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隻有狩獵食肉的猛獸時才會用到誘餌。草食動物由于更容易獲得食物和更加膽小,很少有喜歡往誘餌上撞的。而作爲獵人,草食性動物才是我們主要的獵物,捕獵猛獸危險性太高了,不符合我們的狩獵宗旨。隻有在一些儀式性的競賽上或者求婚之類需要彰顯勇武的時候,我們才會去嘗試去獵殺猛獸。
而我即将面對的這隻,卻是比任何猛獸都更加危險千百倍的惡魔。或許我能找到将它引誘至此的誘餌,但我卻無法制作一個陷阱來對付它。我所能依仗的隻有我的劍了。
看上去是一次絕對愚蠢無知的冒險。
我并非别無選擇,沒人命令我做這些,我也不可能拿着一隻惡魔的首級去向某個姑娘求婚……
但這種事總歸要有人去做的不是嗎?如果不是我,換做任何一個野狼,或者惡魔審判庭的阿薇在這裏,我相信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戰鬥。縱然我不像審判官那麽虔誠,不像星際戰士那樣能夠談笑風生的慷慨赴死,我依然沒什麽必勝的把握,并且我知道失敗的後果……
但一個戰士要去戰鬥,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我記起了方才阿爾斯蘭說的話,在那次戰鬥中,失蹤的不僅僅是我手中這把劍,還有惡魔的頭顱。我找到剛才自己取出這把劍的地方,那是我開辟的另一個儲存空間,它的打開方法我卻已經在十多年中完全遺忘。我再次把它打開,取出裏面存放的另一個東西。
那是一大坨形狀不規則鋼鐵,有人的軀幹那麽大,看起來像是以破碎的戰車裝甲闆用蠻力擠壓形成的。以我現在的實力,全力發揮的話确實有可能把鋼鐵像面團那樣揉來揉去,但十三年前我似乎還沒這能力。鋼鐵上銘刻着數個灌注了靈能力量的符文,這些符文維持着一個堅固的力場護罩。那個空間中時間是正常流動的,但這些符文的能量曆經這麽多年沒有絲毫衰減。我無法解析那些符文,不過這層力場我很熟悉,我能感覺出那是屬于我自己的力量,是我創造了它,那麽我自然也能把它破壞掉。
這簡直是在玩火!我知道這層力場并非是爲了防禦外力,而是作爲一個封印封存着裏面那無比可怖的東西。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顧不得那麽多了。我最終下定決心,破壞掉了外層的力場封印,然後把劍鋒刺進這塊鋼鐵的縫隙,将它一塊塊剝離下來,最終将它弄碎。
裏面包裹着的,确實是一顆惡魔的頭顱。蒼白、枯瘦、猙獰,長大的嘴巴吐出細長的舌頭,灰敗的眼球渾濁不清。我不敢多看它一眼,生怕下一刻它就會用控惑人心的目光摧毀我的靈魂,或者用刺耳的尖嘯震懾我的心智。它一動不動,看上去就像真真正正的死掉了。
不,惡魔可沒那麽容易死去,否則這顆腦袋也不可能如此被鄭重的對待了。
我能感覺到它其中所擁有的龐大力量。縱使已經被從身體上砍下來長達十三年之久,它的力量依然讓我不敢接近。
我已經隐約回憶起它的一些信息,那是一個真正強大的遠古惡魔,曾經在短短的數日之内蠱惑了近乎整個世界陷入暴亂和堕落,随後叛亂者就沖垮了駐守那裏的絕大多數軍營。那是我所經曆過的最殘酷的一戰,就連前來支援的太空野狼也陷入了消耗戰的不利局面,一個個最高貴的超級戰士就那樣被無窮無盡的堕落者人潮給淹沒殆盡……
但即便是那樣,最後的勝利還不是屬于我們?
當時戰勝那個惡魔的關鍵,是一個定位信标發射器。我們和野狼發動的最後決死突擊就是爲了将那個信标送到惡魔身前。十多個野狼和整個連的瓦爾哈拉老兵都倒在了突擊的路上,但最終阿爾斯蘭拖着精疲力竭的我走到了惡魔所在的地方。信标激活了,雷霆在我們身邊炸響,雷光中走出了五個銀灰色的星際戰士。
他們是真正的惡魔殺手,每一個人身上都熊熊燃燒着熾烈的靈能火焰,那些弱小的惡魔甚至隻是接近他們便在慘痛的哀嚎中化作飛灰被逐出現實世界,他們以心靈彼此連接,進退協調宛若一人,他們每個人都配備着經過祝福的神聖武器,那些如熾烈火炬般明亮的刀劍與權杖,能夠輕而易舉的破壞上古惡魔的身軀,仿佛那不再是由最純粹的黑暗意志與邪惡能量凝聚成的血肉,而是稍微受熱就會融化的蠟油一般。
惡魔的反擊同樣猛烈而殘忍。銀灰色的戰士們全部重傷倒下,并且有一人陣亡,但他們已經對惡魔造成了足夠嚴重的創傷——嚴重到惡魔連一個凡人的攻擊都無法抵擋了。
我多麽希望那個定位信标還在身上——可惜就算還在身上,這附近也沒有那些灰色的戰士在待命。我覺得或許阿薇會認識那個戰團,等到阿薇在審判庭中的地位再提高一些,說不定就能帶上幾個出任務了吧。
黑暗的環境對我很是不利,我取出幾枚照明彈丢在艙室四周,點燃了它們,照亮我周圍的空間。
應該會來的吧?一個真正上古惡魔身上最重要的零件,蘊含的能量絕對不是我們這些卑微的凡人——甚至哪怕是星際戰士——可以比拟的。如果它迫切想要恢複力量,那麽來這裏找我是它唯一的捷徑。
在我回憶十三年前那場戰役的時候,一個遙遠而略顯模糊的旋律莫名在我腦海中回蕩起來,并漸漸變得清晰。不同于修女們那莊嚴肅穆的聖歌或我們防衛軍嘹亮激昂的戰歌,那是一個女聲在獨唱,輕柔緩慢,簡單到近乎兒歌的音調。
“我看見我的父親,
我看見我的兄長,
我看見那雲端的殿堂,
我聽見瓦爾基裏的歌唱;
先人的英靈在天空注目,
呼喚我去往永恒的殿堂,
戎裝的女神張開翅膀,
來吧,來吧,帶我飛翔……”
是的,我記起來了,那是瓦爾哈拉的戰士們爲自己唱響的挽歌。
那一戰中,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已化作不朽的英靈,此刻正侍立在帝皇的右邊。他們的戰鬥沒有任何文字流傳于世,甚至連生還的同袍也忘記了他們的名字,唯有帝皇見證,這已經足夠了。
我千千萬萬的戰友們,連同帝皇本人一起,正在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感覺到他們的期望,這讓我渾身變得灼熱,充盈着無盡的力量。
惡魔果然也沒讓我等太久。還沒等那些照明彈燃燒殆盡,它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這個并不很寬闊的艙室裏。
誰都沒有廢話,我們不約而同的展開搶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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