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要和蕭家撇清關系,而是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她不想連累到蕭家任何一個人,更不想蕭家因她而損失一分一厘…恧…
“怎麽?瞧不起蕭伯伯的公司?不夠你折騰?”蕭城興故作不高興。
“不是……”葉清禾完全沒想到蕭城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L市,近三年來,蕭城興給了她最大的自由空間,任她雲南北京飛來飛去都不過問,這會兒怎麽會插手管她的事呢?他又是怎麽找到自己的?難道……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不管怎樣,到了這個關頭,就是綁,她也不能被綁回去…溲…
“蕭伯伯,我不想回去……我真的很喜歡雲南……這裏的氣候和風景讓我無法離開,還有我愛玉石,可是不僅僅愛蕭伯伯店裏那些成品,我更愛玉石從原石開出來時的那種心跳,蕭伯伯,讓清禾在雲南在留幾年好不好?”她努力地遊說着蕭城興,隻是,看着蕭城興的臉色,好像不太那麽容易被說服。
果不出所料,蕭城興聽了她的話,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她,“不好!雲南的空氣和風景?玉石開出來的心跳感?這些都如此重要嗎?比蕭伯伯這麽多年對你的恩情還重要?你是這麽不感恩的人嗎?”
“不是……”葉清禾驚訝地看着他,她來蕭家第九個年頭了,蕭城興一直如他所說的那樣,把她當成自己的親閨女看待,從不提恩情兩個字,她相信蕭城興的爲人,絕不是施恩求回報,而是鐵了心要将自己帶回去的手段……
蕭伯伯爲什麽這麽堅決?她愈加堅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隻是事到如今,她真的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回頭,同時心中亦被深深感動。
她身子一矮,輕輕地跪在了蕭城興面前,“蕭伯伯,清禾鬥膽了,這一次無論蕭伯伯說什麽清禾都不會回去,就算蕭伯伯将清禾帶回去了,除非将清禾關起來,否則清禾還是會跑回來的,不,關起來也沒用,除非打斷清禾的腿,那樣清禾就安分了……”
蕭城興沒想到她會跪下,一時也愣住,幾分忙亂地扶住她,“你這孩子!快起來!好好地跪什麽跪!”
“不!蕭伯伯!跪天跪地跪父母,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蕭伯伯是清禾的父親,清禾該跪的,謝謝蕭伯伯這些年對清禾的寵愛,可是,清禾貪心了,還想請蕭伯伯在寵一次清禾,隻此一次!待清禾玩夠以後,一定回北京好好侍奉蕭伯伯,一天也不離開蕭伯伯,像真正的女兒那樣敬孝道,無論蕭伯伯說什麽清禾都遵從,再也不違背蕭伯伯的話,行嗎?”葉清禾在蕭城興面前說得真情流露,楚楚可憐。
蕭城興一個大男人,被這樣的她說得實爲動容,臉轉向一邊。
葉清禾見他有所松動,又拉了拉他的褲管,快要哭出來了,“蕭伯伯……”
蕭城興皺了皺眉,“什麽一天也不離開我!诳我呢?不嫁人了嗎?一輩子守着我這糟老頭子?”
葉清禾知道,他這是答應了……
心中一松,抹去眼角的淚,“謝謝蕭伯伯!清禾不嫁人!一輩子陪着蕭伯伯!”
蕭城興聽着,眼神微微一晃,“這可是你說的!一輩子不離開蕭家!”
“嗯!我說的!”她猛烈點頭。
蕭城興看着她這般堅決的模樣,眼睛裏又暗了暗,歎道,“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固執!”
說完把她拉了起來,自己也起身準備離開。
“蕭伯伯,謝謝您成全清禾……可是……别告訴二哥……”她不知道蕭城興是否聽得懂她這句話,如果聽懂了,那就代表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而蕭城興扳着臉,僵硬地點頭,“嗯……”
她眼淚一湧,差點又哭了,這麽厚重的父愛啊……
情不自禁倚進蕭城興懷裏,“謝謝蕭伯伯……”她相信蕭伯伯不會跟二哥說的,因爲,保護一個人,是她和蕭伯伯共同所想之事吧……
蕭城興揚起巴掌,似乎要用力在她頭上拍一巴掌,可是,落下來,卻輕輕地,在她頭發上一碰,恨聲道,“我真想要把你綁回去!”
葉清禾在蕭家多年,從來不聲不響,尤其在
長輩面前,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幾乎從沒和人有過這麽親昵的時候,蕭城興一時不習慣,可是也十分珍惜這難得的父女間情感的交流,輕輕抱了抱她。
短暫的溫馨之後,蕭城興走了。
臨走,葉清禾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他說,“蕭伯伯,幫我……祝福二哥,訂婚快樂。”後來一想,蕭伊庭未必知道蕭城興來雲南了,這話原是多餘……
蕭城興聽了,卻隻是歎息了一聲,點點頭,便真的離開了……
葉清禾正常在成徽上班,閑暇的時候仍然會去各個賭石場玩,偶爾還是會戳穿别人場裏的假原石,直到瑞達也看不下去了,某天叫住她警告,“葉小姐,你這麽聰明的人,爲什麽要去幹那糊塗事呢?”
“呃?”葉清禾故意裝着不明白。
“你這是斷人财路,要遭人恨的!你就不怕人報複?”
葉清禾眨了眨眼,很是天真的樣子,“君子愛财,取之有道啊!這麽賺黑心錢的财路,斷了也罷!”
瑞達捏了捏太陽穴,“言盡于此,我勸你以後還是别去了!”
“……”葉清禾笑了笑,“瑞先生來找我,不僅僅是來勸的吧?”
瑞達放下捏額頭的手,笑道,“你倒是靈透,就是有點迂!走吧,我帶你去見玉镯的真正買主!”
來了……
葉清禾暗暗心跳,雙手擱在辦公桌上,下意識地玩着手腕上的手表,“好!是不是我們公司老大?”
“去了就知道了!”瑞達沒給她回答,轉身領路。
葉清禾跟了上去,可是瑞達并沒有帶她出公司,而是往着更高層辦公室而去,她心中知自己沒猜錯,很有可能就是去見老闆的。
在總裁辦門口,瑞達敲了敲門,而後推門進去,對立面的人說,“老闆,葉小姐帶來了。”
葉清禾細細地聽着“老闆”這兩個字,有些失望……
而後門大開,瑞達請她進去。
她穩了穩心神,步入。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總裁辦公室,平時是無法靠近的……
辦公桌後,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雙手十指交錯,擱在辦公桌上,她第一眼便去看這個男人的手……
沒有……
“葉清禾小姐?”那人說。
葉清禾洗耳聆聽,“是。”這人的聲音……倒有些特别……
“請坐。”那人朝辦公桌前的椅子伸手。
葉清禾端坐了下來,瑞達親自上了茶水,葉清禾聞着那茶香,不打算輕易喝……
“在下宋成徽。”那人道。
葉清禾莞爾,“原來是老闆,久仰。”
那人眼中精光一閃,也微笑道,“我也不是什麽大人物,有什麽可久仰的?倒是葉清禾小姐手裏那個玉镯,我仰慕已久,真心求購,價格上葉小姐不必擔心,宋某絕不會欺負小朋友。不知葉小姐回去,跟家人商量過沒有?這個玉镯打算轉讓否?若有此意,出讓的價格又是多少呢?”
葉清禾目光微斂,注視着宋成徽,“宋先生,我并沒有家人……”
宋成徽倒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仍然高深莫測的笑着,看不透底細。
“那麽葉小姐自己的估價多少呢?”宋成徽又問。
葉清禾笑着搖頭,“這麽笃定就問估價?看來宋先生認爲我一定會出讓?”
宋成徽笑笑,沒有否認,“說你的條件吧,我知道不是錢的問題。”
葉清禾微微點頭,“好,既然宋先生爽快,我也不拐着彎兒了,镯子我可以給個價轉讓給你,但是,宋先生必定知道這個镯子的故事。”
“當然!若不知道,我也不會願意出高價甚至天價來收購這個镯子了。”宋成徽十指松開,換了個姿勢,右手五指在桌上輕輕敲擊着,“瑞達,你也來給我聽着,免得下次有人問起你,你給我丢人什麽都不知道,還妄稱于是專家了!”
“是。瑞達認識淺薄。”瑞達虛心地低頭傾聽。
“這镯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問情。跟這镯子一套的還有另外三件,分别叫
問心、問世、問三生……”宋成徽不急不緩地,把乾隆那個故事講了一遍。
葉清禾略顯驚訝,“原來這個故事還真有其事?”
宋成徽看着她笑,“若不把這镯子的來曆說出來,你會答應把它轉讓給我?”
“呵呵,宋先生果然睿智至極……”葉清禾贊道,“那麽,我也就說說我的條件吧。宋先生既然知道這個故事,那麽同爲愛玉之人,想必能理解我一個文藝範的女子對這種浪漫主義故事完全沒有抵抗力,對這套玉飾也充滿了好奇心,所以,我的條件就是,要轉讓可以,我想親眼見一見另外三件,以滿足我對這套玉飾的向往……”
宋成徽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的深意又多了幾層,而後笑道,“葉小姐,這個條件……”
“這個條件應該不算過分吧?”葉清禾截住了他的話,道。
宋成徽笑了,“還真是……有點過分了……”
“那……宋先生随意。”她淡淡的笑着,她不急着賣镯子,至于對方急不急着買镯子,她也不确定……
“這樣吧,吃飯時間到了,我們先去吃飯。”宋成徽道。
“現在就走嗎?”葉清禾故意問了一句,而後傾聽他的回答。
“走吧!葉小姐請!”宋成徽答道。
走吧……走吧……走吧……
這個聲音,在葉清禾腦海裏不斷回放……
和記憶中某個聲音重疊在一起——“走吧,老闆……”
走吧……
那個聲音太深刻太深刻,以緻于刻入了她的靈魂,讓她永生難忘……
辦公桌的遮擋下,她輕握了拳,腦海裏嗡嗡直響,連心口都有電波似的,一波一波往外擴散,她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
莞爾的微笑自她唇邊漫開,“好,那先走吧……”
宋成徽誠心買玉,倒是尊重她的意思意見,問她想去哪裏吃飯。
她提議去某個西餐廳,說自己更偏愛西餐。
一行三人便來到葉清禾所說的西餐廳,要了一間單獨的包間。
宋成徽算是盛情款待她,點了豐盛的一頓,還開了一瓶紅酒。
葉清禾說自己不勝酒力,隻舉杯和他喝了小小的一口。
整個用餐的過程,宋成徽便不再提玉镯的事,隻說些雲南的風土,談吐甚是幽默,這頓飯吃得看似十分輕松愉快。
最後,瑞達買單,有服務員拿了評價器過來,對宋成徽說,“先生您好,麻煩您對我們餐廳的服務做個評價。”
宋成徽雖然不太樂意做這事,不過,還是很有風度地在評價器上按了一下。
用完餐後,宋成徽還是把葉清禾送了回去,最後對她說,“葉小姐的镯子,我真的很有誠意買,這東西算是有點兒寶貝,我也沒那麽幸運全部擁有,你要看另外三件,我也辦不到,葉小姐不妨将價格定高點,錢,無所謂。”
葉清禾聽了,笑道,“正如您所說,錢,真是無所謂的。可是,這羊脂白玉原是一套,我特想一睹整套是怎樣的,而且,所有愛玉的人都會愛上它們,我那麽喜歡它,沒有賣掉它的理由,若非說理由的話,隻有一個,那就是能讓這四個湊成一套,而我自己此生是沒有這個能力了,所以,若别人有兩件或者三件,我倒是願意成人之美,也算全了我自己的心願,若宋先生沒有,那我們之間便沒什麽可談的了。”
宋成徽臉色微微一暗。
“宋先生,再見。”葉清禾下了車。
瑞達将車開遠,宋成徽坐在車内打電話,那邊傳來悠遠的聲音,“見過了?”
“見了。”
“談得怎樣?”
“她要見另外三件才肯賣。”
“理由?”
“她說,她自己很喜歡,不在乎錢,唯一的心願就是看到四件湊成一整套,如果她要賣,隻會賣給擁有其它三件的人。”
那邊傳來短暫的沉默,而後響起慢悠悠的聲音,“嗯……封一諾的女兒,蕭城興的養女……确實不缺錢……”
“那……怎麽辦?
”
“稍安勿躁,跑不了……”
宋成徽收了手機,對開着車的瑞達說,“瑞達,我怎麽有點不安呢,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老闆,您多慮了吧?是不是最近太緊張了?”瑞達回答。
宋成徽沒再說話,眉心凝成一個結,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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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濃墨一般黑。
成徽公司的大樓裏,進入一高一矮兩個黑影。
該公司的保安系統堪稱嚴密,可是,并沒有難住這兩天,高的那個手中持有的磁卡一路進門禁電梯,暢行無阻,直到最後的總裁辦公室門前,他不再用磁卡,而是伸出手指按在了指紋鎖上。
随着輕微的感應聲,門開。
矮個兒眼睛一亮,閃身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