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連“嗯”也不說了,等着她繼續……
她轉過身來,面對着他,正好撞進他嚴肅的目光裏,琥珀色瞳孔裏的光芒是他工作時才會有的沉定溲。
和她的眼神相撞,他習慣性的微微一眯眸,一閃而過的銳利光芒仿似在昭顯着他的洞察力,在警告她不要說謊…恧…
她心中低歎,終于說了實話,“寫的是……己卯年回……”
“是?”他頭略略後仰,眸光微斜,“妹妹,你還是把我當傻子。”
“……”她望着他,不說話,這一路回家原本想好的說辭也無用了,他比她想象的敏銳得多……她撲進他懷裏,抱住了他的脖子。
“這套沒用!妹妹,我很失望,真的。我以爲我們現在再也不用猜來猜去了,我以爲,我們已經不用分彼此,完全就是對方的另一個存在了,可是,原來不是,走了這麽多年,你繞了半個地球回來,實質上我們卻還和從前一樣,我掏心掏肺地對你毫無保留,你,在我面前卻還是一個謎……”他靠在椅背上,手臂早已松開,琥珀色的目光從她頭頂洩下來,帶着憂傷的無力感。
心口熱熱的疼,他的話語卻如一片一片冰涼的雪花飄落,落在最疼痛的地方,那些熱度便将這雪花化成了水,随着那些上湧的酸楚湧進眼眶。
她抱着他的脖子,哽咽,“對不起,二哥……”
“不是,妹妹,你誤會了,我不是責備你,我隻是對我自己失望……”他頓了頓,苦笑,“從高中的時候開始,我就對你沒有秘密,哪怕是最尴尬的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都對你沒有隐瞞,而你的一切,我卻無從得知,相反,付真言、穆川,卻比我對你了解更多,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反省,爲什麽會這樣?我想,我對你依賴是因爲那時候的你足夠強大,強大到我倚靠着你成長,而我,卻不夠好,不夠成熟,不值得你信任,甚至,在你眼裏我隻是個小孩,是個時時需要你管束的壞小子,你不喜歡這樣的我,所以,我才沒能成爲讓你可以依靠的人。于是我努力成長,讓自己變得強大,就連着裝也開始裝老成,以爲這樣,會成爲你喜歡和信賴的人,可是,我還是錯了,看來,我的努力還不夠……”
她趴在他脖子上聽着,眼眶早已濕潤,忍不住在他頸窩裏蹭了蹭,“不是這樣的,二哥……”
“下來。”他沒聽她的解釋,輕聲道。
如此輕柔的聲音,讓她覺得他似乎在放棄着什麽一樣,她搖搖頭,更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不下來……”
“你攔不住我的,有的事情我一定會調查清楚!下來。”他語氣略重,拉扯着她的手臂,既然她始終不肯說,他就隻能去掏垃圾桶!
“不!二哥……”她身體往前一送,整個人牢牢貼在他身上。
他用力拉了下她的手,她輕哼一聲,似是弄疼了,再下不了手,他隻好拿手機出來,準備打電話叫人去找。
“二哥……”她擡起頭來輕喚他,雙唇微扁。
“那還不說?”他蹙眉。
“還有一個字……”她垂眸,而後又擡眸偷看他一眼,再低了眉說,“那頁上面寫着……己卯年,歸斌……”
一個斌字,讓他心頭劇震,差點掉落了他的手機,“斌?你知道斌是誰?”
她一怔,垂下眼來,長長睫毛下,眸光略亂,可是,最終搖了搖頭,“不,不知道……”
“那你爲什麽要撕掉?”今晚她的話,漏洞百出,邏輯混亂,他倒要看看,她究竟知道些什麽,又在瞞着他些什麽,要知道,這個“斌”可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她抱着他脖子,嘴唇微噘,露出一副委屈而怯懦的樣子,“說了你不許罵我?”
“……”他何曾敢罵她?從來都隻有她罵他的好嗎?不過這般表情的她,讓他心中柔軟一片,若不是逼着自己堅持原則,早壓下去吻了,她嬌嫩的唇瓣可就在他下巴底下……
“你上次從雲南回來,我給你整理箱子的時候發現了一本賬本,是你從石家明那裏找來的是嗎?我在上面看到一個名字:斌爺……然後在這本書上再看到……我就把它給撕了……”她低聲道。
他目光銳利地看着她,“你見了賬本?”
“……”被他的目光所刺,她低下頭來,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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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石家明這個人?”
“……”遲疑後,再度點頭。
“很好,那你是否也就知道了,喬思的表姑就是石家明的妻子?”何止他目光銳利,他的語氣也嚴厲了幾分,那本賬本就是他從喬思表姑那裏得來的,費了不少功夫,約她出來不知多少次,她才答應跟自己見面,見面也費了諸多唇舌,才說服她跟她一起去雲南翻找舊物,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那本簡易的賬本出來。
“……”無話可說,他的思維和反應都跳得太快……
“呵……”他笑了,咬着牙笑,牙縫裏透着森森寒意,“妹妹,你說我該打你還是該贊你?”
“……”她無賴地纏着他的脖子,仰着一張楚楚可憐的臉,“你說了不罵我的……”他無賴的時候在她這裏次次湊效,有時候也該拜他爲師,學學他的高招……
沒想到,這招是他所擅長的,所謂姜還是“老”的辣,招還是師傅的“損”,他對付自己的招兒自然是有辦法的。
隻見他突然起立,連帶着将她抱起,大步走到床邊,把她往床上一扔,按着就在她屁/股上幾巴掌,“沒錯!我說了不罵你!可是我沒說不打你!你就是欠揍!我今天不揍得你長記性,我就不是你二哥!”
連續一頓噼裏啪啦,還真是用了力的,葉清禾隻覺屁/股上火/辣辣的,又麻又痛,完全沒想到他會真下狠手……
“二哥……二哥饒命……疼……爸……爸爸……救命……”她躲不過,搬起了救兵,叫起了救命……
“救命?我看誰來救你!”他舉起巴掌,照着她屁/股再度扇去。
關鍵時刻,卻響起了敲門聲,“伊庭?在幹什麽?”
還真是蕭城興的聲音……
蕭伊庭狠狠瞪了她一眼,去開門,蕭城興狐疑地站在外面,“鬧什麽呢?我怎麽聽見有人叫救命?”
“沒的事兒……”“爸,他打我……”
異口同聲……
蕭城興在他腦門子上一敲,“警告你别欺負清禾!欠捶啊!清禾,你媽剛回來,帶了夜宵回來,下來吃。”
蕭伊庭無語,搶在葉清禾前面說,“她才吃了四個面包,哪裏還能吃得下,不去了!”
“……”葉清禾的腳步,因此而停住。
“那好吧,兩人玩跟玩,注意輕重!”蕭城興也不相信兒子會真打清禾,隻道兩人鬧着玩,丫頭跟自己告狀撒嬌,話說這種感覺真好,他沒能生個女兒,這丫頭卻始終跟自己親近。
蕭伊庭将門一關,臉上寫着怒氣……
葉清禾站在床邊,和他對立的地方,看着他腦門因爲蕭城興一敲而泛的紅,看着他氣得變形的臉,慢慢地挪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腦門,輕輕地揉着,“對不起……”
他揮開她的手,“你以爲我在乎的是這個?”
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撲進他懷裏,“可是我在乎!我不要你受到一丁一點的傷害。沒錯,我知道有石家明這個人存在,我也知道喬思表姑就是石家明妻子,我還知道,你放不下我家的事,總想弄個水落石出……可是二哥,我不想了……過去的一切,我都已經淡忘了,我隻想要你……隻想要你好好的,和我好好地在一起……什麽都不要做了好嗎?”
那一頁書上寫的确實是這幾個字,這頁書瞞不過他,他去翻垃圾桶也好,去問姨公也好,或者最後都能知道這頁書寫了什麽,她到底低估了他,存了僥幸他不會發現那一頁是新撕掉的……
一段半真半假的“招供”,但願能打消他的疑慮,至于他之前發的誓言,若有懲罰和譴責,必然也是懲罰并譴責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