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命令下達了,第二連交叉掩護着撤了下來。望着垂頭喪氣的戰士,任來風心裏又是着急又是緊張,他見人就問:“你們連長呢?付二沖呢?”一連問了好幾個,得到的回答卻始終隻有三個字:不知道。
問的人越多,任來風的心越往下沉,等從人群裏抓出王三猛的時候,終于得到了第一個好消息:付連長還活着。
眼看任來風着急上火急的滿臉通紅,王三猛趕緊帶人去找他的連長。還不錯,又往前走了沒多遠就看見兩個戰士一左一右攙扶着付連長姗姗而來。付二沖左腿虛點地面明顯使不上勁兒,面色有點兒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受傷太重的緣故。
不管怎麽說,人總歸還活着,這就比什麽都強!
“老付!”任來風叫了一聲晃了晃手臂,快步走到跟前一把拉住付二沖的手,仔細端詳這位飛虎營第一主力大将兼首席神射手。就見付二沖的右邊肩膀頭顔色有點深,不是血迹的話就是上面沾了水。至于左腿,從他走路的架勢上來看,應該是崴了腳居多,“你怎麽樣?負傷嚴重嗎?”
“什麽負傷?就是崴了腳。回去擦點藥酒,過兩天就能好。”付二沖滿不在乎的搖搖頭,随即臉色就變得和二連士兵一樣沮喪了,“這場仗我沒打好。鬼子炮樓沒打下來,還死傷了這麽多兄弟。營長,你把我的連長撤了吧。”
“撤了你?撤了你誰給我當二連長?這場仗我也沒打好,是不是我也要去找孫老總讓他也撤了我的職?老付,我一直敬重你是條漢子,别婆婆媽媽的給我裝娘們!這回沒打好,下回再打回來不就完了嘛。撤什麽撤?咱飛虎營的兄弟都是好漢,隻有打鬼子的付連長,沒有戰敗被撤職的付二沖!”
“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拿下朱仙鎮炮樓!”付二沖本來就是個易沖動的性格,讓任來風這幾句話一說立刻吼叫着要返回身再去打炮樓。
任來風哭笑不得的攔住了他,“你這麽着急幹什麽?我說了讓你再去打炮樓了嗎?先給我歇着,下一回什麽時候打,怎麽打,咱們大家夥兒仔細商議之後再做決定。你肩膀也受傷了?胳膊還能動嗎?”
“能啊。”付二沖聞言滿不在乎的舉了舉胳膊。胳膊是舉起來了,不過也疼得他直吸涼氣,“嘶——”等發現任來風關切的目光了,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嘿嘿,讓炮彈皮擦了一下,沒事兒。皮外傷,沒傷到骨頭。找軍醫官上點藥,過幾天就能好。”
“嗯,這我信。你這身體,過幾天能恢複倒有可能。王三猛,你負責保護付連長去找軍醫官治療。路上有什麽差錯,我唯你是問。快去!”
“是!”王三猛敬了個禮,趕緊過去要幫忙。可左看右看他也不知道從哪兒能下手。付二沖的兩邊肩膀都有人,他總不能把人家趕走他上去吧?
也不知道是福至心靈還是痰迷了心竅,王三猛上下亂看,正把付連長看得毛骨悚然的時候,這位冷不丁一彎腰,伸雙手扳起付二沖的兩條腿往懷裏一抱,“走!”打了聲招呼,和另外那倆兵是擡起付連長拔腳就走!
原來攙扶付二沖的那兩位本就是身高體壯之輩,再加上個體格比普通人大兩号的王三猛,這三人擡着付二沖就好像三個孩子擡個玩具車一樣,不費勁兒就往前走的飛快。
離老遠都能聽見付連長的怒吼聲:“王三猛,快放我下來!我命令你把我放下來!”
“連長,你就安生點兒吧,這是營長的命令,俺可不敢把你放下來。再堅持會兒吧,咱馬上就能見着軍醫官了。”
三個人越走越遠,任來風臉上終于露出了難得的笑意。隻要人還在,他就有的是時間和鬼子慢慢玩兒。朱仙鎮炮樓,遲早是飛虎營的囊中之物!
飛虎營頭一次進攻失利,暫時撤往青龍崗休整。青龍崗上有座山神廟,馮文英和她的那幫手下們就在廟裏住。廟裏的老道早跑了,任來風帶着飛虎營好幾百号人一來,山神廟肯定是不夠住。不過戰士們外出打仗的時候風餐露宿也早習慣了,在崗子上紮下營寨,就地宿營。
當然,任來風肯定不會犯被諸葛亮揮淚斬了的馬谡那種錯誤,他把第一連和新一連留到了山下。這樣就算有敵來犯,山上山下兩邊呼應,照樣是往來自如。好在,鬼子似乎也并沒有來偷營劫寨的打算,任來風的這一番布置絲毫也沒體現出他的優越性。
安營紮寨一切就緒,接下來任來風還要面對怎麽解決朱仙鎮炮樓這個最大的難題。這家夥圍牆也高、護城河也深,怎麽辦呢?
這天晚上任來風想到半夜也沒睡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腦子裏盡是白天戰鬥的場面。一會兒是付二沖中彈的鏡頭,一會兒是戰士們成片讓打倒的畫面。越想越煩悶,最後幹脆披衣服起床,輕手輕腳的繞過于小倩,打開門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這段時間以來,隻要是晚上睡覺,任來風和于小倩就一直睡一間房。任來風睡床上、于小倩打地鋪。有時候條件好了,任來風也曾經給于小倩找過單獨的幹淨卧室。可她不去,非說不和風哥一個房,她晚上就不敢睡覺。
對這個父母雙亡,又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的小漁妹,任來風一直有一種虧欠的感覺,似乎他們父女倆要是不救自己,也不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有了這種想法,他又怎麽能拒絕一個可憐女孩的簡單要求呢?睡一個屋就睡一個屋吧,反正他是這支部隊當之無愧的最高長官,倒也不怕别人說什麽閑話。
夜色中傳來一陣陣的蟲鳴蛙叫。月光下,一個苗條的人影正站在不遠處直直的往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