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前,書記員在宣讀着法庭規則,蕭伊庭在辯護人席上坐得筆直。
聽衆席裏,他的親人分成了兩個陣營--父親和母親各坐一邊溲。
父親倒是願意和母親坐在一起的,然而,舅舅舅媽們簇擁着的母親,像驕傲的女王,對父親不屑一顧…恧…
此時,隻覺側臉如刺針芒,他沒有再側目去看,不知道,那是誰的目光,父親?或者母親?又或者都不是,隻是他過于敏感的神經作祟?
然而,無論是什麽,他能做的,都隻有鎮定、鎮定、再鎮定……
幾年裏,也算身經百戰了,可是,這一次卻是比他第一次上庭庭辨還緊張。
直到書記員報告完畢,審判長宣,提被告人葉清禾到庭的時候,他才強迫自己深呼吸,穩住心神。
而後看着她被女法警帶了出來,入了被告席。
如有感應一般,她擡起眼眸來,也看了眼他,眼神在空氣中不過一刹那的交彙,卻如給了彼此一顆定心丸。
他浮起若有若無的一笑,用隻有他們彼此才看得見的笑容來安撫她。
這看似無意的相視,别人沒看明白,姜漁晚卻是看在眼裏的,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怎會不了解?心頭的郁結又重了幾分。說實話,作爲母親,她是不希望兒子輸官司的,可是,這個案子,兒子卻非輸不可!雖然,兒子從不在家裏談工作,但是,作爲母親,這麽多年來,還是會從别的途徑了解兒子,知道兒子平素代理的大多是上市案,刑事案并不是他所擅長的,再者,她堅信,這個世界斷沒有把黑說成白的理,就算是兒子也不行!眼見他和葉清禾交換眼神,她心裏極度不舒服起來。
“被告人葉清禾,你還有别的姓名嗎?”審判長已經開始詢問。
“有,十六歲以前叫封荷。”這些過程,葉清禾自己學法,也是清楚的,回答得十分平靜。
而後,審判長又問了一系列問題之後,進入調查階段,公訴人宣讀了起訴書。
審判長便問:被告人葉清禾,你對起訴書指控的事實及罪名有無異議?可進行陳述
被告席上的葉清禾,目光平穩,“有,我沒有推被害人下樓,當時被害人站在樓頂邊緣,讓我扶他,我是伸手去扶的,結果,他掉了下去。”
接下來,便是公訴人和辯護人詢問被告的階段,先是公訴人問了葉清禾一些問題,“被告人葉清禾,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十七點二十一分,你是否在東林花園建築工地二期13棟的樓頂?”
“具體時間我不清楚。二十四日下午十六點四十八分,我大哥兒子滿月宴開席,開席後不久我去了洗手間,在洗手間外被人劫持至樓頂。”葉清禾簡明扼要地回答。
“劫持你的人是什麽樣子?什麽人。”
“我不知道。一共四人,全部黑衣服黑帽子,戴大墨鏡。”
公訴人把事發的經過詢問了一遍,葉清禾回答的和與蕭伊庭會見時的一模一樣。
最後,公訴人問道,“死者是你推下樓的嗎?”
“不是。”
“你們手握在一起,爲什麽他掉下去了你沒掉?”
“……”葉清禾一愣,其實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過,蕭伊庭在之前想到過公訴人可能會問這個問題,讓她如實回答就行,她做了準備,也如實地回答了,“我不知道,當時就覺得他的手松了。”
雖然知道這個說法不足以服人,可是她總不能撒謊,事實就是事實。
“六年前,你曾經去過雲南,并且協助雲南警方破獲一起假玉以及文物走私案?是嗎?”公訴人又問。
“是。”
“你一個女孩,爲什麽膽敢隻身去雲南?”
“查出我父親的真正死因,給父親洗刷冤屈。”
“你父親叫什麽名字?”
“封一諾。”
“你父親的死跟死者有關系嗎?”
“……我懷疑。”
“你的懷疑有什麽根據?”
葉清禾便把自己十六歲所見所聞和
後來在墓地的所見所聞都說了。
庭審到這裏,她自己也知道,公訴人的訊問對自己很不利,她已經有殺人的動機--複仇。
她看了眼蕭伊庭,他仍然鎮定自若的,想着他一定有辦法扭轉乾坤,一顆心定了下來。
公訴人問到這裏就結束了,而後,輪到蕭伊庭發問了,他表情嚴肅而認真,公訴人問過的問題他沒有再問,隻問道,“你說劫持你的兩人把你帶上樓頂後就離開了?”
“是。”
“死者身邊的兩個人抛下站在樓頂邊緣的死者也離開了?”
“是。”
“死者掉下去以後,你看見地面已經沒有了那輛車?”
“是。”
“我的問題問完了。”
自此,辯控雙方都沒有問題發問,便進入舉證和質證階段。
公訴人首先提交了證據,工地的監控帶。
該工地爲了防止建築材料被盜,多角度裝有監控,監控拍下了姜琮文墜地的瞬間,而一期那邊的監控系統也很完善,其中有一個監控剛好能拍到這邊樓頂的情況,監控裏很清晰地顯示了葉清禾和姜琮文身體的接觸,也拍到了姜琮文墜下去的那一幕,。
公訴人陳述,姜琮文重心向後仰倒,明顯是有外力推動作用使然,而在這種下墜的力量帶動下,被告竟然沒有被帶下去,那證明,被告就是這個施力者。
“被告人,你對公訴人出示的證據有無異議?”審判長問。
“沒有。”葉清禾道,從監控來看,的确很像她推了一把,姜琮文墜樓,“但不能以此推斷就是我推下去的,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放了手。”
審判長轉問蕭伊庭,“辯護人對公訴人出示的證據有無異議?”
“沒有。”蕭伊庭沉着地答。
審判長便問公訴人有沒有其它證據,公訴人宣讀了鑒定書,即确認姜琮文是高空墜落腦部着地緻死。
葉清禾和蕭伊庭對此都沒有異議。
之後,傳了公訴方證人到庭,第一個傳來的證人是宋成徽……
仍是公訴人先發問,“你是宋成徽?”
“是。”
“你和死者是什麽關系?”
“朋友,曾經還是合作夥伴,我給他做事。”
“具體說。”
“具體得追溯到十幾年前了,死者一直做玉器生意,有放在台面上的正經生意,也有在雲南制造假玉和走私古董文物這類見不得光的生意。他是正人君子,不便自己出面,我那時家道中落,一事無成,就幫他做,公司也是以我的名義注冊的,但是,在我之前,他在雲南就有一條線,那就是封一諾的公司。”
“封一諾是被告人的什麽人?”公訴人問。
“封一諾是被告葉清禾的父親,葉清禾原來并不叫這個名字,叫封荷,父母雙亡之後才改的名字。”
“封一諾是怎麽死的?”
“這也是快十三年前的事了,死者姜琮文在我去雲南之前是和封一諾公司裏的總經理石家明合作。我也是聽死者說的,石家明在封一諾的公司裏隻占很少的股份。而封一諾因爲家裏有病妻的原因,沒那麽多時間耗在雲南,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石家明在管理公司,付出得多,回報得少,偏偏又遇到了急需用錢的事,姜琮文那時候正在尋找幫他走私的人,看中了石家明,也買通了他,通過石家明的手,走私了大量的珍貴文物,同時也制造假玉,然後通過封一諾的公司來洗錢,做假賬。封一諾不常在雲南,發現已經是幾年後的事了,不知道怎麽掌握了石家明一本私人賬本,逼迫石家明去自首,石家明不願意,向死者求救,死者就直赴雲南,誓要奪回賬本,銷毀證據,不惜一切代價。他指揮人在封一諾的車上動了手腳,在封一諾強行押着石家明去自首時,發生了車禍,封一諾和石家明兩人都在車禍中死了,車子也燃火爆炸……”
“不可能!我父親不會這麽做!”聽衆席裏傳來尖銳的女聲打斷了宋成徽的話。
說話的人正是姜漁晚,聽後接受不了,情緒失控。
法庭強調了幾次庭審規則後,姜漁晚才被她幾個哥哥給壓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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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何止姜漁晚,蕭伊庭即便早已知這件事,再次聽宋成徽說來,還是緊緊鎖了鎖眉,心裏某處抽痛得厲害。
“那本賬本後來找到了嗎?”公訴人又問。
“沒有,去過石家明家和封一諾家,都沒找到。”
“去封一諾家的時候,死者帶着一枚白玉扳指嗎?”
“是的。”
“你們離開封一諾家之前說了什麽?”
“記不清了,我大約是說,反正封一諾已經死了,沒什麽威脅了。然後老頭子說,那個羊脂玉要再好好找找。”
“後來封一諾的公司和這起走私案脫不了幹系,成了替罪羔羊是嗎?”
“是。”
公訴人的問題問完,呈上證據,“證人宋成徽提供的證據,證明他所說屬實。”其中,有宋成徽這些年來爲姜琮文的違法犯罪活動所做的賬目,他和姜琮文的電話錄音,還有,他當年經曆的封一諾一案,足以證明是姜琮文所爲的證據。
蕭伊庭看着宋成徽,聽衆席裏還坐着大哥和微微,他們倆好像還不知道宋成徽也會來做證人……
這是多麽揪心的關系……
“證人,六年前葉清禾赴雲南,協助警方破獲了一起走私文物制造假玉案,你因這個案子入獄,财産被沒收是嗎?”
“是的。”
“因此你對被告人懷恨在心是嗎?”
宋成徽還沒回答,公訴人提起抗議,抗議辯護人以自己的主觀臆斷錯誤引導。
蕭伊庭卻朗聲道,“這不是錯誤引導,而是因爲證人和我的當事人有私人恩怨,這會影響到證人證詞的可信度。”
盡管這樣,審判長還是宣布抗議有效,提請辯護人注意。
宋成徽便被法警帶出去了,接下來傳來第二個證人,即當時在樓頂的目擊證人鄧子。
公訴方先發問,“事發當時你在樓頂?”
“是的。”
“你親眼看見被告人把死者推下去的。”
“是的。”
“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麽?”
“死者說,扶我過去,但是被告不肯,站在那不動,死者說了好幾遍,被告才伸手,可是,就在兩個人接觸到的時候,死者被她推得向後一倒,就掉下樓了。”
公訴人問題問到這裏,蕭伊庭作爲辯護人發問,自此爲止,他所做的詢問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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窘,隻4000~關于庭審啊神馬的,不知有多少親受英美法系電視劇的影響呢?反正吉祥是看港劇庭審長大的,覺得律師好牛有木有?但事實上,我們國家大陸法系這種,不是這樣的,律師在法庭上好像連随便走動都不可以,除了提交證據……一來吉祥不夠專業,二來,也是因爲是文藝作品吧,所以吉祥寫的時候,不管是人物關系還是庭審本身還是強調了些戲劇性,親們記住這隻是文藝作品啊,現實裏很多情況可能都不是這樣的,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