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從不曾想過圓滿二字究竟是怎樣的境界,世間安得十全十美?所以,圓滿大約是人生不可企及的珠峰之頂。
然而,當蘇芷珊坐在江南的小屋裏,吹着窗外飄進來的帶着水汽的潮濕河風,和好友一起吃着清禾和蕭伊庭的婚宴,看着清禾禮冠上的金流蘇晃晃悠悠的,發出亮閃閃的金光,刹那間,她忽然就覺得圓滿了……
唇邊微微一癢,打斷了她的思緒,是王哲用手指給她擦去了嘴角的什麽東西。
她回望他一眼,他眼裏的溫柔暖得醉人……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兜了一個大圈,最後還能找到你,而你依然還在,我們大家都還在……
“老婆,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舉辦婚禮?”王哲低聲問她,“看蕭伊庭結婚意氣風發的樣子,我也特想當新郎。”
他們早已經在一起。
自那日一同探望蕭伊庭,他在蕭家大門外拉住了她的手,如他自己所說,他就沒有再放開過。
分别後的再一次重聚,比從前更懂得珍惜,一路走來,一路經曆,一路見證,活着而且能相遇,能一起走過這麽多年,真是太不容易的一件事……
可是,清禾的離去,讓他們誰也不想辦婚禮,而事實上,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蘇芷珊對婚禮都不那麽看重,即便今日目睹了清禾和蕭伊庭的圓滿,她也沒有自己辦婚禮的沖動,兜兜轉轉,幸福的真谛,于她早已不是形式……
看着王哲此刻憧憬的模樣,她不禁輕輕壓住了他的手,一聲,“對不起……”
王哲略怔,傻傻地笑了一下,“你有什麽對不起得?傻了?該是我對不起你!”
她眼睛酸酸的一笑,沒有說明白。
是她對不起他,讓他等了這幾年,讓他們之間蹉跎了幾年。
當年的事,細想,他并沒有錯,錯的一直是她自己,錯的是當時太年輕,太惘然。
從她爲了他叛離家庭開始,他一門心思想的就是給她幸福,這一點,她從來都知道,後來出現宋詞,如果她自己自信一點,如果不那麽暴躁,如果不那麽偏頗,也許,她會處理得更好,她分明是最了解他性格的,難道不是嗎?
“老婆,是我對不起你,别想了,以後不說别的,咱就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他握住了她的手,說。
他倆的小動作被付真言看見了,笑話他們,“你們倆這是幹什麽?偷偷摸摸的。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呢?”
王哲笑了,“誰說我們偷偷摸摸了?我們可是有證的!”他隻是不像蕭伊庭那個傻缺一樣,逢人便把結婚證拿出來顯擺,“至于婚禮嘛,很快就會辦了,你準備好大禮包就得了!你們倆人呢?有什麽打算啊?”
和喬思相視一眼,付真言笑道,“今年之内!”
于是,今年成了一個結婚年,而且付真言和喬思還趕在了前面,王哲和蘇蘇則成了這群人裏最後一對結婚的。
十七歲相愛,十八歲在一起,彼時清禾說他們太早。
太早的交付卻是最晚的收獲。
可不管這其中過程如何曲折,遲來的,它終究還是來了……
蘇芷珊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
來接親的王哲,在爸爸面前跪下,用前所未有的鄭重和莊嚴起誓,“爸,謝謝您終于答應把珊兒交給我,我不會說什麽豪言壯語,可是我會對珊兒好,什麽事都聽她的,讓她做主,絕不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哭。”
蘇父表情也是嚴肅的,聽了他的話談不上滿意,隻哼了一聲,“的确是不會說話的人……”
王哲聽了都快絕望了……
蘇父補充了一句,“不過,還算說得實在。我也把話撂在這裏,你以後有孩子了就會知道,尤其是女孩,你恨不得用你的生命去保護她,所以啊,如果以後你再讓她傷心,我還是那句話,就算我七老八十拽着拐棍也不放過你!”
“爸,我不會的!”他趕緊道。
蘇夫人則扯了扯蘇父的衣袖,“老頭子,大喜日子呢,說什麽呀!”
蘇父這才不說了,牽着蘇芷珊的手,交到王哲手裏,僵持了一會兒,才松開,面色有些動容,“好好過日子……”
說完,轉過臉去。
蘇夫人眼圈一紅,目光變得晶瑩,“女兒,嫁過去了,要好好孝順婆婆,有時間回來看爸爸媽媽。”
“嗯……”蘇芷珊也忍不住眼淚湧了出來。
其實,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進王家的門了,說實話,跟婆婆在一起住的時間比這幾年陪爸爸媽媽的時間都長,可是,蘇夫人還是忍不住這麽說,和天下每一個嫁女兒的媽媽一樣……
蘇芷珊心裏酸酸的,可更多的,卻是幸福感。
真好……
有一份家人祝福的幸福真好,爸爸媽媽親手送她出嫁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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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暖洋洋的春日傍晚,王哲開着車,在蘇芷珊公司樓下等,蘇芷珊在開會,他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天色微暗,華燈漸起。
終于,她的身影出現,精幹的女總裁打扮,隻是,遠遠看着,卻覺得她今天矮了好些,再仔細一看,原來她沒穿高跟鞋……
他下車來,給她打開車門。
她不急不忙地走過來,上車後,傾身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微笑,“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今天工作很多嗎?”他輕輕扣着她後腦勺,回吻了一下她。不是介意等了多久,而是不想她太辛苦。
他曾經跟清禾說過,有些事情十幾歲的時候就懂得,卻偏偏要用十年乃至更長的時間驗證。
他想說的就是,年少的時候,蘇芷珊曾問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什麽,他當時回答:我的願望就是和你在一起。
這個願望他從來沒有改變過,隻是,在堅守這個願望的過程中,卻忽視了和你在一起的重點是在一起……
他曾爲了更好地和她在一起,而努力拼搏過,可是,當他放棄他所拼搏的一切時,他卻一點也不可惜,可惜的,隻是,不能跟她在一起……
她不曾怨過他,可他自己卻在反思,比如,今天他等的隻是一個小時而已,她曾等了他多少時光?從年少到分離……
如果不能在一起,縱使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又有何意義?
如今,生活的節奏突然慢了下來,晨起夕歸,一羹一飯,突然發現,放慢節奏以後,風景更美麗,生活裏,也多了很多驚喜,最平常的,一家人吃飯比在外面混,有意思得多。
蘇芷珊明顯有些累的,靠回自己的椅背上,放松地舒了口氣。
于是王哲俯過身去,給她把椅子放低了一點,輕輕給她揉,唇還碰了碰她的,“有些事交給助理就行了,沒必要親力親爲,好像你這幾天都很晚。”
她擡起手來,撫摸着他的頭發,眼神疲累中透着撲朔迷離,“就今天了,最後一天,我把工作都交接了,明天開始休息。”
“怎麽了?”他現在仍然是這樣的觀點,她工作或者不工作,他都不介意,隻要她開心就好,隻是,突然說把工作放下了,還是有點驚奇。
她笑了笑,“你聽說了嗎?清禾是怎麽懷上孕的?”
“聽說了啊!”王哲不禁嗤笑。那兩口子的确太二了,懷個孩子,還是清禾紮洞洞偷來的……
想到這裏,他臉色忽然一變,“你什麽意思?”
蘇芷珊閉上眼睛,唇角上揚,一臉的幸福和陶醉。
“你……有了?!”王哲驚叫,恍然大悟!對啊!他正在這犯疑呢,蘇蘇這月生理期過了好些時候了!他可正打算帶她去醫院看看,别有什麽異常呢,可是,他沒想到孩子這件事上來!
“是啊!你終于要當爸爸了!”她睜開眼,喜悅地摸着他的胡茬,“隻是,這麽晚,很抱歉……”即便他們失去了第二個孩子,可是如果他們自始至終不分手,這會兒小孩是不是該上幼兒園了呢?
王哲聽了眼圈都紅了,“是我很抱歉,珊兒,是我的錯,兩次,兩次都是我的錯,謝謝你肯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