下了,我們去打牌吧,合夥坑别人!”
這是以前暖暖最喜歡幹的事,拉着許自南幫她作弊,暖暖爽快地答應了,兩人轉移戰場,去禍害打牌的玩家了。
她覺得暖暖一定是在邊打遊戲邊陪她的,因爲反應有點慢,有時候她問好幾遍,要暖暖截圖把牌發過來,暖暖才發,以緻被别人看出來是作弊的了,在那罵人呢。
打了幾把後,許自南隻好說,“暖暖,你專心去打遊戲吧,不用陪我了,我睡覺了。”
“不好意思啊,小南,我現在馬上專心。”暖暖立即回複。
“不用了,暖暖,我也有點累了,想睡了,你玩你的吧。”許自南發了個“麽麽”的表情過去,再發了個晚安,就關了,她不希望自己成爲任何人的拖累,包括暖暖。
安安靜靜地躺到了床上,關燈,黑暗中,順手抱過自己未嫁前的那隻小熊,毛絨絨的觸感讓她又想起了小波,心裏酸酸的。
還是無法馬上睡着,可她強迫自己閉着眼睛,靜靜地等着周公子來找自己,然而,周公子沒等來,卻等來了一聲門響。
她知道來者除了晏大公子不會有别人,不僅因爲熟悉的腳步聲,她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竟然連他的呼吸聲都十分熟悉了……
她終睜開眼,看着床前這個正在脫衣服的黑影。
她沒有大喊大叫,甚至沒有太激動,隻是冷淡地問他,“你不是收拾了客房的嗎?”
他低沉輕淡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那是給阿百他們準備的。”
她咬了咬唇,終于還是說,“我以爲你給自己準備的。”
他脫了外衣,上/床,“在你家分房睡,讓工人們看笑話嗎?”
她沒說話,想想,也對……
下意識地往床裏側移了移,欲離他不那麽近。可是,這是她未嫁前的閨房,床沒有那麽大,他躺下來後,還是覺得空間突然變小了,雖然沒有挨着他,但周身全是他的氣息和氣壓,她有些心理上自然而然地抗拒,于是又移過去了點。
他忽然翻了個身,面對着她而躺。
他這個人,面冷心冷,性格冷,聲音冷,可偏偏的,身體卻很熱,跟個火爐似的,這麽一轉,她覺得面前的空氣都熱了,忍不住又往後移了移,再移了移……
突然,身側一空,她要掉下去了!
本以爲自己會屁股着地,可是,晏暮青手很快,居然及時把她撈了回來,并且順手摟進了懷裏。
突然的靠近,突然和他身體的熱度相貼,呼吸裏滿滿的,都是他身上雪茄混着茶香的氣息,不知道爲什麽,莫名其妙地鼻子就開始發酸。
她在他懷中掙紮,用力地掙紮。
他抱得緊緊的,低聲道,“别鬧,待會兒又摔下去了!”
“我摔我的!不用你管!你睡過去點!”她感覺自己都有些微微出汗了,不知道是掙紮得太用力還是他身上太熱……
“好。”
他答應得很好,也的确睡過去了,可是,胳膊卻沒放松,連帶着,把她也抱過去了……
她被他摟得緊緊的,動彈不得,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捶,“你怎麽這麽無賴!”
晏暮青語氣仍然冷清,輕描淡寫一句,“床太小了。”
“晏暮青!”她心中壓抑的氣惱盡數爆發了出來,“你以爲你這樣我就能原諒你了嗎?”
他沉默以對,過了一會兒,才沉聲道,“你可以不原諒。”
那他這是什麽意思?!
她用力掙了下,“那你放開我!”
他沒動,隻說了句,“睡覺吧。”
“我不睡!我不睡!你放開我!”他這麽抱着她,這麽睡在她旁邊,要她怎麽睡得着?!
他終于松開了手,她倒是沒想到他這麽容易就答應了,怔怔的。
“現在睡吧。”他自己主動挪開了一點,讓他和她之間空出很快一道空間來。
她沒有再說話,這樣就好,已經達到她想要的,不再有更多要求,否則,又會跟他起争執,而她,沒有精力再跟他鬧。
抱緊了懷裏的小熊,重新閉上眼睛。
他有沒有睡着她沒關注,而她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當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卻再度開始做夢。
重複的畫面,重複的血腥,重複的殘忍,她在夢裏大聲喚着小波,然後,小波身上的血開始流淌,慢慢地,越流越多,竟然彙成一條血河,朝着她蜿蜒而來,染上了她的鞋,染紅了她的褲子……
她“啊——”地尖叫着,用力去擦洗,卻怎麽也擦不掉,最後,整個世界多變成一片紅色了,她在紅色中要窒息過去……
恍惚中,夢裏出現一個人影,青藍色,在一片绯紅的世界裏,如流水一般清涼。
她知道,是晏暮青,是他……
她大聲呼喊,“暮青!暮青!救我!”
突然之間呼吸順暢起來,周身一片暖意,耳邊有個聲音在低喃,“南兒,我在這裏,别怕……”
她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是醒過來了,他正抱着她,在她耳邊說着話的也是他。
好像不是第一次在噩夢中醒來,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這麽抱着安撫,她記得自己在夢裏叫他的名字,叫暮青……
她平時并沒有叫他暮青的習慣……
可是,什麽時候卻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噩夢中叫着的人,是他……
而夢裏,小波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她不想原諒他,一點兒也不想!
她在他懷裏,咬着他的衣服,将齒間所有力氣用上還不解氣。她性格裏屬于女孩的驕縱,小心眼、蠻不講理,有理或者無理取鬧,都在這一瞬爆發出來。
她咬他的衣服,擰他的腰,捶打他的背,嘴裏小聲而壓抑地控訴着:“我讨厭你!讨厭你!讨厭你!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也不會!”
她似乎總是這樣……
她在馮嬸他們面前從容理性,在阿百面前輕松談笑,在暖暖面前也能做到理智地控制自己的脾氣,唯獨在他面前,總是将自己最惡劣的那一面暴露出來。
她從不去想這是爲什麽。
她分明知道他喜歡的,要娶的是那個集所有美好于一體的許自南,可是,她好像從來就沒有在他面前有多美好過……
肆意而爲,蠻橫無理,尤其情緒不好的時候,心中的憤恨和不滿無一不是宣洩在他身上,而他,每次都像個鐵人一樣,任她鬧。
有時候,事後會告訴她,身爲晏夫人應該怎樣,什麽是不該做的。她自己也會意識到每次自己的行爲都違背了自己當初對晏夫人的設定,可每次事到臨頭又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