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芬裏斯的凡人部隊好像是一群與科技文明無緣的蠻荒野人,而非一支帝國軍隊。他們跟野狼一樣不修邊幅,留着長長的須發。他們大多持有刀斧之類的近戰武器,披着各式各樣的毛皮以及鎖子甲鑲嵌甲之類的護具,并有很大部分的軀體裸露在外,身上挂着稀奇古怪的由人或野獸身上的零碎做成的護身符。他們沒有領章肩章之類标明自身軍階的東西,于是我猜測他們尊卑關系可能是由胡子花色、露出來的傷疤大小以及護身符的質量高下來決定的。雖然早在靜默之廳裏見到那個凡人軍官時我已經多少了解了一些這支軍隊的風格,可這種打扮的人成建制的出現在面前,還是給了我很大的震撼。有那麽瞬間,我在想如果把我家鄉的人召集起來組成一支軍隊,會不會也像他們一般。
不過評價一支軍隊的戰鬥力,裝備其實是非常次要的因素,關鍵還得看人的素質如何。面前這支野人軍隊,士兵的素質幾乎好到逆天。他們普遍比我高出一頭,任何一人挑出來放在普通軍隊去都絕對是千裏挑一的壯漢,就連審判庭直屬風暴突擊隊那種精銳中的精銳,但看健壯程度的話也遠不如他們。他們士氣高昂勇猛無畏,即便在真空環境的折磨下踏入一個完全陌生的戰場環境依然沒有絲毫慌亂,而是帶着充足的熱情迅速展開戰鬥隊形準備迎接厮殺。想想也不奇怪,能被太空野狼認可并伴随身邊作戰的凡人,戰鬥力能差到哪兒去呢?
不過好像有什麽不對……枉我剛才把注意事項一遍遍聲嘶力竭的傳訊給你們,居然沒一個認真聽的是吧?!
在他們因真空産生大量減員之前,我當機立斷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丢過了走廊大門。五十多個壯漢加上他們的武器裝備,其重量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麽,一次性控制五十多個目标也不難,隻是狹窄的門起了很大的妨礙,不少人在擠過那道門時磕到了,然後在充滿空氣和重力的走廊裏摔作一團——看他們強壯成那個樣子,應該沒有大礙吧……
如果我像艾迪那樣專精心靈感應的話,那些各種痛罵的言辭想必已經要吵死我了。現在我隻能關閉靈能通訊,用通訊器招呼道:“誰是你們的頭兒?”
“我是千夫長索恩德,我們見過面的巫師。”那人隔着力場牆在走廊裏朝我招手,仔細看看果然是靜默之廳裏見過的那個,“要對我發号施令嗎年輕人?”
這人須發花白,目光如劍,臉上帶着深可見骨的傷痕,扛着一把長柄雙刃斧,雖然算不上最強壯的,但卻是最紮眼的,彷佛單純目測就能看出他作爲千夫長不僅僅是資曆熬出來的軍階,而是實打實的千人隊中第一能打的戰士。而且,方才運輸倉打開時,他也是第一個跳出來的,軍官帶頭沖鋒這種行爲在很多軍隊中被禁止,但在另一些軍隊中則是古老而不可動搖的傳統。
索恩德顯然曆經無數血戰并生存下來,老戰士的傲慢使得他很反感年輕人對他指手畫腳。但現在可不是講尊卑的時候,我直接說道:“我是中校伊爾山,帶着你的人往裏面走,給後面的空出地方。然後聯系你還沒下機的士兵,讓他們不要耽擱,快速進入走廊。此地我們已經清理,沒有敵人。”
老頭能在這麽久的戰鬥中活下來,靠着的可不僅僅是傲慢,觀察環境的眼光自然也是一流。他稍一打量四周,沒說什麽話便整隊集結讓他們繼續前進,自己則隻帶了兩個護衛留下來繼續觀看登陸,順便還取出兩條長繩,一端固定在走廊裏,另一端抛進了機庫。
這簡直是爲失重中難以行進的人們專門準備的東西。常規軍隊很少會有人配備這玩意兒的,除非是……山地作戰的軍隊?
有了千夫長的命令,接下來的行動便迅速有序的多了。接下來的部隊拽着繩子有條不紊地通過了真空地帶進去安全區。短短幾分鍾之類,三百人全部登陸完畢。然後風暴衛士和他的機械奴工們,還有無法返航的雷鷹上那四個野狼士兵,也都離開了機庫。
後續登陸的芬裏斯部隊裝備看上去像樣了一些,包括了不少激光步槍這樣的正常裝備,也有重爆矢之類的火力支援武器。那些激光步槍槍托大多是沒經過打磨的粗糙原木,槍口下面挂着巨大的斧頭或者砍刀代替了槍刺,高科技與原始材料混搭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粗狂美感。至于那些火力支援者,他們把沉重的重爆矢機槍拆成兩份挂在身上,連同滿身的彈鏈和彈藥箱,整個人彷佛一座移動的軍火庫,一個人便承擔了常規部隊裏通常要三五個人才能扛起來的分量,這些苦力一般的士兵往往臉上胡子很短或者幹脆沒有,是些入伍不久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女人?!
望着那些身材彷佛熊一般強壯魁梧的芬裏斯女人,我聯想了一下西爾維娅未來的摸樣,頓時心中一陣惡寒。
走過我身邊時,藍色的巨人停了一下。
“你的巫術……我是說你那些……嗯……”巫術和巫師都是貶義的稱呼,風暴衛士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詞,“……讓我大開眼界,伊爾山中校。我叫瑟朗達倫。”
他朝我伸出手。
軍中并不流行握手,一般都是舉一下手就算打招呼了。特别是星際戰士跟凡人之間,他的一根手指差不多有我小臂那麽粗,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铠裏好像嬰兒跟常人的對比。
不管怎麽說,能認識一個星際戰士對于凡人來說總是很榮幸的事情,哪怕我是中校而他隻是一個普通士兵。
艾迪和西爾維娅他們都已經不在走廊上,我接通了他們的頻道。
“西爾維娅,芬裏斯部隊已經登陸完畢。你在哪兒?你的船員們,還有戰鬥修女們呢?”
“我已在艦橋,開始進行這艘船的接收和重啓工作。我的船員和修女已經随風暴衛士一起登陸。”她回答說。
哦,船員們和修女都有密封的衣服,能在真空中活動,可以像星際戰士那樣從船體外殼的創口裏鑽進來。
那麽說登陸已經完結,可以離開這裏朝裏面進發了。野狼早已經消滅了擊潰了敵人的主力,剩下的清理打掃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當然,唯一比較棘手的是那個混沌巫師。不過有艾迪和弗爾海姆這兩位水準更在我之上的高階靈能者在,勝敗也是毫無疑問的。
就在我準備關閉走廊大門離開時,耳機裏突然又響起一個太空野狼那充滿芬裏斯獨特口音的聲音,“稍等一下。”
與此同時,機庫那關閉到一半的大門外面,出現了一架類似雷鷹、不過要小得多的飛行器。那是一架風暴鴉,跟雷鷹一樣是兼具運輸和火力支援能力的多面手。它小心的調整着姿态,慢慢從門裏飛進機庫,在兩架雷鷹之間緩緩降下,把機腹上挂着的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灰色大家夥放到地上。待它走開後,風暴鴉也降落在地,機頭下方的運輸倉打開,走出兩個機械奴工,身上扛着幾乎有一人高的巨大彈藥箱。
放下貨物之後,風暴鴉便起身返航了。那個四方家夥則邁開兩條粗短的機械腿朝走廊這邊走來,即便是在無重力的環境下每一步都能踏出地震般的劇烈振蕩。
那是一台無畏機甲!
在我身後,所有還未來得及離去的芬裏斯的士兵都路出肅穆的神色,隔着窄窄的門縫向它緻敬。
這種四米多高的步行載具,裏面的操控者一個重傷失去作戰能力的星際戰士老兵。機甲不僅僅是駕駛者的鋼鐵之軀,一定程度上更像是那活死人的靈柩,這種悲壯的意義使得無畏機甲在任何一個戰團都被看做是無以倫比的聖物,擁有極爲崇高的地位,而不是像坦克那樣僅僅是一件戰鬥武器。
不過,眼下的戰鬥差不多都快要結束了,沒必要再把無畏投放過來吧。無畏一般不是隻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麽?
“喂,小子,把門給我開大點,不然我就要撞開它了!”無畏在走廊大門前停下,暴躁的機械音在整個走廊裏回蕩。怪了,他那邊不是真空麽,聲音怎麽傳過來的?
可接下來,無畏突然露出很是錯愕的樣子——當然,這個四四方方的鐵家夥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的,但我猜測他是遇到了什麽讓他驚訝的事兒。他不停的調轉身子,用身軀上各個位置安裝的電子眼仔細打量我。
“伊爾山?”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很高興這麽快又見面了,這仗打完我得請你一杯。你都成中校了,升職挺快的麽。”
我不記得認識你啊……凡人能認識幾個星際戰士已經是很榮幸了,無畏機甲這種高端貨色平時都被妥善的保管在最隐秘的地方,怎麽可能讓凡人看到。
旁邊有個芬裏斯人看出了我的尴尬,提醒我說:“是阿爾斯蘭大人。向他緻敬。”
我端端正正朝他敬禮,心裏卻犯了嘀咕,仔細想想,确定自己真的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星際戰士或者無畏機甲。對了,弗爾海姆他們剛和我見面時也提到過這個名字,看來對方真的認識我,不像是認錯人的樣子。但我記憶力一向不差啊,怎麽可能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一個角色?
“你老婆還好麽?你們沒在一起?”無畏機甲又問了一句。
好吧,雖說帝國的通用禮儀中很忌諱開場就問對方家庭情況,可芬裏斯人是無需計較這些的。不過,我總不至于把自己有沒有結婚都忘記了吧!看來他是真的認錯人了。
突然,通訊頻道裏響起弗爾海姆那炸雷一般的怒喝聲:“阿爾斯蘭!專心作戰,不許多嘴!這次你未經允許私自跑出來的事情要是被都出去,以後打仗就别指望我們再帶着你,老老實實回墓園睡你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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