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背着她出去吃早餐,棄了輪椅。
沒有再将她圈在小店狹窄的空間裏,而是扶着她在小橋流水間行走,待她走累了,他重又将她背起來。
如此反複溲。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說話。
在他看來,一切都已水到渠成,堅持是他唯一的決定,不管她現在還在顧慮着什麽!他知她不會主動說,他也不打算逼着她說,唯一要逼的,就是這個婚禮!
他現在也摸出些門道來了,對這個女人,必要的時候就完全不需讓着敬着,該怎麽着就怎麽着,至于她的想法,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去摸索。
他現在甚至後悔,早知如此,就該在念大學的時候就直接把她給辦了!也少了後來這許多年的煎熬!也許,早早把她變成自己的人,後來的故事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真是傻了!和她在同一所房子下生活那麽多年,那麽多夜不關門的好機會,他甚至不止一次睡在她身邊,他居然一次機會也沒把握住!所以,蕭伊庭,你吃這麽些年的苦,她受這麽多年的罪,還是你自己不夠男人造成的!
而她,也始終沉默。
無論她遭遇過什麽,從她進入蕭家,于夏日黃昏的陽光裏與籃球少年驚鴻相逢,他便被她列入了保護名單裏,從那時,到現在,歲月更替,時光已改,唯一不變的,仍然是這顆保護他的心。始終想要給他最完美的世界,就如他送給她的水晶玻璃球,沒有一絲裂縫,唯恐一裂,所有的美景便付諸一流,尤其,這個世界裏,還有蕭城興,這個待自己如親生女兒的男人……
無論經曆如何讓人一步步改變,但她是葉清禾,這在本質上是改變不了的……
所以,她隻能忐忑地沉默着,等待每一個下一秒的到來。
雖然彼此沉默,可生活的每一道程序卻沒有耽擱。他給她按摩,陪着她行走,傍晚出去接杜老先生來給她針灸,再送老先生回去,她則在家裏泡藥水澡……
蔣媽媽已經知道他們就要舉行婚禮的消息,喜極,原要給她做嫁衣,但蕭伊庭已有準備,而且時間也來不及,隻好作罷。
小魚有天來店裏看她,給她捎來一些雞蛋,說是爺爺在家自己養的雞下的,她攢起來給她補身體。
葉清禾推脫着不要,小魚自己也是需要補身體的人,而且,這土雞蛋也可賣個好價錢,小魚需要,可小魚哪裏肯收回,推來推去的,小魚直說,再推她一放手可就全部摔了。
葉清禾沒辦法,才接了。
蔣媽媽把雞蛋拿回廚房去的時候,順便笑眯眯地請小魚來參加婚禮,小魚驚喜不已,連連答應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爲這個婚禮高興,唯有葉清禾,笑容始終勉強。
周末,如此迅速地來到了……
前一晚,他沒有在店裏住,按照婚禮的習俗,他的确不該和她一起留宿,可是,他卻留下了一套衣服,用紅色禮盒裝了,就是他新車後座上那個盒子。
臨走前,他親手給她沐浴,泡了藥澡,親手将她抱上、床,并俯下身來親吻她的額頭,“妹妹,明早見,今晚做個好夢。”
他身上淡淡的,也混了藥香,俯身下來的時候,她身體微微顫抖,明天,會是怎樣的景象?
并沒有太多的纏綿呢哝,他便起身離開了。
這幾天,他們一直是這樣,他根本不和她說多話,仿似料定她下一句會說什麽一般,既然皆是他不想聽的廢話,不如不說。
而她,原本就不想說,所以更沉默了……
看着他的背影離開,似乎笃定明天一定能娶到她一樣,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忽然有了一種宿命感,宿命如此,她不能行走,就像一顆理了樹的果子,唯能等他來撿。
他離開後不久,蔣媽媽去悄悄進來了,問她,“小荷,可睡了?”
“沒有,幹媽。”她輕道。
蔣媽媽便進來了,坐在了床邊。
葉清禾往一側挪了挪,給她讓了點位置。
蔣媽媽微笑着,攏她的發,“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真好,小荷,今晚本來應該是你媽媽來和你說說話的,可是……”
蔣媽媽歎了聲,“不管怎麽樣,太太在天上還是保
佑你的,保佑你找到這麽出色的夫婿,姑爺,真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男人。小荷啊,你懂事明理,又是研究生,還留過學,蔣媽媽一個沒有文化的老婆子,本來不應該倚老賣老的,可是,終歸算是你這邊的人,就當走個過場,蔣媽媽也啰嗦幾句。蔣媽媽知道你們已經登記好幾年了,可我們民間不還是十分重視這婚禮嗎?婚禮辦了,才是告訴所有人,你已經出嫁了。既然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雖然你從十六歲就在他家住着,可做媳婦跟做女兒又是不同的,我看得出來,姑爺寵着你讓着你,把你當寶貝兒似的捧着,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福氣,被你撞到,當然是緣分,咱們啊,就得珍惜着緣分,不管姑爺怎麽疼你,出嫁了,就得把姑爺放在首位,至少面上你得這麽做齊全了,不可恃寵而驕,脾氣什麽的,該收斂的收斂,可是,也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你和别的女孩兒不一樣,沒有個娘家給你撐着,蔣媽媽當然一心向着你,可是,終歸不是親身的不是?總之啊,不要讓自己吃虧才好。”
如何爲人媳,如何爲人婦,葉清禾懂得自然不比蔣媽媽少,可是,仍是有些喜歡此刻這樣的氛圍。
女孩出嫁,原是女子一生盛世,雖然她的婚禮與其他女子比較爲特殊,她也不知明天的婚禮會是怎樣的情形,這個時候,能有人媽媽一般的守在她身旁,說些每一個女子出嫁時,都能從媽媽那裏聽到的話,她心中終是有暖流湧動的,胸口溫熱之下,握住了蔣媽媽的手。
蔣媽媽笑笑,輕拍她的手背,“看了姑爺給你置的新衣沒有?”
她搖搖頭。他留下的盒子,她至今還沒有打開,想着不過是套嫁衣而已……
“我來看看!”蔣媽媽起身取了盒子過來,打開,驚歎之聲不絕,“清禾,這個,太漂亮了!太美了!”
蔣媽媽舉起的,是一頂禮冠,純金打造,金色的流蘇長長垂落,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确切地說,是和遊戲中的一模一樣……
她忍不住坐了起來,手托着禮冠的流蘇,赤金的沉重感壓在她掌中,也壓在她心上。
“清禾,我倒是見過一身挂滿黃金的新娘,可這麽别緻的,還是頭一次見到啊!”蔣媽媽小心翼翼地把禮冠戴在她頭上,爲她整理着每一根流蘇,她眼前的世界,便如鍍了一層金色,輝煌而璀璨。
“漂亮!太漂亮了!”蔣媽媽贊不絕口,又取起了盒子内的衣服,大紅的綢緞,捧在手裏輕軟華麗,質地極佳,蔣媽媽幾乎拿捏不住,幾度差點滑落,而在大紅嫁衣之下,竟然還有着紅色的肚兜……
蔣媽媽笑看了她一眼,她雙頰頓時羞紅,取下禮冠放入盒内,“沒什麽可看的……”心内,确實起伏不定……
蔣媽媽笑着将禮服都收了起來,“是,不看了,明天留給姑爺看!”
“幹媽……”葉清禾躺了下來,心潮湧動,“幹媽,今晚,在這陪我吧……”
這個夜晚,她該如何平靜地度過啊……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醒了,而且,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這麽早,肯定不是他來迎親,到現在爲止,她還不知道他以怎樣的方式來迎親。他說,辰安他們都會來,這個他們又包括誰?甯大哥嗎?還有蘇蘇嗎?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會被自己吓着……
她料的不錯,來人不是他,是小魚……
小魚今天刻意穿了件紅衣裳,而且還是漢服,這麽一進來,着實讓她略略一驚。
小魚在她面前轉了一圈,問,“姐姐,好看嗎?這可是我第二次穿這衣服了!你們上回結婚,我也是穿的這套!”
上回?還有上回?葉清禾驚訝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