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便打開了電腦。
身體始終保持着一個姿勢,一直工作到五點半,姜漁晚的電話再次打進來,“伊庭,好了嗎?你手機怎麽一天都打不通?早上就沒打通我才打你辦公室電話的。”
蕭伊庭這才想起,手機早沒電了,他這渾渾噩噩的,也忘記了充電。
“媽,手機沒電,我馬上好了,就出來。”他關了電腦,邊收拾,邊講着電話出去了。
司機開了車,在路邊等着,他上去,發現隻有媽媽在,爸爸并沒有來,而且,媽媽今天還打扮得挺精緻溲。
“爸呢?”他問。
“你爸有應酬呢,今兒就我們娘倆吃頓飯,行嗎?”姜漁晚給他整整衣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嗯。”他心不在焉的,沒發現母親的眼神。
“伊庭啊!你昨天沒換衣服啊?這胡子也沒修,胡茬都出來了!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姜漁晚用手給他扒拉着頭發。
蕭伊庭躲開了,“媽,沒關系啊。”他現在,哪裏有閑心管這些?昨晚喝了酒直接來律所,自然是這副樣子,而且,和媽媽去吃飯而已,自己家人,也不必這麽講究。
可姜漁晚卻不這麽認爲,經過一商廈時讓司機停車,強行把蕭伊庭拉出車來,“時間還早呢,我們去拾掇拾掇!”
恁是逼着他換了套新衣服,還去洗了個頭,修了臉。
期間,姜漁晚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她都躲至一邊接電話去了。
最後,拉着拾掇了一番的蕭伊庭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像樣子嘛,快走吧,這可真晚了。”
兩人重新上了車,來到姜漁晚已經訂好位子的餐廳。
姜漁晚挽着他的胳膊,徑直朝訂好的包間走去,蕭伊庭則緊随她腳步。
他以爲果真隻是他母子二人的晚餐,然而,推開包間門一看,裏面居然還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媽媽的朋友,另外,還坐着一個女孩……
他心裏一沉,聯系之前母親的行爲,算是明白了些什麽……
“你終于來了!”媽媽的朋友笑着起身來迎接。
“路上堵車!太堵了!”姜漁晚忙道,而後把蕭伊庭讓到了前面,“這是伊庭,好久沒見了吧?這傻孩子,也不知道叫人,叫王姨啊!”
“王姨好。”蕭伊庭彬彬有禮地問候。
“嗳!”王姨笑眯眯的,“來,先坐下再說吧,這是我侄女,剛大學畢業,對了,聽漁晚說,你們還是一個大學的呢,珞珞,這是姜姨,姑姑的好朋友,那是她兒子,全城最有名的律師,你得叫他學長了,蕭學長。”
叫珞珞的女孩也早已起身,向姜漁晚問好,而後,還問蕭伊庭好,她果然叫了學長,“蕭學長好。”
“你好。”蕭伊庭淡淡的。
三個女人已經坐下來了,唯獨他,還站着,臉上依然淡淡的表情,談不上熱切,也沒有顯得不禮貌,欠了欠身,“祝三位女士用餐愉快,我就不在這裏瞎摻和了,以免影響你們說體積話。”
說完,又對姜漁晚道,“媽,您盡興,我這就走了,辰安還等着我有事呢,晚點打電話,我再來接您。”
王姨和珞珞面面相觑,而姜漁晚更是瞪了他一眼,臉有些飛紅。
蕭伊庭假裝沒看見這一切,轉身,出了包間。
街上燈紅酒綠,他沒有開車,慢慢地在路上踱着步,夜色中的北京,燈火輝煌,車來人往,可是,那些都與他無關,這滿目繁華,于他,不過一座空城……
沒有她的城市,心歸何處?心空了,這城,又還剩下什麽?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見一家醫院,好像是紀子昂工作的醫院?
抱着試試看的心理,他進去找他,沒想到,紀子昂真的在醫院,看見他來找,有些意外。
“你還親自值晚班?”蕭伊庭說。
“剛結束了一台手術,喘口氣,你今天怎麽來了?”紀子昂如今還不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這事兒隻有辰安知道,就連甯子可能都沒聽說,辰安不是一個
多嘴的人,不會到處亂說。
“我……最近壓力有點大,失眠很嚴重,給開點安眠藥吧。”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入眠的方式了,酒,不能多沾,而他,需要睡眠,否則,這樣的狀态繼續下去,他真的可以不用工作了。
紀子昂看了他一眼,“失眠這事兒還是盡量别依賴藥物吧……”
他話還沒說完呢,就被蕭伊庭打斷了,“你給我開!我是不行了才要吃藥的!”
紀子昂沒辦法,給他開了兩粒,“隻能開這麽多,不行的話你再來我這繼續開,不過,我還是奉勸你,盡量别吃藥。”
“謝謝。”他拾起了處方。
正在這時候,紀子昂電話卻響了,“是辰安打來的。”這話,紀子昂是對他說的。
“辰安,我在醫院呢,沒事了,我可以走了,蕭伊庭在我這……”紀子昂把手機給了他,“辰安要你接電話。”
蕭伊庭不太願意接,不知道爲什麽,正因爲辰安什麽都知道,所以他有點不願意面對辰安,因爲,他知道,辰安必然要安慰他,而他現在不敢聽到安慰的話。
猶豫了一下,才把手機拿過來的,“喂?”
“你怎麽了?跑紀子昂那幹什麽?哪裏不舒服?”辰安問了一串的話。
“沒事,我就開點藥。”
“你手機怎麽回事?我今天找你一天!”辰安也在那端抱怨。
“沒電啊……”他慢吞吞地解釋,“什麽事?”
“我也沒事,就想叫你出來吃飯喝酒什麽的!”辰安說。
“我吃過了,準備回家,你和老紀去喝吧!”他把手機還給紀子昂,便離開了紀子昂辦公室,聽得紀子昂在身後說,“我也不能去喝酒,剛結束手術,累慘了,回家睡覺去。”
後來的話,他便沒有再聽到,拿了藥,搭了個出租,回家。
一進家門,雲阿姨就驚訝地問他,“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吃飯了沒有?”
看樣子,雲阿姨也知道他今晚和母親出去吃飯,他甚至沒有多餘的思維去撒謊,真話是最省力的,搖搖頭,“沒吃。”
“那我給你煮餃子行嗎?”雲阿姨問。
他腳步根本沒停,一直往樓上走,也沒聽清雲阿姨說什麽,敷衍地說了句,“嗯。”
徑直去了妹妹的房間。
一天之中最期盼的時間便是這一段,因爲可以在充滿她氣息的房間裏,用所有的力氣去想她,去回憶,可是,最害怕的也是這個時段,回憶過後,他将有無法矯飾的,整整一個夜晚無法入睡……
可他仍然願意去想,去念,去憶,否則,他的生命裏還剩下什麽?
不久,雲阿姨便把餃子端上來了,叩開了他的門。
看着那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他又想起了妹妹初來時,他搶妹妹餃子吃的情形,一時心中沖動,餃子也沒吃,擺開了速寫本,又開始畫,畫妹妹的房間,畫窗外那棵桂花樹,畫窗前這張供她伏案的桌子,畫餃子,甚至畫自己搶餃子吃,隻是,妹妹的位置,仍然空了出來。
畫完,餃子也冷了,他無心去吃,可是,想起了什麽,老老實實坐在桌邊,捧着餃子碗,心中默念:妹妹,我吃餃子了,我聽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生活。
說完,一口一個,将一碗餃子狼吞虎咽吞入肚。這般的吃相并非因爲他餓,也非因爲餃子好吃,餃子什麽味他根本沒吃出來……
最後,近乎隆重地吃下安眠藥,而後倒在床上,閉着眼,頭腦無比清晰地等着藥效發作,等着他的睡眠……
沒有去接姜漁晚,那原本就是一句不實的話,那時候的他,心裏很難受,忍着不發作已是極限,不過,有司機在等着,也不需要他去接。
然而,他安眠藥的藥效還沒發作,姜漁晚就已經回來了,直接上了二樓,高跟鞋蹬蹬的聲音,在妹妹房間門口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