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陉是太行八陉最南端的陉口,全長四十餘裏,蜿蜒于群山之間,穿越太行山脈,南起河内,北接澤州之南的大門天井關,是都畿道進攻上黨的重要通道,曆來爲兵家必争之地。趙霸占領了河内,等于打開了太行陉的南口,剩下的,就是如何肅清整條太行陉通道的問題了。
但趙霸不敢再行向北,因爲太行陉道路崎岖,中有羊腸坂、盤石城、碗子城、大口、小口、關爺嶺、斑鸠嶺、天井關等多處要塞,以趙州軍全騎兵的作戰方式,是沒有能力迅速拿下太行陉的。因此,他一面封鎖河内,一面向鍾韶請令。
此時的鍾韶,剛剛帶領滄州軍趕到河清大營,距河内尚有百裏之遙,魏州軍、懷約聯軍和遼東保安軍更是拖在了後面。
鍾韶牢記李誠中交代的“兵貴神速”四字要訣,也不等全軍到齊,幹脆親領滄州軍左廂,輕裝簡行,扔下一切包袱,向着河内展開了急行軍。滄州軍左廂不愧爲燕軍中的頭等主力,隻用了一日一夜,便趕到了河内,創造了燕軍戰史上的一個新紀錄!
滄州軍左廂抵達河内後,隻休整了一天,便由河内而出,進入綿長險峻的太行陉。
打前鋒的是左廂前團的兩個營,左營身穿河内城中繳獲的梁軍軍服,打着梁軍的旗号,押送着滿載糧食的大車,當先而入。推車的是右營的弟兄,他們喬裝改辦成了民夫的樣子,兵刃都藏在車裏。
前團指揮使是趙五,他本是魏州軍左廂都指揮使熊虎的手下大将,也是從當年的營州軍一步步殺上來的軍漢。後來軍事參謀總署在上黨和博昌兩地施行輪戰之策。趙五的營頭被調到博昌參戰,因爲戰功卓著,被時任博昌行營總管的鍾韶看中,向劉金厚讨了過來,頂替戰殁的滄州軍左廂前營指揮。
燕軍擴軍之後,趙五升任前團指揮使兼前團左營指揮,跟随他而來的都頭李彥直也當上了前團右營指揮,算得上仕途順利。滄州軍是燕軍第一主力,左廂是滄州軍主力,前團又是左廂的先鋒。說是主力中的主力也不爲過,故此,趙五和李彥直的名聲直抵燕王耳邊,已經是燕軍之中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将來前途不可限量。
趙五率部挺進太行陉,第一個要面對的關口就是羊腸坂。所幸羊腸坂已經廢棄,因爲距河内不遠,諸侯聯軍沒有在這裏駐兵,倒讓趙五的小心翼翼成了白費。
過了羊腸坂。第二處關口便是盤石城。盤石城離河内有八裏多地,正好是山中一日的行軍距離,諸侯聯軍便在此處設置了中轉營地。
駐守盤石城的守将眼見長長的運糧車隊過來,心中毫不起疑。一邊命人打開關隘,一邊下來翻檢車輛,想要看看有什麽好東西,能撈一筆算一筆。正在他翻檢之時。冷不丁左營暴起發難,頓時将他砍死,喬裝成民夫的右營也從大車中抽出兵刃。呐喊着湧入盤石城中。
駐守盤石城的守軍本就沒有多少,不用多少工夫便潰散下去,數十名守軍丢下兵刃,向着後面就逃了出去。趙五留下李彥直清剿殘敵,自己則帶着左營追了下去。
要論起腳力,諸侯聯軍沒有一支行伍能趕得上滄州軍,趙五追出三裏地,便一個不留的将逃卒全部拿獲,總算是沒有讓消息洩露出去。
左營停留在原地,放出哨探後就地露宿,同時連夜審問拿獲的逃卒。當夜,李彥直率右營趕到,追上了趙五。
按照擒獲的一個軍官交代,之後的碗子城、大口、小口、關爺嶺、斑鸠嶺都沒有多少駐軍,這些地方都年久失修,諸侯聯軍也沒那點心思去加固完善,隻是放了很少的兵力駐紮,以維持作辎重轉運。如碗子城、小口、斑鸠嶺等地都隻有一隊士兵駐守,大口和老爺嶺人多點,各自也不過一二百人,其中還有一半是民夫。真正的硬骨頭是太行陉最北端的天井關,那裏地勢險要,還有重兵駐守,至于到底有多少兵,這個軍官也不清楚。
趙五連忙讓人火速将軍情通禀鍾韶,請求鍾韶加緊派兵接應。
有了太行陉的詳細軍情,前團的進攻就順利多了,或是大搖大擺趕着車輛明目張膽的闖上去,或是連夜抹黑派人偷襲,幾乎沒有遭遇什麽像樣的戰鬥,便輕松拿下了之後的各處關隘。鍾韶也催促大軍緊跟在前團身後,一路抵達斑鸠嶺。
但任何事情總有意外,攻占斑鸠嶺的時候,有幾個逃卒鑽進了山溝裏,一個不留神就失去了他們的蹤迹。
趙五生怕他們跑回天井關通風報信,稍作整頓後,便立刻催促前團趕路。可是當他們趕到天井關的時候,卻晚了一些,關口上戒備森嚴,前團士兵剛剛露頭,便被一陣箭雨射了回來,顯然,駐守天井關的諸侯聯軍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動向。
天井關是太行陉的北口,同時也是澤州的南部屏障,離澤州隻有四十五裏。關鍵是這四十五裏都是平地,非常好走,若是天井關駐軍攜帶了馬匹——趙五估計肯定會有,那麽守軍向澤州方面報信隻需要半天工夫,算上澤州派軍來源,留給前團的時間恐怕不會超過兩天。對此,趙五非常焦急。
因爲正當天井峽入口處,兩側山體陡峭如壁,所以天井關隻能正面攻打——而正面,則是寬不過十丈、高三丈的石牆隘口。兵力無法展開、無法繞行側擊、攻城器械又拖不進來,這該怎麽打?
關上守軍射了一通箭,然後提着兵刃直至前團士兵,個個破口大罵,罵完又哈哈大笑,着實氣煞了趙五。有幾個都頭按捺不住,跳着腳的向趙五請戰,要帶士兵硬沖,卻都被趙五攔了下來。
苦等到傍晚的時候,趙五終于将鍾韶等了過來。鍾韶風塵仆仆,一臉的憔悴,簇擁着他的各級軍官們衣甲上都滿是灰土,可見路上的辛苦。趙五上前問候幾句,立刻講了講天井關的情形,末了問道:“統制,那東西是否帶來了?”
鍾韶笑道:“放心,就在後面,後勤營的弟兄也到了……等輪到你上的時候,可别尿了褲裆!”
趙五大喜:“可要卑職做些什麽?”
鍾韶搖頭:“交給後勤營,你就帶隊準備好,到時候沖進去厮殺就是。”
因爲時間緊張,後勤營顧不得吃飯,一到天井關下便即開工幹活。他們把運送辎重的奚車騰空了幾輛,做了簡易改裝,然後就向着天井關推了過去。
天色雖然黑了下來,但關上關下都燃着無數火把,将戰場照得分外通明。眼見燕軍推了幾輛怪異的“盾車”上來,守軍便打起全副精神,時刻等候着燕軍沖城。
後勤營的改裝其實很簡單,就是在奚車的正前沿釘上一塊厚三寸、高一丈的木闆,木闆上綁一層澆過水的粗布,就成了一輛簡易盾車。幾輛盾車排成一排,并肩子往前推,一直推到天井關下三十步的地方,形成一個防箭的掩體,第一步工作變告完成。
幾十個後勤營的弟兄來到盾車後面,揮舞着鐵鋤和鐵鏟,奮力開挖。他們要做的是第二步,從這裏開始向下,挖一條地道,直通天井關下。
三十步的距離并不遠,但卻可以保證不被關上的滾木礌石砸到,唯一可慮的是守軍用火油罐抛擲,所以也專門安排了幾個人加以防備,他們舉着濕漉漉的麻毯,随時準備滅火。
趙五讓李彥直帶了兩個都的刀盾手,在關城弓箭的射程之外列隊待命,如果守軍開關出擊的話,他們要負責上千厮殺,保護後勤營的弟兄。同時,趙五還将弓箭都調了上來,隔着老遠和關上對射。
呯呯砰砰的挖掘聲一直持續了整個夜晚,後勤營輪換了好幾次,始終保持着挖掘的進度。說實話,這段路并不好挖,因爲山石太多,着實影響了後勤營的工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地道才堪堪完工。
守軍前半夜時還在努力騷擾和阻止燕軍的動作,但從後半夜起便沒了什麽興緻,話說挖地道攻城的戰術已經很老套了,應對之道也不知有多少種,你要挖就挖,到時候讓你們有來無回就是!
地道挖好之後,後勤營來了幾個年輕的軍官,歲數雖然不大,但臂章上的銜級可不低。幾個年輕軍官扛着一串包裹,貓着腰就下了地道,片刻工夫,其中一個露出個腦袋,要了幾把鐵鎬後又沉了下去。
趙五一天一夜沒睡,始終盯着洞口,不止是他,鍾韶以下,滄州軍軍部及左廂的高級軍官們都沒睡,全都在旁邊等待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漫長的幾個時辰,又或許隻是一盞茶時分,幾個年輕軍官從地道中退了出來,然後合力掩埋洞口,他們掩埋的時候極其小心,似乎生怕弄壞了什麽寶貝。
其中一人打燃火折,一縷青煙伴随着嗤嗤聲冒起,幾個軍官飛也似的掉頭就跑,與此同時,“掩耳”的命令傳來,趙五連忙雙手捂住耳朵……
天旋地轉間,似乎整座山都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