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來風想看看這幫人到底怎麽回事，自然對噪音之類的沒什麽反感；馮文英更是聽見了和沒聽見一個樣；隻有黃國金心裏稍微有那麽點兒發虛。坐到闆凳上身子扭來扭去的，總是有那麽點兒不自在。
胡子們吃飯也不講究，筷子夾不過來的直接就上手，抓着大塊的肉往嘴裏塞，吃得滿臉滿手都是油膩。大概是酒勁兒上來了，兩個沒輪到劃拳的胡子開始唠閑嗑。胡子嘛，自然是大大咧咧慣了，說話的聲音也大，别說是任來風專門聽了，就算他不想聽也擋不住聲音往耳朵裏鑽。
“唉！老關你說，咱當初可也是義勇軍，咱也打過鬼子除過漢奸。那時候咱進了村子是啥樣？老百姓端着高粱米飯請咱上家吃。再看現在啥樣？進了村子就跟是來了賊一樣，老百姓誰看見咱都跑！這他娘的前後差距咋這麽大呢？”
“哧！你那時候是什麽樣子？你進了村子一不搶二不奪，拿什麽東西都給錢。現在呢？前天你在靠山屯把人家裏養的老母雞抱走給錢了嗎？過去你是義勇軍，現在你是胡子，能一樣嗎？”
“這能怨我嗎？那時候咱打鬼子鬥僞軍，能從鬼子漢奸身上弄錢，現在從哪兒來錢？沒錢你讓我拿什麽給他？”
這倆人聲音越說越大，漸漸地劃拳行令也停了，胡子們都看着這倆說話。有的眼睛發亮、有的垂頭喪氣，各種表現不一而同。
“要叫我說呀，咱還不如繼續幹義勇軍！打鬼子、宰漢奸，不比當個打家劫舍的胡子強？”
“二牛子你住嘴！”領頭的胡子突然喊了一聲，眼睛朝任來風三人的桌子掃了一眼，“這裏可不是家裏，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滿嘴放炮！老實吃你的飯、喝你的酒，不該說的别胡說！”
“怎麽了？張木匠，大哥讓你在咱窩棚裏當個頭兒，你他娘的膽子還變小了不是？老子說話礙你啥事兒？我張二牛當初在荒草山落草時候，你還滿腦門高粱花呢！”
“張二牛！你個混蛋！出門之前大哥是怎麽交代的？我告訴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小心隔牆有耳！你大嘴巴說話不過腦子，落到有心人的耳朵裏，你他娘的完蛋事小，沒準還得連累弟兄！”
“隔牆有耳？啥隔牆有耳？你别說笑話了，這牆外頭站一會兒就能把人凍成冰棍！還隔牆有耳呢？隔牆有冰棍還差不多！”胡子們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隻有張木匠一個人沒笑。他的眼睛還是有意無意的往任來風三個人這邊看。
張二牛笑了幾聲，看張木匠的表情不對頭，順着他的視線一看，這才看見另外飯店裏還有另一桌客人呢。“喲呵，我說是咋了呢？原來是有這仨癟犢子在呢。我說，你們仨，趕緊給老子滾蛋！沒看見爺爺在喝酒嗎？快滾！”
“呸！灌二兩貓尿就裝酒仙，你真不知道害臊兩個字怎麽寫的！人家大師傅辛苦整了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怎麽吃到你嘴裏就會滿嘴放臭氣呢？”任來風怎麽會受個胡子的辱罵？眼睛一瞪，那怪話也是張嘴就來。
“轟！”胡子們哄堂大笑！張二牛可受不了了，這家夥滿臉通紅的站起來，幾步沖到任來風跟前是掄拳便打！
任來風腦袋一晃躲開，用腳尖一勾。張二牛站立不穩，搖兩搖、晃三晃，噗通一下摔了個馬趴！任來風哼了一聲沒理他，繼續坐下來喝他的酒。
呵！這一下張二牛可不樂意了。這小子一個翻身爬起來，怪叫一聲，再一次掄拳頭朝着任來風打了過去！任來風坐那兒紋絲沒動，黃國金擡起腳來，照着張二牛的迎面骨就踹！
張二牛閃身躲開，擡腳照着黃國金就踹。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打在了一起，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黃國金久經沙場，在戰場上和日本鬼子的肉搏戰都不知道打過多少回了。别看平常跟着任來風出門的時候，他的主要責任是冒充鬼子和充當日語翻譯，真要動起手來，一般兩三個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張二牛是胡子，雖然身強體健，大概也練過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但在打鬥經驗上黃國金可比他強得太多了。兩個人也就是打鬥到四五個回合的時候，黃國金拉一個敗式撤身便走，張二牛揮拳在後頭就追。
哪知道黃國金這是詐敗，眼看張二牛追上來了，假裝腳底下一個踉跄身子往下一低。看着像是腳底下拌蒜要摔倒的樣子，其實他已經擺好了圈套了。
眼看兩個人的位置夠得着了，黃國金勸着的那隻腳突然往外一蹬，“嘭！”這一腳正踹到張二牛的腳脖子上。張二牛仰面摔倒，這一下摔得那個爆呀，把地闆上陳年的老灰都震起來不知道有多少。這小子躺地下就沒起來。
這下，胡子們可不幹了！看笑話是看笑話，真要是有人欺負了他們的人，這幫人當然也不會幹看着不管。胡子們紛紛離座，大聲嚷嚷着，有人過去把張二牛扶起來，有人就把槍掏出來了！
玩别的可以，玩槍可不一樣，那玩意兒可不分誰的身份是尊貴還是低賤，一旦打上一樣是非死即傷！一看胡子們把槍掏出來了，馮文英眼疾手快，一把抓起旁邊的桌子往兩個人身前一檔，緊跟着拽出盒子炮就像開火，被任來風給攔住了。
黃國金沒桌子可擋，他自己一哈腰蹲到桌子下頭，搬個闆凳擋到了腦袋前頭。同時，槍也拿到手裏了。
胡子們一看這三位反應這麽快，他們也傻眼了。人家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是打？還是和？胡子們把眼睛看向了張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