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頲忙道:“都督何事,但說無妨。”
李誠中道:“嗯,聽說烏太傅家女娘頗有德名,這個……恩……我想請裴大相幫忙上門提親,李某欲納位妾室。”
裴頲笑道:“這個好說,裴某立刻登門提都督走一趟。”
李誠中拱手:“如此,多謝了。”
裴頲剛走兩步,又回過身來:“烏太傅家有待嫁女娘三人,不知都督有中意者否?适才都督所言‘德名’,嗯,烏太傅有位幼妹,一直待字閨中,年歲倒是隻比都督大三歲,不過品德顯于上京……”
李誠中差點暈菜,這要是不說一聲,自己豈不是娶錯了,忙道:“李某所聽聞的,是名喚雲素的烏氏娘子。”
裴頲恍然:“某聽說過,容顔秀麗,堪稱上京第一,推拒了不知多少豪門子弟。不過都督放心,某定爲都督玉成此事!”
聽說納妾的是大唐都督,保媒的又是當朝大相,烏胤度自然不會拒絕,能和李誠中拉上關系,這可是如今整個渤海國上上下下人等最爲熱切的期盼,隻不過烏胤度有些遺憾,要是能夠成爲正妻,那該多好!
聽說太傅嫁女,各氏門閥都眼紅不已,高明熏挨個盤算了自家的幾個嫡女,最後無奈歎息——這一代高氏沒有幾個容顔出色的女娘,送到李都督面前。隻能徒惹恥笑而已。高氏沒有,但其他幾氏有!他們也紛紛找上門來,竭力向李誠中推薦自家女娘,就連大氏都動了心思。大封裔安排了個場合,向李誠中鄭重推薦自己的幼妹。
李誠中這些天不經意的在各種場合被安排了多次“相親”,但他的眼光卻已經被烏氏女娘提高了一大截,這些門閥之女雖然都堪稱佳麗,可和烏氏女娘一比,就黯淡得沒邊了。再加上每天晚間長樂宮中安排的各種帶色的小遊戲,李誠中早就對平常的所謂美人不屑一顧。隻是,烏雲素既然安排了待嫁。這些天都不曾出現,倒令李誠中有些遺憾。
不過他也沒有浪費,自己吃了肉,自然要讓兄弟們跟着喝湯的。營州軍是一個年輕的集體。年輕到絕大部分高層都沒有娶妻,這些佳麗自己雖然看不上,但都受過極好的教育,不僅容貌端莊,而且知書達理。是手下弟兄們的良配人選。
李誠中将自己的想法很直白的告訴了大封裔,說希望爲自己手下的弟兄們挑選一些妻妾。當然,李誠中很反對大包大攬,他的想法是。在渤海國高門之中選擇一批待嫁女娘,帶回柳城後交由自己的妾室婉枝來管束。學學醫術、學學舞蹈什麽的,讓軍官們自己去勾搭。隻要兩情相悅,李誠中就極力促成。
讓豪門女子出頭露面倒沒什麽,這個時代女子的開放度遠遠大于後世,何況這些女娘去了柳城後由“都督夫人”親手管束,想來也不會吃什麽苦頭。關鍵是一大批渤海女子集體嫁給營州都督府衆軍将,其對渤海的好處自然不言而喻。大封裔當即一口答允,并将之作爲國内當前最重要的事務來處理。
于是,五京之内開始了大規模的“選秀”,經過嚴格篩選之後,百名女娘獲得了這個難得的機會。她們将先往柳城,在婉枝的管束下學習,在之後的幾年裏,通過與營州軍高層軍将們的接觸,光明正大的私定終身。
百駕車轎集體離開上京的場面是相當壯觀的,自李誠中以下,營州軍軍官全體前往送行,大夥兒眼饞欲滴,那副競相流口水的樣子,讓李誠中好一陣發笑。
“真是……壯觀啊!”王義簿不停贊歎,瞪出來了。
“都督對咱們不薄!”鍾韶道,他盯着倒數第二駕車轎,事前他已經打聽過,車轎中的女娘是楊氏之女,他看過一眼之後便無法忘懷。
王義薄眼光比較毒,早就關注上了其中幾位出色的女娘:“嗯,都督确實仗義。話說回來,某觀楊氏之女、紀氏之女、崔氏之女都很不錯……”
鍾韶忽然冷冷道:“楊氏之女不許你動,其他随便。”
王義薄一呆,道:“憑什麽!”
鍾韶淡淡道:“你敢動楊氏之女,回頭某就去約綠釉娘子,和龍山景色不錯,綠釉娘子早就想去玩賞了。”
王義簿大怒:“好你個姓鍾的!你敢!”随即頹然:“好,某不動就是,你也不許找綠釉。”又奇道:“綠釉喜歡和龍山的景色?真的麽?嗯,那裏确實不錯……咦,你怎麽知道綠釉……”繼而破口大罵:“鍾四,你敢背着某去勾搭綠釉,某跟你拼了!”扯住鍾韶就要施以老拳,鍾韶掉頭就跑,轉眼便躲入人群中沒了蹤迹,隻氣得王義簿恨恨不已:“鍾四,你給老子出來,再不出來,老子把你當年吃人血的事情抖落開,看你還怎麽勾搭楊氏女娘!”
一旁的千牛衛大将軍楊玄恩聽得就是一陣惡寒:這些唐軍都什麽人啊?那個鍾都虞竟然還吃人血……壞了,似乎說的是某家親女……他關心則亂,上前拉住王義薄問:“王指揮,你适才說,鍾都虞……”
王義簿嘿嘿怪笑,笑得楊玄恩更是頭皮發麻,連忙尋思怎生想個辦法,找人趕過去知會一下自家親女,千萬莫跟姓鍾的搭話。
除了爲自己手下一大批單身漢們解決個人問題外,李誠中還要将精力集中到戰利品上。這次的征伐渤海可謂收獲極大,大得他晚上睡覺都會笑醒。
首先是兩萬七千餘名戰俘,這些戰俘可都是青壯啊!對于人丁缺乏的營州來說。這就是一筆極大的财富!如今營州建設飛速向前,在在都需要人力,耕田需要人、作坊需要人、礦山需要人、放牧需要人、哪裏都需要人。當然,最主要的是。這些青壯都是極好的兵員。他們雖然在戰事中表現慘了點,但這不過是在渤海軍中的表現而已,李誠中有信心,按照自己的訓練方法調教出來軍士,面貌必将煥然一新。
當然,爲了讓這些渤海青壯安心在營州生活,就必須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何謂後顧之憂。自然是家人!李誠中向大封裔和裴頲提出,要将這些戰俘的家人也接往渤海,這一要求倒令兩人有些感動。大唐果然是王師,就算對待俘虜也是那麽仁義。大唐都督居然還爲戰俘考慮,想要幫助他們舉家團圓!
戰俘們都是家中的主要勞力,他們前往營州,整個家便等于失去了主心骨。忽然聽說唐軍願意讓戰俘家眷跟随前往,這一條消息無疑具有極大的震動力。當即令數萬家庭喜極而泣。
自第一批戰俘及家人啓程,至最後一批到達營州,整個遷徙過程耗時兩個多月,共遷徙九萬三千餘口。整個營州長史府忙碌的運轉起來。将這些渤海人丁分别安置在柳城、燕郡和錦縣三地,極大的減緩了營州勞動力缺乏的弊端。爲營州的建設提供了龐大的勞動力基礎——在這個時代,勞動力指的不僅僅是青壯。就連老人和婦女,有時甚至是幼童,都是勞動力的一份子。
除了戰俘,還有作爲罪囚的朱氏、金氏和崔氏等族上千人,這些罪囚和普通戰俘不一樣,他們大部分都有比較高的文化學識,其中還有許多是各家自己培養的工匠,這些人的遷入,對于營州來說也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财富。
除了人丁外,征伐渤海取得的第二筆戰利品無疑要現實得多。這筆戰利品就是物資,具有由兩部分構成,其一爲國庫支付的大唐軍費,其二爲抄沒的三氏家财。
王師受大封裔和裴頲邀請而來,這筆軍費自然要着落在渤海國國庫上面。具體的細節李誠中并不去談,這些東西都由懷約聯軍八虞候之一的崔和去談。崔和終于将他的才能徹底展現了出來,在和渤海國高官的談判中,充分施展了“獅子大開口”、“锱铢必較”、“哭貧苦窮”、“誇大耗靡”、“偷換概念”等諸般技巧,幾乎将渤海國庫搬走了三成。
在這些技巧的熟練運用中,他給渤海官員算了一筆細賬:每名士兵的征募費、訓練費、裝備費、日常飯食耗費、每月軍饷支出、作戰中損耗的兵甲弓矢、戰損士兵的撫恤養老……
什麽?士兵的訓練和征募你們不管?怎麽可能,沒有這些支出,大唐怎麽組建得起來如此能征善戰的軍隊?其能征善戰的軍力可都和這些支出是緊密相關的!不信俺們的戰力?要不要試試?
什麽?聽說我們唐軍沒什麽折損?不想出撫恤?拜托你用腦子想想,打仗怎麽可能不死人?俺們出來的時候可是有大軍五千的!如今已經折損了一半多了!笑話,怎麽可能“零傷亡”,你聽誰說的?要不咱們打一打,看看你們能不能零傷亡!
什麽?營州這個月的作坊生産不歸你們管?你去問問,爲了這次東征,俺們營州付出了多大代價,柳城和燕郡的所有作坊都在努力開工,就爲了彌補消耗!這次消耗不大?要不咱們拉開試試,看你們打仗消耗大不大!
什麽?契丹人不能算在裏面?某告訴你,你說話一定小心些!契丹人也是懷約虞候聯席本部成員,而且比你們先加入本部!要不你們自己去找契丹人問問,看看他們同不同意替你們白白打仗!
……以上隻能簡略描述一下雙方争辯的激烈程度,但不管如何,渤海還是拿出了他們的誠意,支付了總價值超過一百萬貫的各類物資,其中有金銀、銅錢、糧食、布帛、鐵器、牛羊、珍貴草藥等等,當然也包括他們的特産:扶餘鹿、鄚颉豕和率賓馬。
而抄沒的三氏财貨也不出意料之外的豐碩,總價值達八十萬貫之巨!
由上京至西京,由西京至遼城,由遼城至懷遠、再至燕郡和柳城的通道上,一架架大車絡繹不絕,一群群牲畜擠滿了路途。這種繁華的場面持續了一個多月,讓整條通道迅速熱鬧起來,過去空無一人的遼城竟然重新開始有了遷入的百姓!
李誠中對于二十年後阿保機建立的大遼爲何會忽然之間強盛起來的原因有了一絲明悟,當他重重拍着崔和的肩膀不住口誇贊他時,崔和歎了口氣:“都督,其實某還是小家子氣了一點。”
李誠中詫異道:“爲何這麽說?知道你幹了什麽嗎?你爲營州掙到了整個盧龍節度一年半的收入!足足一年半!整個盧龍十三州!”
崔和卻搖了搖頭:“都督,你不知道,立國二百年未逢大事,整個渤海之富,不是咱們能夠想象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