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水漫霧纏的黑眸,“還”這個字,她亦說過不止一次了,這一次,倒是與從前都不一樣…恧…
他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還了,就想兩清了是嗎?
他笑,啞了聲音,“我不要你還!我要你一直欠着!”
葉清禾的臉被他揉得生疼,然而,那重重壓迫的,不是他的手在她臉上擠壓的痛楚,而是他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語氣,說着那樣的話……
不要她還…溲…
永遠欠着……
這話,就像濃濃雲霭,厚厚地籠罩着她的天空,讓她喘不過氣來,又像一塊巨石,重重壓在她心頭……
她用力在他掌中掙紮,用力地說着話,“不!我會還給你!我說過的,我一定會還!”
兩人在屋子裏的動靜,驚動了雲阿姨。
門上響起了雲阿姨敲門的聲音,伴着詢問,“伊庭,清禾,你們在幹什麽?開開門!”
“雲阿姨,沒什麽,我們在争論一道題。”蕭伊庭如是答道,目光卻如針芒,針針刺着她那張皎白如月的臉龐,也忽然的來了興趣,想知道她到底打算怎麽還……
他沒有開門,卻松開了手,“你說,你怎麽還?你打算怎麽還?”
葉清禾兩腮泛着酸疼,她下意識地揉了一下,蕭伊庭便注意到她兩頰紅紅的指印,全是自己的傑作……
心中難免懊悔,可是,看到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銀行開來的時候,臉色卻更加陰沉起來……
“這是什麽?還錢給我?!”他笑出了聲來,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算不上還吧,隻是我替你做的小投資,王哲那個店,我們也有股份,如今快四年了,有一筆不小的分紅……”她把銀行卡放在了桌上,等他自己去取。
他站在那裏,不曾移動分毫,隻是笑,冷笑,嘲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子,“投資?分紅?你真行啊!你的本金哪裏來的?”
她稍稍沉吟,道,“高中三年,蕭伯伯給我們的零用錢攢起來有很大一筆,每年逢年過節過生日我們的錢也很多……”
蕭伊庭點點頭,眼睛裏是死一般的灰色,他終于明白,爲什麽她在蕭家的那麽多年那般節省,她自己幾乎沒有多花一分錢,就連一塊錢一瓶的小礦泉水也舍不得買……
隻是,這代表什麽?代表了她從走進蕭家的那天起,就準備好了要還恩離開嗎?
果然是冰雪聰明的女子……
冰雪一般的冷血……
他灰暗至極點的瞳孔裏,譏諷和憤怒狂湧而來,順手拿過那張卡,一扔,便扔進了垃圾桶,而後握住了她的肩膀,逼近她的臉龐,“呵!錢?!我們家缺錢嗎?你以爲用錢就可以還清一切了嗎?葉清禾!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爸對你的恩,你就隻用錢來衡量嗎?呵!那我們家還不如養隻小貓小狗!至少,他們不會背棄主人!”
他的,打籃球的,充滿了力量的手,幾乎将她瘦小的肩膀給捏碎了,可她挺直了背,不曾生氣,甚至,大眼睛裏看不出一絲一毫别樣的情緒,幽而深的瞳孔裏,死水無瀾……
“二哥……”唯一的,隻是她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我沒想過這是報恩,我知道,蕭家于我恩重如山,終我一生的時間,也是報答不盡的,或者,我以前說過一些傻話,可那隻是傻話和氣話,就像現在二哥也再說着傻話和氣話一樣……二哥,你這麽說,我一點兒也不怪你,因爲我知道,你心裏不是這麽想的,你隻是想留住我,可是二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我們,最後總是要走向各自不同的路的……”
“我不!”他讨厭她這番冷靜的模樣,仿佛看透了他,看透了世間的一切!沒錯,他是太害怕了,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說出那些違心的話來,其實,那正是他無力而又無助的表現,他要她時時刻刻記得蕭家的恩德,他要以此來束縛她!他希望她爲此而煩惱,爲此糾結,甚至爲此憤怒或者哭泣,那麽,這蕭家的恩典于她,都有可能成爲一張網,網住她無法逃離,可是,她卻如此通透,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讓他黔驢技窮……
“知道恩重如山是嗎?知道報答不了是嗎?那就不要讀穆川的研究生!”他捏着她的肩膀,十指堅硬,擲出來的話也硬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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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
說了這麽多,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她也變得無力,無力再多做解釋,在他強硬的态度下,一切的借口都毫無用處……
他雙臂收攏,将她再度收回懷裏,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好了……就這麽說好了……不念穆川的研究生……你要讀中文也可以,但是導師不可以是穆川,行了吧?”
這已是他最後的退讓,即便不念同樣的專業,至少他們還是住在一個家裏的,隻是上課的地方不同了而已。
“嗯,就這麽定了!你答應了啊!其它的我不管了!”他慣用的一招——耍賴。
可是,他知道,耍賴也是沒用的了……
她的身體,小小地,嵌在他懷裏,安靜如厮,那便是在用沉默告訴她,她再也不會像高考那年,分明自己的意願是中文,最後卻因爲他的耍賴而不聲不響跟着他念了法律……
懷抱又收緊了一些,垂下頭來,在她耳邊低聲呢哝,“師父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她身體微微一僵,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不過,也沒什麽好驚訝的,他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啊,她真沒有看錯他……
隻是,“師父……你不是把我踢出師門了嗎?”她安然若素地說。
“我收你回來!馬上!”他立刻又激動起來,把她推離自己的懷抱,緊握她的肩膀看着她。
在她那深不見底的清泓裏,他看到了類似于決絕的東西……
一切,既像巧合,又像注定……
他将她踢出師門,卻沒能娶到她,反而劃清了她和他之間的關系,而今,她一張銀行卡,又企圖劃清現實裏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和她的六年,又豈能如此輕易就劃得幹幹淨淨?
十八歲張揚的歲月裏,她闖入他的生活,指點他的人生,扭轉他的思想,讓他整個的人生都朝着她的方式而前進,他終于走到她這條路上來了,她卻要叛逃?
怒意使然,他熱血一湧,竟然做出了他不該做的事……
葉清禾隻覺得全身一輕,竟被他整個抱了起來,而後,便被他壓倒在床上,他的重量,他的呼吸讓她驚慌,讓她害怕,而他的唇,在她脖子上噬咬,他的手,更撕扯着她的睡衣……
“二哥……你瘋了……不要……”她抵抗着,掙紮着,打着他的肩和背。
她那麽弱小,拳頭打在他背上完全沒有感覺,他略略喘着氣,在她肩窩裏硬聲道,“你不是要報恩嗎?那就報吧!就從這樣開始報!”
“……”葉清禾不再說話,所有抵抗的動作也停止了下來,隻是仰望着天花闆,任他爲所欲爲,任皮膚上刺痛的感覺一處一處漫開……
門鎖突然一響,門開了,雲阿姨不知從哪裏取來了鑰匙,打開了房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伊庭,你們……”雲阿姨大驚失色。
蕭伊庭的動作僵住,從她身上爬起來,面上是赤紅之色,卻對床上的她冷笑了一聲,“就算是報恩,本少爺也對發育不全的豆芽菜不感興趣!”
說完,他便甩門而去……
“清禾!”雲阿姨心疼地用被子遮住她。
葉清禾的衣服已經完全敞開了,纖細的身體躺在床上薄薄的,小得可憐……
“雲阿姨,我沒事……”她在被子底下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扣好,發育不全這四個字她一向記憶深刻……
“清禾,你們這是……”雲阿姨擔心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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