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在惶惶然當中度日如年。回青岡當奸細他肯定不想去,留下來做個特務隊的副隊長他也不是那麽情願。但要是和命比起來,這兩樣工作幹哪一樣都無所謂了。
李輝心裏還想着,不管是留下來幹特務隊長還是回青岡當奸細,他隻要找到機會還是要跑的。回内地投奔正規軍才是他的願望!但奇怪的是,關于他的任命卻始終沒下來,他也一直在牢房的單間裏住着。這裏的條件可不是太好,李輝住到裏面不挨打也是整日焦慮不安。
又過了兩天牢房裏來人了,來的是安達縣的特務隊長。看見他,李輝估計自己的去處大概就是特務隊了。那樣的話,特務隊長就是他頂頭上司。李輝站起來,對着這位上司敬了個軍禮以示恭敬。
特務隊長愣住了。停了十秒鍾,這才神情古怪的點點頭。旁邊自然有看守打開牢房的門,特務隊長領着李輝走出了監獄。
“李輝,先洗個澡換身衣服,等會兒有車來接你。去哪兒你别問,到地方你見機行事就行了。要是運氣好的話,興許能交了好運你小子就時來運轉了。好了,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去吧,去洗澡換衣服。動作麻利點兒,那邊等着呢。”
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幹淨的短上衣,李輝坐上了來接他的汽車。卡車一路颠簸,走走停停的跑了一天。李輝剛開始還辨認着方向,想要記住路,可随着路途的延長,卡車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條小船一樣左搖右晃、上蹿下跳。
從來不知道暈車滋味的李輝就覺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胃腸都快擰到一塊兒去了。頭也暈了、眼也花了、也吐了。原來記住的那點兒路早忘光了。他就像害了重病一樣,躺到卡車的後車廂裏随着車輛的颠簸翻來滾去。
後車廂裏還坐了四個鬼子兵。這四個小子倒是一路嘻嘻哈哈,李輝難受成那樣,他們四個就當沒看見一樣。隻有當李輝滾到他們腳邊了,鬼子才會用腳蹬蹬,把人蹬到别處去。這一路之上,李輝可是受老了罪了。
卡車一路沒停,從早晨起來一直開到半夜才到地方。李輝像個死人一樣躺倒車廂裏一動不動。
“嗨,下車的,快快的!”過來個鬼子輕輕踢了踢他。李輝動了一下。一個脾氣暴躁的鬼子重重踹了他一腳,“八格牙路,死啦死啦的!”李輝翻身坐了起來。
從卡車上下來,李輝被帶進了一棟樓。像在牢房裏一樣,李輝又被關進了一個單間,外面的鐵門上了鎖。好在這屋裏挺幹淨,床鋪枕頭什麽的看起來都是新的。李輝一腦袋栽倒床上就再也不想動了。
鐵門一響,從外面進來個老頭,手裏捧着個托盤,是來送水、送飯的。聞見飯菜的香氣,李輝翻身從床上跳下來,撲到桌子跟前端起飯碗先扒了一口。今天一整天他都沒吃飯,到了這會兒早餓的前心貼後心了。
“慢點兒吃,别噎着了。沒人跟你搶,這些都是你的!”老頭說話聲音低沉,話裏的意思卻滿是關心。
“你在這兒慢慢吃,吃完了飯碗就放這兒,明天早上我送早飯的時候再來取。”老頭搖着頭,轉身往門口走。
李輝趕緊咽下嘴裏的飯,一把拉住老頭的袖子,“叔,叔。這,這是哪兒呀?”
“這是,唉,說了你也不知道。等有人想見你了,自然會告訴你。小夥子,你好自爲之吧。唉,這年頭啊,日子都不好過呀。”老頭嘟嘟囔囔的走了。鐵門随即咣當一聲重新關上。
李輝知道鬼子不會殺他,倒也不是太着急。吃飽了飯往床上一躺昏然睡去。
第二天,昨天送飯那老頭果然又來了。這次送的是早飯,同時把昨天晚上的碗筷拿走。吃過午飯,李輝正打算繼續睡個午覺的時候,鐵門被打開了,進來個穿便裝的小子,“你就是李輝?走吧,去洗澡換衣服,有人要見你!”
有人要見我,到底是誰要見我?李輝很想這麽問,但他忍住了。人家不說,自然就有不說的道理。謎底早晚見分曉,他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李輝按照吩咐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還被命令在身上噴了點兒香水兒。也不知道要見的是哪路神仙,架子還挺大,光洗澡他都洗了兩回了。
這還不算,從澡堂裏出來之後,有個理發師還給他理了發刮了臉,收拾的又幹淨又利索。李輝怎麽覺得自己像是被宰的豬一樣,洗剝幹淨就等着大卸八塊好賣肉了。這種感覺讓他不舒服了好一陣子。
收拾幹淨之後,李輝就被送進了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裏沒人,李輝感覺到這個房間的肅穆,自覺地在長條闆凳上規規矩矩坐好安靜地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吧,房間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着軍裝、頭發花白的日本軍官。一看見這人肩膀上的軍銜,李輝緊張的差點兒連喘氣都忘了。金色肩章兩顆五角星,中将!這老頭是個日軍中将!
李輝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第一是因爲人家的職務高,至于第二嘛,他現在是日軍的俘虜呀,對人家尊敬一點兒,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兒,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
“你是李輝?我是吉田,關東軍巡視官。”原來這老鬼子就是吉田老伯爵!
老吉田一心想找任來風替兒子報仇。不過,來了中國東北之後,他這才明白任來風代表了什麽。他和他的遊擊隊,代表的就是中國東北軍民的抗戰決心!難怪連梅津美治郎那隻狡猾的狐狸都拿任來風沒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