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當然要來,您病了,我飯也吃不下去的,外婆,您要好好保重身體,伊庭還要吃您做的炸醬面呢!沒人能比您做得更好吃。”他從小嘴甜,一張小嘴總是把老人哄得合不攏嘴。
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自己做的東西孩子們愛吃,即便平日裏有保姆,鮮少會有自己動手的時候,可是,隻要孫子來,下廚是一定的。
姜漁晚聽了,卻難免斥責他,“就知道吃!外婆病了你還惦記着吃!”
“别罵他!”外婆馬上就袒護他了,布滿歲月痕迹的手輕輕握着他的,雖虛弱,卻流露出發自内心的微笑,“隻要外婆還做得了,一定做給你吃,就怕你吃膩了。”
“外婆,不膩,伊庭天天吃都不會膩。外婆,您别說話,好好休息。”他體恤地給外婆把被子曳了掖,把打針的那隻手放放好溲。
畢竟危險已過,姜漁晚也寬了心,看着這婆孫倆,輕道,“媽,你啊,任重道遠,活到一百五十歲吧,服侍伊庭到老!”
“好!”蕭伊庭哈哈地笑。
引得外婆也笑了,“那還不被嫌棄?老不動了!也做不動了!”
“誰說的!外婆您一百五十歲還能打太極呢!”蕭伊庭道。
“就你會說!那時候還能走?那得是妖怪!還給你們添麻煩!”雖然是哄人的話,外婆聽着開心。
“不麻煩!外婆!”蕭伊庭軟軟的聲音,“伊庭還要帶您去登泰山呢!如果外婆走乏了,伊庭就背您,一直背您到泰山頂,伊庭還能給您做好吃的,伊庭最近在學做菜,真的!”
“傻孩子……”外婆露出滿足的笑容,疲倦地閉了閉眼。
“好了,外婆也累了,别再引着外婆說話,你倆看完就走吧。”姜漁晚催道。
蕭伊庭一直霸占着外婆,葉清禾還沒能有機會叫上一聲,蕭伊庭想起了她,拉着她的手,把她牽到床前,“外婆,清禾也來看您了,知道您病了,清禾很擔心。”
“外婆……”每一次叫出這個稱呼,葉清禾都要做十足的準備,即便這樣,還是很艱難很輕微。
外婆睜開眼,淡淡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外婆,那……我們走了……”蕭伊庭輕道,還俯下身在外婆滿是褶子的臉上親了一下。
“去吧,不用來看我了,我好着呢……”外婆的目光重轉柔和。
蕭伊庭起身,牽着她準備和外公姜琮文告辭。葉清禾走在他身後,呼吸有些艱難,而姜琮文看着他倆的眼神,也閃過一絲鷹隼般的銳利,和他的年齡不相符……
恰在此時,病房裏再度來了人,卻是大哥和微微,也來看外婆了,和他們同來的,還有宋成徽……
宋成徽比任何人都顯得活躍,提着補品,一臉誠摯的笑。
蕭伊庭握着葉清禾的手,略緊。
上次洩露資料的事,宋成徽一點事兒也沒有,此刻,他的表情也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姜姨,聽我家微微說,您身體抱恙,我這着急地就趕來看您了,沒打擾您休息吧?”宋成徽把東西擱下,俯身極謙恭地問。
姜老太太和他倒也熟悉,叫他小宋,“小宋啊,太麻煩了,小毛病而已……”
“不麻煩,我跟姜老這麽多年交情,應該的,應該的……”他熱絡地說着,卻被姜琮文瞬間打斷。
“行了!你太客氣了。”姜琮文不動聲色地道。
葉清禾深深吸了口氣,捏了捏蕭伊庭的手,低聲道,“二哥,我們回去吧。”
蕭伊庭臉上依然自在微笑,眸子卻暗沉下來,道,“外公,外婆,我們下午還上班,先走了,外婆,您好好養着身體。”
“去吧。”姜琮文揮揮手,面無表情。
出了醫院,蕭伊庭的臉才青了下來,冷笑,“宋成徽……”
“二哥。”她急忙叫道。
“嗯?”他臉色不改,也沒松手,一直拉着她上了車。
“二哥,宋成徽的事
已經過去了,他又是大嫂的舅舅,你就别在心裏堵着了。”坐上車以後,她柔聲勸道。
他看着前方,發動車子,琥珀色眼睛微微一眯,“你放心,我有分寸。”
“二哥……”她的語氣愈加柔軟,一雙眼睛隔着鏡片水汪汪地望着他。
他終于軟化,手一伸,攬着她的頭,湊過來在她臉上一親,“好,老婆大人的命令,我怎敢不遵?”
他倒是答應下來了,可是,莫名地,她卻隐隐覺得,一切,不會如她所願那般平靜……
人生,仿似走進了一個狹小的縫,她在這縫裏艱難地呼吸着,唯求的,便是頭頂那一米陽光的安甯。所幸,這縫裏有他,和她共着這不多的氧氣……
外婆的病急救及時,并沒有大的危險,一段時間後,便出院了。
天氣漸漸轉涼,氣溫連續跌降,葉清禾和蕭伊庭之間的感情卻屢屢升溫,如今本就形影不離,可即便時時刻刻在一起,蕭伊庭還總閑不夠,無人時毫不吝啬地表現出他的依戀和癡纏。
她原本聰慧,專業極強,雖然擱下了幾年,但貴在用功,在白新那幾個月也對業務有所熟練,到了他這裏以後,他更是全無藏私,傾盡所有地帶她,手上的資料案子,每一個都對她沒有隐瞞。
這于她,自然迅速成長,于他,算得上如虎添翼,因爲,這世上不會再有一個助理,能像她一樣,可以全心信任,無半點留私。她,就像另一個他自己,除了不能替他上庭,可以幫他做任何事。
如此,他自己輕松了許多,而他之前的助理方黎,則更輕松了,幾乎無事可做,雖然還頂着助理的名,可是,實質上卻變成了秘書,不,連秘書都不如。秘書還能起草些文件影印些資料,如今,這些事兒也全讓葉清禾做了,她每天能做的事,也就是倒倒咖啡泡泡茶什麽的,而且還專門服務于蕭律一個人,因爲,葉清禾的水常常是蕭律自己親手奉上……
很多次,葉清禾都看見了方黎盯着自己的目光,這樣的分配其實确實不合理……
葉清禾某次進蕭伊庭辦公室時,便主動提到了這個問題,“二哥,方黎和我的工作分配現在這樣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你做得太多,辛苦了?”他笑着問,然後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來。
她聽話地走了過去,他便把她拉到他腿上坐着,給她捏肩膀按手,“累的話,不要自己撐着,扔換給我就行了。”
“我不累……”她很享受地任由他給自己按,不輕不重,力道真是恰到好處,他總是喜歡這樣,上班的時候,時不時把她叫到跟前,要麽和她親熱一番,要麽給她捏捏,或者讓她給他捏捏,再繼續工作。她常斥責他工作也沒正形,他卻回擊,這樣才有滋有味幹活不累……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給她敲着背,手漸漸滑到腰上,“你想說,方黎沒什麽事兒可做了,會有想法?”
“對。”她正是這意思,“用人不公,她肯定有想法,這明顯太偏頗了。”
“老婆,這是信任度的問題。沒有你之前,任何助理我都做不到所有資料放手給他,隻有你,你明白嗎?你多好用啊!白天晚上用起來都這麽順手,你說我還用别人幹嘛?”他說着笑了起來。
“……”這個不正經的!任何事都能扯到晚上那回事去……她瞪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要知道,我可是被天海辭掉的,就是因爲出賣資料!”
他看着她笑,目光柔軟而水潤,“嗯,賣吧,不過得把我再養肥點,賣個好價錢!”
她也笑了,“和你說正事呢!你不能長期這樣對待方黎。”
“你是要我給她工作做?”他問。
“也不是……”她并不太喜歡方黎這個人,總覺得她的所言所行和她心中所想不符,是個表裏不一的人。這種感覺,很怪異,她所接觸的人裏,不乏聰明也善于僞裝的人,人在職場,尤其還是律師這個行當,肚子裏沒有幾個彎彎也是混不下去的,可方黎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之前,她隻聽說方黎喜歡蕭伊庭,而且也聽過此人工作能力很強,所以建議蕭伊庭留她下來,她甚至想過……
呵,現在,接觸了這麽久,她愈加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不妥,“二哥,其實方黎在你身邊已經很久了,完全可以自己獨立辦案,之所以一直留在你身邊,是因爲跟着你是不一樣的吧,既然你現在不用她了,就讓她自己開始她的事業吧,好過這樣讓她閑置着,也不至于讓你
的朋友覺得難堪,你認爲呢?”她記得,方黎是他的朋友介紹來的。
蕭伊庭嬉皮笑臉地笑着,“行,這裏你說了算!”
葉清禾知道,别指望他有個正形了,他就這德性……
第二天方黎從蕭伊庭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陰郁,經過葉清禾身邊,輕笑了兩聲,“葉助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葉清禾知道,想必是蕭伊庭跟方黎談過了,她不知道方黎這聲謝謝有幾分真心,可是,此刻她自己卻是真誠的,在她看來,方黎獨當一面,擁有自己的事業,比守着一個不可能愛她的男人前途要好得多,于是,淺笑,“方律師,祝你早日成爲大律師。”
這難道不是入這行所有人爲之奮鬥的嗎?可是,她在方黎眼裏卻沒有看到回應的真誠,得到的也隻有方黎的又一聲“謝謝”,仿似,還含了嘲諷……
方黎沒有跟律所任何人分享這個消息,下班後一個人默默無語地離開了律所,一個人在北京打拼的日子并不容易,原以爲努力工作,換取心中某個人的青睐,今後的人生便不那麽艱難,可是,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空想,奮鬥了這麽久,最後還是她孤身一人繼續往前沖,而有的人,爲什麽那麽幸運?輕而易舉便得到她怎麽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呢?
她自诩學曆、外貌、工作能力、勤奮程度不比任何人差,看來她不是上天偏愛的那個人,命運總是不眷顧她……
她不想回家,自覺有一種感情,她獨自陷在裏面許久,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這麽被掐斷了,那種感覺不比失戀差……
帶着這種失意和苦悶,她四處瞎逛,直到天黑,轉道去了酒吧,試圖用那解千愁的液體來緩解自己痛苦。
她平時也能喝一點小酒,今天更是放開了量後,喝到後來,終是醉了,頭暈目眩。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職業的警覺度,讓她提醒自己該到此爲止,立刻回家,于是買了單,搖搖晃晃往外走。
到酒吧門口,她已是不支,扶着酒吧的門,感覺天旋地轉,再多走一步自己都會倒,靠在門邊不敢亂動。
此時,耳邊卻響起一個聲音,“小姐,既然走不了,哥哥抱你吧!”
她努力保持着意識清醒,知道自己是遇上壞人了。
她冷着臉,沒有搭理,勉強走了兩步,腳步趔趄,差點摔倒,被一雙胳膊扶住,“别這麽冷淡啊!跟哥哥走!哥哥會讓你火/熱起來的!”
“滾開!”她憑着感覺用力在此人腳上一踩。
高跟鞋踩上了腳步,也是很痛的,那人嘶地一聲,“豈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罰酒!出來玩還裝什麽清高?誰不知道誰怎樣?”而後又罵了幾句污言穢語。
她不敢再進一步激怒他,用力往前跑,然而,隻跑了兩步,便摔倒在地,那人追上來,提起她衣服後領,将她翻轉,而後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
她半邊臉痛得發麻,無奈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行動,趴在地上,爬起,又跌倒……
那人上來将她再一次提起,一股強烈的酒味沖着她而來,她惡心得想吐,拼命甩着頭,避開這股味兒,一手撐着那人的臉,努力推遠。
隻是,她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眼看自己再也避不開,卻突然被人扯了出來,她沒有站穩,再次跌坐在地上,而後,那壞人就被打倒在地。
她暈暈乎乎的,也看不清是誰救了自己,隻是,這個人自己并不認識,夜晚的街道,醉後的多重影子,更看不清此人的臉……
她漸漸撐不住,後來,隻見那人朝自己走來,問她“怎麽樣,住哪裏”……
壞人被打跑了,安全感襲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什麽,就此醉了過去,隐約感覺,救自己的男人把自己抱起來,上了車,而後,便什麽都不清楚了……
目睹這一切的,除了看熱鬧而不敢上前的一些酒吧客人,還有一雙黑暗中閃着銳利光芒的眼睛,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問旁邊的人,“這人是誰?”
方黎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酒店裏,而且是一個大套房,舒适寬敞的大床,酒店獨特的清香味,讓酒醉醒來的她,略感舒适。
隻是,下一個瞬間,馬上想起來什麽,環顧四周,一個人也沒有,而她的身上,居然穿着酒店的睡衣……
她大吃一驚,馬上起來查看,發
現自己身體沒有異常,才略略放心。
起身在房間裏四處走動,在浴室裏看見一套男人的衣服,還有她自己昨晚穿的套裝,全都有嘔吐物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