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淡的語氣,淡得許自南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隐含的威力,給出的反應也淡得就像他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兩秒過後,她才遲鈍地有了知覺,終于意識到他剛剛說話的内容,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酒差點潑了出來。
她立即拿穩了,緩了一會兒勁,才道,“我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表現出詫異,“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多。溲”
她知道什麽?她什麽也不知道!
“爲什麽去了解我?”他輕輕抿了一口紅酒,似乎是嫌味道不好,淺蹙眉,放下了。
爲什麽想要去了解他?她也說不清楚。好奇?還是盡一個晏夫人的本分?兩者都有吧!不過,她卻沒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問,“你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把自己灌醉嗎?恧”
他也沒有給她一個答案,隻是以沉默替代。
她深谙跟他溝通的艱難,并非真的是因爲代溝而導緻理解面不在一個層次上,而是,他根本不願意跟任何人溝通。
而她,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但也覺得這樣大晚上的兩個人不睡覺大眼瞪小眼很尴尬,嘿嘿一笑,“今天你生日,所以,我讓你睡床,我睡沙發好了。”
先把他敢去睡覺再說吧!
他靜靜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見他并沒有去房間睡覺的意思,她連低頭刷手機都覺得他盯着她刷,頗不自在,于是忽發奇想,“我給你畫副畫吧?”
他眉目一展,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你坐着别動!”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坐着不動是他最擅長的事了,如果西遊記裏那集唐僧和妖怪比坐禅,把唐僧換成他,估計他也能赢。
她包裏常随身帶着幾支炭筆和一本速寫本,這是從開始學畫就養成的習慣,随時可以坐下來畫個速寫。
并沒有一本正經地按照速寫的方法去畫他,加了些漫畫的元素,将他的五官特點表現得尤其突出。
而他真的很聽話,居然一直坐着一動不動,很是配合。
這是一副極和諧的畫面。
他坐在她對面,眸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凝視着她的方向,而低頭作畫的她,不時擡頭看他一眼,暖暖的橘色的燈光籠着兩人,靜谧而安甯。
她畫得很快,畫完之後,就算是畫蛇添足吧,在他身後添加了遊樂場的背景,還在天空畫了一輪圓月,她在角落裏标上時間:辛卯年仲秋,南。
之後交給他看。
他一看之下,竟然呆住了。
“畫的……不好?”她問。
他搖頭,“畫得比我本人好看。”
她歎息,他真是謙虛了,難道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好看嗎?她隻是把他漫畫化了,所以看起來年輕些。
她覺得,他應該長得像他媽媽,晏項文和晏家其他兩個兒子都跟他的長相不是一個畫風,就連跟他同母的晏暮白也遺傳了晏項文的長相。
他将畫放在茶幾上壓着,低聲說,“這個,算是生日禮物嗎?”
她很驚訝,他能主動提起今天是他生日就已經夠讓她震驚了,還提到生日禮物?他這輩子,收到過生日禮物嗎?
他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我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收到生日禮物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總能将她撩撥得心裏酸酸軟軟的疼,她遲疑着,“可是……并不是别人不願意送,是你不願意收吧?”
他竟然笑了,淺淺的一縷,有些苦澀,“你認爲誰會給我送呢?”
“總……總有人的……”她在他面前說話,會犯結巴,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比如,常田啊,還有徐姨……”
“你不是不喜歡徐姨嗎?”他反問。
她抿了抿嘴,“雖然我不喜歡她,可是,如果這世上隻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維護你,那個人,一定是徐姨了。”
她不知道他聽了這話做何想,在她看來,這是事實,可他卻沉默了,半晌,他才說出一句,“他們……都不是我的家人……”
可徐姨不是你最親的人嗎?像媽媽一樣呢!
但是,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爲她在思索,家人和親人,有什麽不一樣嗎?她好像傻兮兮地對他說過:她是他的家人……
當然,那是犯傻時說的話,現在清醒了,她絕不會再在同樣的坑裏再傻一次。
“那……那晏暮白呢?他不是你親弟弟嗎?”她覺得奇怪,他跟晏暮山和晏暮秋不合很正常,異母嘛,可跟晏暮白也這樣,那就令人費解了。
他沉思了一會兒,“有些人和事,一旦有了隔閡,就很難再解開。”
隔閡?和親兄弟有隔閡?會因爲什麽?感情!
她腦中恍然一亮,一定是!這明顯是兩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的戲碼啊!他這麽多年一把年紀了還不娶,晏暮白的老婆又從來不在晏家現身,這不是隔閡是什麽?
“在想什麽?”他目光銳利的,已經在她的表情裏看見了她腦子裏一定天馬行空不知道又在瞎想什麽。
她心裏的挫敗感又來了,每次有什麽心理活動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猜測老老實實說了,然後一副提防的表情,“你讓我說的啊……不許……生氣……”
她算是被他喜怒無常的情緒給折騰夠了……
他倒是沒有生氣,隻是臉色一沉,硬邦邦的語氣,“少看點小說!少刷點八卦!”
“……”不能這麽歧視她的愛好,她也隻是偶爾娛樂娛樂,大部分時間她的興趣愛好都很格調高。
“你自己讓我說的……”她還是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把手中一口沒喝的紅酒放到茶幾上。
她懶,不想從沙發上下來,伸長了手去擱,誰知沒擱穩,杯子倒了,酒潑出來了,這原本也不是一件什麽大事,可是,茶幾上放着她剛剛畫的畫呢,紅酒很快染濕了畫的一角。
她的随意順手之作,她自己根本沒放在心上,他卻飛快地去搶救。
她見他這樣,也是慌了,生怕又觸了他的逆鱗,也探出上半身去扶杯子,誰知,重心沒穩,整個人從沙發上掉下來。
已經将畫搶出來的他見狀,隻好放下畫去撈她。
然後,她就被他撈起來了,而且,撈在他懷裏。
她拿不準他會不會發脾氣,先下手爲強,雙手撐在他雙肩,氣勢十足地說,“這幅畫是我畫的,版權在我這兒!我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就算我毀了它也跟你沒關系!何況我不是故意的!”
他靜靜地等她說完,也沒說完,隻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幹什麽?”這麽看着她什麽意思?要發火就發一頓火好嗎?這樣反而讓她心慌慌。
話音剛落,便聽得他一聲低歎,然後,也沒說話,直接低頭就含住了她的唇。
“……”她推!
沒用……
這麽久的堅持保持距離,在這一刻前功盡棄!昨晚他吻她,還是因爲喝醉了神志不清,估計也搞不清楚他自己吻的是誰,否則她污蔑他吻小弟他也不反駁?
但現在是怎麽回事?一口紅酒絕不會讓他醉啊!還是那紅酒有藥?
她真的懷疑是有藥的啊……
晏暮青吻她的時候常常吻得她暈頭轉向,虛軟無力,她早已經習慣了,可是,他自己總是很清醒的,但今晚他是被藥糊塗了嗎?久久地吻着她不放開也就罷了,吻從她的唇,到眼睛,到耳朵,到頸項也就罷了,吻到最後,他的手居然伸進她衣服裏面……
其實,她已經做好這個準備很久了,從結婚第一天起,隻要他要,她就不會拒絕,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
不過,今天還是來得有些突然,但是,短暫的僵硬之後,她還是順從了他。
也許,她的順從和默許給了他鼓勵,很快,她身上所有的遮蔽便沒有了……
她還是有些許怕的,雙臂情不自禁抱住了自己胸口。
他自高臨下,呼吸略顯急促,雙眸淙淙,如水光灼灼,最終俯身将她抱起,往床那邊而去。
而後,便是鋪天蓋地的,他的氣息。
她知道自己在顫抖,在輕吟,而他,卻始終沉默,除了微喘,沒有聲息。
在關鍵的那一刻,她抓着他的臂膀,眸若含煙,問他,“我是誰?”
---題外話---</p>今天的更新結束,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