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張興重爲了模拟戰時被敵追擊的環境,嚴令不許點燃燈球火把,同時要求全軍在行軍期間保持靜默,這讓今夜的野外行軍拉練更加困難。
好在營州軍一直比較注重士兵的夥食營養,除了保證一天三餐之外,牛羊豬肉、魚類、野味、菜蔬等也極爲豐富,各種禽蛋也時常補充,所以士兵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改善,超過半數的士兵已經消除了一到夜晚就“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盲症,剩下的士兵也在夜視的能力上有所提高,這爲夜間行軍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當然,這樣的待遇标準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所有軍隊,除了李誠中毫不吝啬的将攻占柳城時抄家所得的大量财貨源源不斷地投入之外,也是以整個柳城百姓縮衣減食爲代價換來的成果,其中有多少辛酸悲劇,隻有當事人自己明白。
展開野外長距離靜默行軍是檢校北方指揮部都指揮使張興重的臨時決定,作爲全軍主官,他隻需要做出決策、發布命令即可,具體的事宜則由指揮部一衆虞侯參謀來實現和完成。就在全軍收拾行裝、拔營起寨的一個時辰内。指揮部已經将張興重的命令細化到紙面上,緊急制定出了詳細可行的行軍方案。
丙計劃是甲計劃的延續,所以東進的行軍路線是早已确定好的,騎兵營中的斥候部隊早已對這條路線進行過多次勘察。因爲夜間拉練的緣故。新的行軍方案對斥候的偵查方法進行了調整,要求前軍騎兵營斥候數量由一隊五十騎增加至兩隊一百騎,行軍路線上每隔五十步設置一騎作爲行進引導,在大軍行進前方形成一條長二裏、連續不間斷的引導線路。
爲了應對随時可能遭遇敵騎追擊的假想環境,在行軍布置上,将部隊由長蛇行進方式改爲陣列行進方式,正面寬度上以每夥十人爲一橫排,前後相鄰兩隊間隔二十步。每都之間間隔三十步,以保證在遭遇敵襲時能夠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組成方陣。同時在大軍兩側百步距離左右安排各一都百騎以爲側翼。全體士兵除前方執行斥候任務的騎兵都外,無論騎兵步卒一律牽馬而行,以積蓄馬力。戰馬套上口罩、馬蹄綁上綿草。防止發出過大的聲響。
行進路線的選擇相比原先的丙計劃來說,更加貼近和龍山,而在繞過和龍山北麓後,将轉向偏北方向五裏外的鹿鳴窪子,然後沿着白狼水的支流鹿鳴溪繼續向東。之所以作出這樣的調整。是爲了在夜間行軍時尋找到可以辨識的參照物——在夜幕下的和龍山身影和汩汩流淌的鹿鳴溪水聲都是極好的方向标識。
大軍行進的速度比張興重的預想要慢一些,尤其是最初的十裏地,足足行了一個時辰。因爲事起倉促,許多部隊都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所以開始的時候有些都和隊還出了一些小問題,比如隊形不夠嚴整。前後隊形或脫節、或相擠,還有一次發生了部隊前進時與前方引路的騎兵都相互錯過的情況。好在沒有多久便重新找到了彼此,部隊在偏離了目标路線半裏地後又回到了正确的方向上來。…,
這一切都在張興重可容忍的範圍之内,他對指揮部隊的基層軍官還是有信心的,這些基層軍官大都是白狼山時期的老兵,這樣的夜間行軍在當時經曆過很多次。他同樣對這支部隊的士兵很有信心,這些士兵以完全不同于這個時代的練兵方式訓練而成,雖然訓練時期比較短,但對于遵守紀律的條件反射般的服從性已經遠遠高于其他軍隊。他相信隻要給部隊一個适應的時間,這支軍隊就能很好地做出自我調整,創造出一個又一個奇迹。
在張興重的眼裏,李誠中的練兵方法說起來其實很平常,本質上不過兩點,即對士兵的紀律性訓練和對基層軍術意識的培養。隻不過這種練兵方式将所要達到的要求一一明确細化,将各種訓練具體而微到了極緻的程度。在這種練兵思想指導下,士兵被訓練成如同一個個木頭人一般,對紀律和服從性的追求達到了極端盲目性;而基層軍官的培養則同樣耗費了極大的精力,對他們的培養要求太過嚴苛,可以說是以軍中重将的标準來衡量這些基層軍官,似乎在李誠中看來,這些基層軍官——包括伍長、夥長和隊正都是一個個高階軍将,不僅要求他們懂練兵、會指揮,還要求他們能識文斷字,書寫軍報!
就是如此平常的兩點訓練方法,恩,或許還應當加入一點,即團隊榮譽感的培養——這些用語都是李誠中挂在口頭上的常用詞,造就了如今這支奇怪的軍隊。張興重能夠在這支軍隊上找到一種獨有的氣質和内蘊,但具體是什麽樣氣質和内蘊,他真的說不上來。但這樣的氣質和内蘊使得這支軍隊在面臨突發意外的情況下卻能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這一點已經在白狼山外和品部的決戰中得到了充分體現。
同時,張興重越來越喜歡這支軍隊,對他這樣的高級指揮官來說,指揮這樣的軍隊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你隻需要作出總體決策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都會由這支軍隊自己來完成,就好像是乘坐一駕大車,你隻需要牽引拉車的牛馬前進的方向,這駕大車就會自行前進,不用你太過費心考慮。這樣的經曆在張興重指揮征服小淩河流域的作戰中感受得淋漓盡緻。
不出張興重所料,各隊都頭、隊官和夥長在餘下的行軍中自行開始解決起之前暴露出來的各種問題,比如将各隊前後距離再次加大,隊官在隊伍中偶爾張口提示齊步走的口令,将整隊的前進步伐再次統一歸攏。而在幾位虞侯參謀的臨時建議下,前方引路的騎兵都将每騎設置的間距進一步縮小,并在胳膊上緊急纏繞上了不知虞侯們從哪裏尋來的白布。張興重本人所要做到,就是在虞侯們請示的時候回答“可”或“不可”。
當全軍逐漸适應後,行軍速度明顯加快,醜時便将和龍山的身影徹底抛到了身後,到了寅時之末,前方斥候已經找到了鹿鳴溪,開始将大軍引導進入溪水畔的平坦道路上。預計再行五裏,将抵達鹿鳴溪最寬闊的河道邊,即被當地稱爲鹿鳴窪子的地段,屆時全軍将在此處歇息一刻時,略作休整。
走到這個時候,張興重已經有點犯困了,連夜行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這樣的黑夜靜默前行,是對意志力的極大挑戰。他使勁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強行将困意驅散,轉過頭來問身旁的作戰處從事秦月山:“有沒有王大郎的消息?”…,
負責扮演敵騎的王義薄與指揮部始終保持着聯系,隻不過這種聯系是單向,即指揮部每隔半個時辰派遣騎兵主動聯系一次王義簿,将王義薄所部兩都騎兵的情況彙報回來。前去聯絡的騎兵不得暴露大軍的行蹤,具體的追擊路線由王義薄自己判斷和決定。
秦月山道:“王指揮使已經于醜時末追上了後勤都,按照方案,後勤都所部計入陣亡之列。但王指揮使随後追錯了方向,截至上一次斥候的彙報來看,他們偏離全軍行進路線約六裏。到目前爲止,最新的情況還不清楚,派出去的斥候尚未回來。”
後勤都要攜帶全軍辎重,行軍負荷很重,被王義薄追上是意料中的事情,張興重點了點頭,笑道:“這個王大郎,自負手中騎兵深得解裏調教的三味,卻也有追錯了方向的時候。好啊,咱們加快腳步,争取在天明之前保持全軍完整,恩,幹脆到時候擺一個埋伏,隻等他追上來!”
秦月山也笑了,道:“那好,卑職立刻召集人手,到前面鹿鳴窪子之後争取拿出一個方案來。還有半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幹脆咱們就在鹿鳴窪子以逸待勞,打他個措手不及!”
此時爲寅末卯初,天空上星光逐漸暗淡,最是漆黑之時,但過了這段時間,天色就要轉亮,秦月山的回答也意味着今夜的野外行軍将在鹿鳴窪子劃上終止符。與此同時,爲了振奮早已疲憊不堪的全軍士兵的精神頭,虞侯司将“加快腳步,盡早抵達鹿鳴窪子後全軍休整”的命令傳達到行進中的各部,士兵們立刻爲之一振。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斥候飛馬來報:鹿鳴窪子發現可疑形迹!
張興重一愣,連忙帶領指揮部衆虞侯參謀趕到前面,隻見負責指揮前方斥候的騎兵營教化使魏克明已經帶着幾名騎兵軍官迎了上來:“張都虞,前方有情況,某建議大軍立刻停止前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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