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跟她鬥嘴。等外面變得安靜了下來,我開始仔細觀察外面。
靜的似乎有些詭異,整個艙室已經完全失去了原先的樣子,沒有任何一寸甲闆或牆壁還是完整的,也沒有任何一寸地方是幹淨能露出本色的,到處都沾滿了細碎的血肉或者鑲嵌着鋼鐵碎片,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就連艙室外面正在向裏進攻的船員們,此刻也異樣的安靜了下來,偶爾隻有幾聲痛苦的哼叫——顯然的,巨大的爆炸威力有一部分從艙門洩露了出去,沖擊波傷到了不少人。
這很不正常。異教徒們全部粉身碎骨也就罷了,可混沌星際戰士們是絕不可能這樣容易就幹掉的。據我所知,混沌領主、混沌巫師還有領主的近衛戰士們,他們的力量應當足以能夠挨過炮彈的近距離爆炸。
我撤去力量蒼穹,握着激光手槍與動力劍仔細戒備,生怕屍體堆中跳出一個鋼鐵巨人向我撲來。但随即我就發現我的擔心有些多餘,放眼整個艙室,竟然找不出一塊比我的腦袋再大一些的物體。
“别找了,他們已經跑了。”阿薇收劍入鞘,冷漠的說。
我頓時吃了一驚,“去哪兒?”
“應該是那艘叫做帝國曙光号的巡洋艦吧。他們總不可能直接逃進亞空間裏去。”
這就更奇怪了。就算他們之中有某個強力無比的巫師,能在我的炮彈爆炸之前瞬間施展出一個群體傳送法術,可逃回那艘破船上能有什麽用?
“可那艘戰艦已經被我擊毀了。”我反駁說。
“你如何證明你擊毀了那艘戰艦?”一個異常響亮的嗓門從艙門外面傳來,“年輕人有些野心不是錯誤,但也不能吹牛。一艘主力艦和一群混沌星際戰士可是不一樣的。”
随着這個粗大的聲音,從扭曲變形的艙門下走進來一個高而粗壯的男人。他身高超過一米九,歪戴着船長帽,破破爛爛的海軍軍官制服如同坎肩一般挂在身上,敞着懷露出壯碩多毛的胸部。他的手臂粗壯無比,一手提着一把短彎刀樣式的動力劍,另一手則端着一支貨真價實沒有絲毫偷工減料的爆矢槍——帝皇在上,爆矢槍這種後坐力和威力同樣巨大的武器正常來說隻有裝備着動力裝甲的星際戰士和戰鬥修女才用,凡人士兵中能夠使用爆矢槍的絕對都是猛男中的猛男,而眼前這位能夠單手使用爆矢槍的爺們,差不多在力量方面已經可以脫離凡人的層次了,就連星際戰士之中,能夠熟練的單手操作爆矢槍的也極爲稀少。别看我單手能提起一挺重爆矢機槍,如果不用靈能作弊的話,單純依靠肉體的力量,我的腕力連爆矢手槍的連射都承受不住。如果不是他身高實在不太合格,我幾乎要認爲他是個星際戰士。
而這個人的年齡也有些超乎我的想象。從他那滿臉的皺紋還有花白的短胡茬上來看,他起碼得有六十歲了。雖然帝國人才濟濟,又有機械神教的科技實力支持,使得超過一百歲依然能夠輪着鏈鋸劍上陣殺敵的強者大有人在,可眼前這位也不像是經過機械或生化改造的樣子啊……
海軍的老頭兒都是怪物麽?之前那個老教士尤裏克斯用肉身對抗動力裝甲加噴射背包已經差點兒把我吓壞了,沒想到這裏冒出來一個更生猛的。
“我們異端救贖号的艦長,海軍上校斯蒂肯·萊姆先生,熟悉了之後你可以喊他萊姆老爹。”阿薇首先爲我介紹來人,然後又介紹我,“跟你提過的,我和艾迪的朋友,伊爾山。”
我頓時氣結。這算是什麽介紹?連軍銜都不給我報出來?
不過也罷,在海軍這種階級層次劃分更細緻的貴族軍隊之中,确實存在中校少校的正式軍銜,而在我們防衛軍,校官往往隻有上校一級,尉官也常常隻有上尉一級。因爲防衛軍正常來說最大編制是團,團長和上校本來就是一個單詞,團下面是連,連長和上尉也是一個單詞,連長往下的排長也用不着少尉中尉之類的軍官,直接讓士官長之類的老兵來擔任了。也就是說在正常的防衛軍中,一個團裏面的正規軍銜也就是上尉和上校這兩個。但軍隊裏往往不會隻有士兵,還有很多額外的輔助人員,比如帝國主教、靈能者啥的,有的軍隊也不是團長下面直接連長,還有參謀部之類的建制。爲了給我們這些編外人員增加一些軍人的歸屬感和榮譽感,帝國防衛軍額外增加了少校和中校的頭銜,用來授予在參謀部裏工作的那些地位在連長之上團長之下的人們。我這個中校,其實隻是虛銜,沒有實權的。以我的級别,在西爾維娅這種低一點的軍官面前擺擺譜還成,遇到上級,别說出言不遜,就算人家一個巴掌扇過來,我也得立正站好乖乖承受着,絕迹沒有翻臉的資格。
誰叫這裏是軍隊,誰叫我是軍人呢?
還好,萊姆老爹雖然樣子有些兇惡,說出的話也不是很好聽,但從别人對他的稱呼上總算能判斷出他其實是個很随和的人。而且他的話确實也隻是在教育,完全沒有給我難堪的意思。
艾迪爲了讨好和留住西爾維娅居然撒了個彌天大謊。眼前這位老爹哪兒有一點混資曆的樣子?看他那渾身缭繞不散宛若實體的殺氣,純粹就是個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猛将啊。至少公平比劍的話,我是一點戰勝他的把握都沒有,大概艾迪也沒有。
聽到阿薇的介紹,萊姆艦長把短彎刀插回鞘裏,擺了擺手說道:“别提了,托你們審判庭的福,我很早就從海軍退役了,所以也别說上校什麽的。”然後轉向我正色道:“我很早就聽說了,你和一個海軍的姑娘開着一架雷電就擊毀了混沌的戰艦。我這種糟老頭子不值得欺騙,可我想正常人都沒有膽量去欺騙一個審判官。所以,告訴我,你們怎麽做到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以我的口才和文采,大概說上半個小時才能簡短的說完。但老爹顯然不會那麽有耐心,于是我說出了一個更加簡短的答案,“用魚雷。”
“什麽型号?”
“呃……”我急速翻閱着之前零星的記憶碎片,終于找到了完整的正确答案,“末日型等離子魚雷。”
他更加急速的追問:“先不用說你們是怎麽搞到的這種大家夥,也别說你們是怎麽把二十三點七噸重的魚雷挂到隻有九點三噸重的雷電戰機上,我隻想知道,你直接命中了麽?”
“是……近失彈。”說打偏有些太難爲情了,多虧我博聞強記,一瞬間居然急中生智想到了這個巨專業的海軍詞彙,還是高哥特語的呢。
“我艹!”他清晰的罵了句髒話,“你從哪兒學來這個地球年代的詞兒?還近失彈……太空裏哪兒來的近失?打飛了就打飛了吧,能首發命中才是怪事兒。好吧,你的近失彈距離敵艦多遠爆炸?”
“大約十公裏吧,我離得太遠,不太好判斷。”我越說心裏越是沒底,于是把西爾維娅擡出來頂缸,“葛瑞門少校說,就算不能徹底摧毀,至少也是重創。”
“哼,一個既沒用過大型魚雷,也沒見過真正主力艦的小丫頭,說出來的話也就是你這種防衛軍的外行才會相信。”他嗤笑了一聲,“我可告訴你,别說是末日型這種小玩意,就算是更大一号的天譴型質子魚雷,也得需要三到五顆直接命中才有把握将一艘複仇者級大型巡洋艦徹底摧毀。哼,黃金時代的科技,帝皇年代的造物,是跟我們現在造的這種技術殘缺偷工減料的貨色一個檔次的麽?帝國曙光号的裝甲可全部都是實實在在的精金,五十到一百米厚的精金,而我們這艘,能在艦艏裝甲用上一點點精金就算帝皇保佑了。”
“可……可它看上去……”
“外表都熔化了,看起來很慘對不對?”萊姆艦長啐了口唾沫,“僅僅是傷到了外殼而已,對内部沒造成什麽太大傷害。就像人的重度燒傷一樣。”
重度燒傷也是緻命傷的啊!就算醫護修女們直接上前線全力救助,也很少有人能堅持着活到手術台上的。
不過那也隻是針對普通人來說,如果是意志足夠堅定的戰士,即便是重度燒傷依然能夠屹立不倒堅持戰鬥到最後一刻,至于星際戰士這種經過生化改造的超人就更不一樣了,他們的動力盔甲上帶着循環系統,即便燒傷也完全不影響戰鬥力,有些體質過人的甚至能夠自行痊愈。至于戰艦更像是普通人還是星際戰士,我想,近期生産的偷工減料的戰艦應該比較像普通人吧,至于那些年代久遠的精品……
看着我越來越低沉的神色,萊姆老爹似乎也在後悔把話說的那麽過分,于是安慰我說:“别想那麽多了,現在還沒到追究責任的時候。你們既然能夠重創它一次,難道還不能再來第二第三次?”
是啊,一支矛殺不死猛犸象,但一個狩獵隊可以帶上一百支矛,就算沒有一支能貫穿它的心髒,光是流血也足以緻命了。我一咬牙一跺腳,“沒問題!”
然後我問道:“這艘戰艦上有大型魚雷嗎?敵艦上面的近防炮想必已經跟着裝甲一起毀壞,接下來的攻擊會很容易。”
這回輪到萊姆老爹消沉下去了,“有那種好東西的話我早就能把它幹掉,哪兒還輪得到你們來搶功勞?不但魚雷沒有,我們連一架完整能飛的攻擊機或者轟炸機都湊不出來。”
“那怎麽辦?”阿薇那冷冰冰的神色也有些維持不住。
萊姆老爹搖搖頭,“不是很好辦,我們僅剩的那幾門光矛威力也不夠大,所以我想啓動幾台備用發電機,再看看能不能把那幾門年久失修的宏炮給擺弄好。”
一個我聽不懂的名詞,不過眼下很顯然不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候,而且看阿薇的樣子,她也不一定懂。
萊姆老爹的目光離開我們,四下打量這個滿目瘡痍的艙室,面容變得有些扭曲起來,“如果我沒迷路的話,這間艙室裏應該有兩台備用的等離子發電機。現在,我想知道,是哪個混蛋把這兒弄成了這副德行?”
我和阿薇面面相觑了幾秒鍾,還是阿薇反應比較快,“登艦的帝皇之子主力已經被我們完全擊潰和驅逐,現在船上應該還有一支吞世者的隊伍,我馬上就去把他們找出來幹掉!”
然後拉起我的手,撞開堵在艙門外面的一群傷痕累累的船員和機械神甫,頭也不回的狂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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