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伊朋在微微身邊坐了下來。
微微卻是比較高興的,至少,這是破冰的第一步,至少,她也沒有看錯婆婆的心理,在大年初一那天,她還說了,既然婆婆能誇她是好孩子,那麽,在婆婆心裏,總有一天,清禾也會是婆婆的好孩子,而這一天,還來得如此之快…溲…
“媽手機關機的……”蕭伊朋在外嘗試着打了母親的電話,也沒能聯系上恧。
“先吃飯吧。”蕭城興說。
然而,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卻讓這頓飯有些沉悶起來。
不久,蕭城興電話響了,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蕭城興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嚴肅起來。
其他人都停了筷,擔憂地看着蕭城興,直到蕭城興問,“在哪裏?”以及,随後第一句,“好,我馬上來。”
說完,便站起了身。
“怎麽了?”其餘諸人幾乎異口同聲。
蕭城興看了眼蕭伊朋和蕭伊庭,沉重地道,“你媽被車撞了,在醫院,我去看看!”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震驚站起,并一同往門口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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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從晚飯時間到此刻深夜,蕭家的人一直等在手術室外。
據肇事者和警察所言,發生事故的時候,姜漁晚是在步行橫穿馬路的,而且,那時還是行人紅燈。
不過,肇事者還算誠實,沒有逃逸,而是馬上打了110和120的電話,把姜漁晚送進了醫院。
隻是,從那時到現在,已經六個小時過去了,姜漁晚還沒能從裏面出來。
果果已經在微微懷裏睡着了,裹着蕭伊朋的外衣。
蕭城興終于催促道,“伊朋,你們帶孩子回去,還有伊庭也是,清禾不能太晚睡,你們都回去,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就行了。”
兩兄弟有些遲疑,被蕭城興嚴厲地勒令回去了,并道,“你們在這等着也無濟于事,别把果果和清禾也弄出病來,到時候更添亂,趕緊回去,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們!”
之後,又做了一番工作,才總算把他們兄弟勸走,隻蕭城卓要留下來,陪着大哥一起。
蕭城興沒有反對。
兩兄弟出去以後各自上了車,蕭伊庭坐在駕駛室裏,有些呆呆的,好一會兒也沒發動。
葉清禾注意到他擱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默默地,斜過身去,握住了他的左手,并且,将一隻戒指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那是她今天送給他的禮物,還沒來得及給他。
他,一直還沒有婚戒呢。
他靜靜地看着那隻戒指,方戒,鑲了幾顆很小很小的紅寶石碎石。
這是她選了很久才選到的。她希望他跟她戴一樣的戒指,但是男人的方戒原本就比女戒要大一些,鑲碩大一顆紅寶石可就太張揚而且略顯俗氣了,于是她選到了這款,不那麽奢華,大氣中透着精緻,而他戴在手上,卻非常的适合,他的手指本來就長得相當美,和這戒指一稱,相得益彰。
隻是,此刻,誰也沒有心情來欣賞這顆戒指,她把他的手拉過來,捧在自己胸口,手指撫/摸着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輕道,“二哥,十指連心,這裏連着的,是你心裏最深的地方,有我,有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可是,你并非隻有一隻手指,還有這個、這個、這個……”
她的手指在他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滑過,“他們連着你的爸爸媽媽和兄弟,連着你跟家人斷不了根……”
蕭伊庭看着她,欲說什麽,卻被她打斷,“二哥,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因爲媽對我做的事,你不想原諒她,可是,我也是爲人子女的,如果這時候,你這根手指連着的地方不疼,不急,那也是不可能的,這是親情的本能,哪怕媽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這時候,你也是會疼的……二哥,你和我都知道,親情不會斷,也許,你和我甚至家裏其他人都在等着一個時機,等着媽認錯道歉的這個時機,可是,我倒是覺得,以媽的性格,這時機很難。
你還記得我們高中的時候,媽到老師那告狀,說我拿了錢買雞血石的事嗎?那次,明明是她錯了,她也不曾道歉,隻是,下廚做了飯菜,其中不
乏我喜歡吃的,換了個方式來表達她的意思。而這一次當然和誣陷完全不同,至少在你看來,對我傷害的程度遠遠大于誣陷,可事實上,她早就在表達了。記得那次她來江南,對我說了好些話,比如把責任都推到舅媽身上,比如提及她給我治病時的盡心盡力等等,這些,其實都是她在示好的表現,隻是,她不善于放低了姿态來求和,尤其還是對一個晚輩,所以,用她的方式,在對我說:你可以不怪我嗎?
再者,就是今天這兩串佛珠了。今天是我們的生日,并蒂花開,她的意思,我們都該明白的了……如果沒有這次車禍,或者你以及我,包括你的家人,都還可再僵持一番,但是,今兒這車禍,讓我心驚,因爲,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爸爸媽媽。那一次,爸爸離家的時候,對媽媽許了承諾,回來之後就陪着她,哪裏也不去了,也不再這麽拼命地賺錢,可是,這個願望卻再也無法實現了……世事無常,時間和生命真的經不起等待,等着等着,有時候,就是一生了,有些話也就再也無法說出來了……
二哥,我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怨尤。當初我一身重病,無法自理,媽要我離開你,我沒有反對,因爲,如果你有更好的選擇,我又怎麽舍得拖累你?所以,不要總是把我放在你們母子關系的天平上,不要左右爲難,知道嗎?”
蕭伊庭沒有說話,琥珀色的眸子因這黑夜而沉爲漆黑的顔色……
他沒有告訴葉清禾,橫穿姜漁晚所走的那條馬路,再拐個彎,就是他曾經學拉二胡的地方。小時候,她曾陪着他一起學習,聽課比他還認真,回家以後陪着他一起練……
第二天,蕭伊庭醒來的很早,而葉清禾卻比他更早。
下樓的時候,她已經陪着雲阿姨把早餐都準備好了,而且已經打包,裝在了保溫盒裏,看樣子是準備帶到醫院去給蕭城興送早餐。
“你起來了?趕緊吃吧,吃了就出發。”她幫他把粥盛好。
蕭城興說,一有消息就打電話回來,可是,到現在還沒電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眉頭皺着。
“爸爸沒打電話回來,怕吵着我們休息,我早上打電話過去了,爸爸說,媽已經出手術室了。”她又道。
他三下五除二把早餐給吃了,神情有些恍然。
“吃完了?”她問,見他沒反應,拉着他的胳膊,“那快走了,别耽擱了,爸該餓壞了!”
于是,再一次地,兩人來到了醫院。
在病房門口,兩人站住了腳步,門虛掩着,并沒有關實。
單人病房,周圍還算安靜,兩人的腳步聲卻很明顯,被裏面的人聽到了,便聽見裏面的人,很微弱的聲音在問着什麽,聽不清晰,隐約聽見“清禾”兩個字。
而後,病房門就開了,他和她暴露在病床上那人的視線中。
傷了頭部,包着紗布……
其它地方是否有傷,還不知道……
見到他倆的瞬間,姜漁晚的眼睛驟然發亮,情緒也激動起來,不斷重複叫着“清禾,清禾……”
葉清禾看了眼蕭伊庭,走到姜漁晚面前。
“清禾……我……”情緒激動卻極度虛弱的她表達不清楚。
“你還弱,有什麽話好點再說吧。”葉清禾輕輕地道。
“不不不……我怕……怕沒時間……了……”姜漁晚眼淚嘩嘩直流,“清禾……現在……還給你了……全都還給你了……報應……師父說的報應……你爸爸車禍……是我舅舅……現在我也車禍……算還給你了……你生病……不能走路……我的腿也沒了……全都還你了……對不起了……”
葉清禾心中一驚,低頭看她腿的地方,被子蓋着,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