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服役十五年,戰役打過不少,但參與的戰争規模一直有限,也沒緣得見什麽火山炮之類傳說中的大殺器,所見的無非也就是些常規武器。在這些帝國防衛軍的常規武器中,威力最大的,在我看來非地動炮莫屬。
地動炮并不是一種專門的火炮,而是一種用石化蜥蜴加農炮發射的特殊炮彈,其威力稱得上喪心病狂令人發指。它不是像常規炮彈那樣通過沖擊波和破片來殺傷敵人,而是鑽入建築物内部或地下,産生地震一樣的恐怖效果,近一公裏的波及範圍内不倫何等标号混凝土建成的工事都會猶如沙子堆成的一般垮塌下來,士兵就算躲在沒有屋頂的工事裏,若是趴在地上的話也會被震到嚴重内出血而死。方才在我們前面爆炸的要不是一個基數的常規炮彈而是一枚地動炮彈的話,在場諸人能幸免的絕不會很多。
在有着恐怖威力的同時,地動炮彈同樣有着極爲高昂的價格——當作爲軍備物資說價格有些不太對,這裏說的是它的獲取難度。曾經我在某裝甲團服役參與一場戰争時,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後方爲我們補給了超過三十輛黎曼魯斯坦克,幾乎是戰損多少補充多少,而我們申請的十枚地動炮彈卻僅僅被批準了三枚,實際到貨的則僅有一枚,另外兩枚也不知是後勤部門漂沒了還是兄弟部隊順走了,這種炮彈的稀有程度由此可見一斑。據說主站坦克帝國的很多鑄造世界都能提供,但能生産地動炮彈的隻有一家——機械神教的老巢火星。
梅爾維德星系這是發生什麽事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有些擔憂。這艘船上的物資都夠打一場中等烈度的戰争了,十枚地動炮彈一口氣打出去的話幾乎能把我老家那座和我重名的聖山削平一半。更可怕的是還有等離子魚雷這種海軍才能用的大家夥……我辛辛苦苦好容易得到一個休整的機會,不會又莫名其妙的被卷進一場戰争裏去吧?
好吧,就算卷進戰争裏也無所謂,這麽多年不都是這麽熬過來了麽。我唯一害怕的其實是戰争發生在我的家鄉。我的親人們,那些使用岩石和木頭做武器的野蠻人,他們可擋不住激光與大炮的火力。
我一瞬間想過了很多東西,然後感覺手中有什麽東西在掙紮,這才發現那個船員還被我抓着衣服搖晃呢。
“給我把地動炮彈找出來!”我重複我的命令。
船員扭頭看看站在一邊的船長,“這個……得先請示船長……”
我了個擦!她一個小小的少校都能征用物資,我堂堂一個中校就不行麽?還得先請示少校?
我也懶得跟他一個小兵計較什麽,用靈能直接在他腦子裏稍微探查一下就得到了答案,随手把他丢開,徑直走向我需要的那個集裝箱,拔出動力劍一劍把門破開。
西爾維娅再也看不下去了,飛到我的身邊,“喂,這是防衛軍的物資。”
“我不是防衛軍嗎?”
“我丢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再多幾樣也沒關系吧?再說我一個中校連動用幾顆炮彈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你要這些步兵的武器有什麽用?你能用它們擊沉敵艦?”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拿防衛軍不當軍人?拿步兵炮不當火炮?感情就你們海軍的武器才能打太空戰是不是?
說實話,她的質問很有道理。哪怕是在地面上攻城拔寨無堅不摧的地動炮彈,在戰艦那厚達幾十米的變态裝甲面前也毫無用武之地。何況地動炮彈是攻城用的,連打坦克都不成。但這要看誰來用,怎麽用。在我這樣的天才靈能者手中,哼哼……
我轉過去打算瞪她一眼,卻被她手中的強光手電照的根本睜不開。于是我抓住她的手扭了個方向,照向集裝箱裏面。
利用靈能觸覺,我隻能辨認出哪兒有障礙物哪兒有人,無法辨認具體是什麽東西,這種情況下還是肉眼靠得住。借助手電的光,我很輕易就找到了我需要的東西。在一堆印着雜色标記的箱子中,唯有那幾個有着醒目的機械神教與火星出品的标記,想認錯都難。
我放開少校的手,側着身走進集裝箱内的過道,小心翼翼的把兩個箱子拿起來,夾在腋下。這些寶貝實在太貴重又太危險了,我甚至都不敢動用靈能。也虧得這裏沒有重力,不然這些光淨重就超過七十公斤的大家夥我隻能勉強搬動一個。
見說服不了我,西爾維娅便氣哼哼的走了。這樣才對麽,反正待會兒你都要去做自殺攻擊了,還在意這麽多東西幹嘛?
拆開箱子,躺在一堆防震填料裏面的,果然是圓滾滾亮晶晶好大一顆炮彈,看得我差點兒流口水。
作爲軍人,誰不喜歡夠大夠威的家夥?參軍這些年來,我早已經精通了單兵能夠操作的幾乎所有輕重武器,但由于服役早期的某些不光彩曆史,上級軍部直接在我的檔案裏做了禁止我操作任何載具的醒目印記,導緻經常由奇美拉車載機動的石化蜥蜴火炮也禁止我靠近。雖然我一直很喜歡大炮,但真正的大炮如何操作,我完全不懂。我所用過的武器,口徑最大的也不過是重武器班組那些小口徑自動速射加農炮而已。
炮彈可不是像手雷那樣拉掉銷子丢出去就能響的,它們各自有着極爲嚴密繁瑣的保險裝置,隻有真正專業的炮兵才懂的如何使用炮彈。而來自火星的地動炮彈更是一種昂貴到近乎神聖的物品,連炮兵都沒有資格掌握,需要技術更加全面的機械神甫才能搞定。而且由于爆炸原理不同,地動炮彈也不像常規炮彈那樣可以用高溫直接引爆。
“阿大!”我呼喚我的機械仆役。他是來自火星的專業性技術人員,應該懂得這個。可連叫幾聲沒有應答,我才想起來,阿大剛剛能量耗盡不能動了。
我四下打量,正好,西爾維娅帶的那倆随船機械神甫之一已經完成了魚雷的準備工作,沒事幹了。我伸手一抓,直接把他拽到了身邊,指指地上的箱子,“給我把這個調試好。”
“咦?地動炮彈?”機械神教内部人員自然識貨,我正在竊喜,他的下一句卻讓我很郁悶,“我是駐海軍的機械神甫,不懂使用防衛軍的裝備。”
幸虧這些半人半機械的怪物沒有表情這種功能,不然我會認爲他是在代表海軍鄙視我們防衛軍。
我沒法探測他們這些鐵皮腦袋的思維,他們思考用的根本不是正常人類語言,而是特殊的二進制語言。不過我聽說機械神教的人不懂說謊,隻會有意隐瞞信息。我猜測,可能他出身某個雜牌子鑄造世界,根本不懂火星的正宗技術吧。沒有去過火星深造,對于機械神教的人來說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那麽,你能幫我把我的機械仆役修好嗎?”我又提出一個要求。
“如您所願。”他鞠躬告退。
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這幫半機械人的,我受傷了需要在病床上躺很久,他們隻需要把損壞的零件換掉就是。
隻見那機械神甫伸出一根帶探針的機械附肢,對着阿大打了幾個電火花,阿大便搖搖晃晃的爬起來了。我一看頓時心說這一手我自己也會啊,靈能閃電不過是靈能者的基本功,隻是我作爲力能專精而很少使用而已。可轉念一想,貌似我的閃電讓機械癱瘓很容易,讓癱瘓的機械重新蘇醒可實在是太難了。
有阿大在就是好辦,畢竟是火星科班出身,連常見的祈禱和儀式都沒有,八隻手臂揮動之下沒幾秒鍾就完成了整套的操作,然後他問道:“要調成撞擊觸發模式還是延時起爆模式?”
觸發模式可不是簡簡單單撞一下子就能引爆的,那得必須要有炮彈的正常速度才行,何況丢過去之後落到平地上怎麽辦?那邊跟這裏一樣也是無重力環境怎麽辦?
“延時起爆,十秒。”我說。
“十秒?确認命令?”阿大難得懷疑一次。畢竟,地動炮彈這麽危險的東西,一旦按命令啓動,要是十秒之内無法丢出船外面的話,整艘飛船可就要毀掉了。
“确認命令!”
于是阿大對着炮彈又做了一個操作,然後問道:“接下來呢?”
不是說機械神教的人沒有情緒的麽?我怎麽聽出你好像在發抖?
我抱起那枚炮彈,一邊在心中數秒一邊往不遠處的辛列至印記走去。數到五的時候,把炮彈往印記裏一塞。
一陣亞空間的能量波動,然後炮彈消失了。很好,傳送陣依然正常工作。
四、三、二、一——數完最後幾秒,“轟——”我默念。
很遺憾,我看不到炮彈爆炸時那地動山搖的景象。但在亞空間中,我能看到無數個——差不多有五六千個吧,相當于一個團的人數了——靈魂瞬間燃燒了一下,然後熄滅了。雖然那隻是一些最脆弱最卑微的靈魂,但如此龐大的數量湊在一起,還是造成了很顯眼的光芒。
這讓我小小的激動了一下。從軍十五年了,我這一瞬間的戰績居然頂的上之前十五年的總和!
要是在地面上,一發地動炮彈能幹掉一個連就算很不錯了,畢竟誰都不蠢,誰也不敢在重火力面前擺出過分密集的陣型。混沌那艘戰艦裏這得是密密麻麻的擠了多少人啊?
不管那裏曾經有過多少人,現在剩下的肯定已經不多了,接下來能否完全發揮出戰艦的性能都是大問題。
可惜的是,地動炮彈畢竟隻是在地面上對付建築物的武器,對付鋼鐵的造物還是顯得力有不逮。能一下子殺死大量船員已經是意外之喜,對艦船本身造成的破壞估計并不很大。但不管怎麽說,能讓敵人減員就是勝利,最起碼少了很多人之後,西爾維娅的攻擊就不會遇到太多多正常工作的近防炮了。
正在爲我的勝利而心中歡呼不已時,阿大又叫了我,“中校,另一枚炮彈也調試完成,同樣延時十秒起爆。”
轉身一看,我的機械仆役正抱着剩下那枚炮彈,兩眼期待的望着我,想讓我再次表演一下将炮彈變消失的戲法。我連忙去看那個混沌印記,那裏卻空空如也,原先發散着不詳紅光的印記早已經熄滅……
帝皇在上!我總算明白了機械神教如此強力卻不得不屈居于帝皇之下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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