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郭錦兒那裏……
“那你還能玩遊戲?”
“嗯……師父我心情郁悶!上來遛遛!”
他還能有什麽郁悶的溲?
“怎麽了?和女朋友吵架了?”她笑問,發了個調皮的笑臉。
他卻發了一串大笑來,“不說這個話題了!一一,我今天陪你挖材料好嗎?我給你當工人!”
遊戲裏的他,從來都是沖鋒陷陣的那一個,而她,則是他的守護、保姆、制衣匠……難怪他會說,一一和某個人有些像,在角色上确實如出一轍…恧…
“好啊!”她說。
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指揮他做事,她站在城裏制衣NPC處,指揮着他跑遍全世界:
“師父!城南釣魚技能升級!”
“師父!洛陽種植升級技能!”
“師父!敦煌挖玄鐵礦!”
她覺得他今天是有受虐狂的!竟然聽她指揮了一個通宵,滿地圖跑着将生活技能從一級升起,她記得,他玩遊戲最讨厭的就是玩生活,因爲那不是他的生活方式,他向往和追求的是秒殺!是站在世界之巅!
當陽光細密的針腳一針針穿過厚實的窗簾,她知道,天已經大亮了。
蕭伊庭駕着坐騎來到她身邊,“一一!才二級!一個通宵才二級!”氣急敗壞而又心存不甘的語氣像個孩子……
“休息吧,師父……”她說。
“不!”
“師父,你今天好像不對勁啊,是不是有什麽事?”這麽自虐找抽,明顯是在鬧别扭啊!
“還差一點升***!你别管我了!去睡覺吧!”他火急火燎,又騎着坐騎跑了……
她沒有下線,始終站在城裏,仍是那一襲白衣,靜等他的歸來。
他跑了幾圈後,回到城裏,驚訝地發了個表情,“一一,你還沒走?還是在挂機?”
她不驚不亂地打出幾個字來:你不來,我不走。
“……”他回給她一串省略号,末了,問,“一一,等着我幹什麽呢?不去睡覺?”
她想了想,說,“等着和你說晚安,和你說再見……”
他笑,憂傷的表情,“一一,你知道我喜聚不喜散,最不喜說再見。”
她凝視着屏幕上的字,凝視着藍衫若水的他,輕輕敲擊着鍵盤,滴滴答答的聲音,如擊在心口的鼓點,“師父,走時,我一定會跟你說再見……”
他舞動手中的長劍,絢麗的技能在空中劃出華美的弧線,“一一,你也要走?”
她笑而不語。
自從上次父親遺作撕毀之後,她好似就沒再上過線……
“你忘了,答應過我陪我到世界盡頭!”
可是,世界的盡頭在哪裏呢?
“一一!”
“在!師父!”
“不準走!”
“是……”
“一一,我隻剩下你了……”
她眼眶一澀,“師父,怎麽會?你還有家,還有父母,還有兄弟,還有你愛的人啊……”
“一一,我隻剩下你了……”
他忽然像個無賴,複制了這句話,整版整版地刷頻……
她無奈,“我隻是和你說再見,我去睡覺。”
“嗯!這還差不多!那晚安,晚晚的晚安!”他說。
晚晚的晚安……
她看了眼金線密織的窗簾,确實是很晚的晚安……
穆川已經來叫她吃早餐了,她下了線,和穆川一起在餐廳用完早餐後,推說太累,回房間睡覺去了。
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晚上。
晚上沒有再上遊戲,她和穆川一起沿着老家的街道慢慢地散步,回憶十六歲以前的一點一滴。
穆川在這個城市也有幾年的生活軌迹,兩人回憶起當初,雖然那揪人心肺的酸痛還是一***地撞擊着胸口,可是,沁甜的溫馨還是如這江南夏夜的空氣一樣,潤澤生甘。
他們一起走過封一諾曾經接送她上下學的那條路,走過葉知秋帶着她一起寫生的小巷,甚至走過她曾經的家,那熟悉的窗還和從前一樣,碧綠的爬山虎沒人打理,已經爬了滿牆……
“走吧……”她令自己快步走遠。
蕭伯伯領着她離開家門的時候開始,就證明着一件事,她再也走不回去了……
再過幾天就是中元節,街上有賣各種祭祀用品的,葉清禾也買了一些,雖是舊俗,既然趕上了,也得随俗。
中元節那天,她和穆川一起祭了父母還有外公外婆。
記得從前的中元,都是爸爸媽媽買祭祀用品祭外公,外婆去世以後,要祭奠的人多了一個,那會兒并沒有太多悲傷,反而将這個日子真正當做一個節日來過,尤其晚上放河燈的時候,一河的燭光點點,在她眼裏簡直是美輪美奂的風景。
如今,她自己一點一點來回憶着做那些焚紙祭祖的事,才知道,别人眼裏的風景,卻是自己心口一道傷。
入夜,河道邊擠滿了人,這放河燈,原意是做一件善事,超度孤魂野鬼的,大抵是說,從陰間到陽間這條路非常黑,又沒有燈,若這一天有死鬼能托得一盞荷花燈,便可托生。
而今,河道上放燈的人笑逐顔開,俨然已是中元節一個喜慶的節目了……
無端的,便想起了黛玉葬花時的悲切:奴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奴知是誰?
如今她爲這河中不知哪一個孤魂點亮一盞荷花燈,孓然一身的她,數年以後,誰又爲她點燈?
“這燈,還是需要點的……”她望着那一河搖搖燭光,目光鎮定,隻唇角淡淡的憂傷。所謂因果循環,行善而結善緣,今日超度一亡魂,來日或有他人超度自己,也算善有善報……
“小荷!太悲觀了!”穆川及時點醒她。
葉清禾從這悲傷的情緒裏走出來,笑了笑,“師兄責備得是!今兒這氣氛太讓人傷感!”
“不是氣氛讓人傷感!是你的心!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你看看這周圍,人人都是過節的氣氛呢!”
她再度一笑,可不是……
她原本不該如此消極……
河上小舟輕棹,劃開波浪層層,具有商業頭腦的旅遊公司更将這個鬼靈之節給穿上了文化的外衣,諸多船隻上的遊客笑聲朗朗,一隻隻荷花燈自船舷漂流而出。
波浪将一隻隻荷花燈帶向遠方,她和穆川放逐的那兩張早已不知去向,卻見浪湧波推間,幾隻河燈被沖到了岸邊,其中一隻還漂到她腳邊。
她拾起來,準備再一次放入水裏,卻意外地發現,這隻燈上竟寫有字……
誰會在河燈上寫字?
她細細一看,毛筆工工整整寫的小楷:天佑。
極尋常的字,因水的沖擊,筆鋒有些模糊。不知這是佑誰?佑的是死人還是活人?這,都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倆字的字體有那麽幾分熟悉,熟悉到她雙目一見這倆字,心口竟然不自主地緊了一緊……
眸光下意識在人群中搜尋,不放過任何一個身影,隻是,這影影綽綽,何曾有一個是她所熟悉的?
“怎麽?”穆川見她異樣,伸過頭來看。
她搖搖頭,“沒什麽。”
于是将荷花燈重新放入河中,輕輕搖了搖水波,推波助瀾,讓它随水飄走。
天佑,當佑所有該佑之人……
這世上,字迹相似之人何其多,是她多心了……
穆川笑了,“這河燈文化演變到現在,竟有許願的功能了……”
她微微一笑,“未嘗不好。”
“是啊……未嘗不好……”他也道。
那夜,運河上的荷花燈亮了大半宿,比銀河更璀璨奪目,她和穆川在河燈灼灼的夜裏走了許久,尋着故鄉應節的小吃,難得的,回來後開了胃口,在某個小店要了兩碗紅豆湯圓,她自己的吃完了不說,意猶未盡的,穆川笑着把他沒動過的那一碗也給了她。
她很是滿足,“我不太愛吃甜食,蛋糕什麽的都不喜歡吃,可是就愛吃這個……”
“是啊!還有手磨芝麻糊呗!”穆川笑道。
“是啊!你還記得?”她呵呵笑道,眼裏流露出憧憬來,“可惜現在沒有賣的了,商店裏的添加劑太多,不好吃。”
第二碗紅豆湯圓她隻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去,戀戀不舍地擱下了,“算了!再吃要撐破肚皮了!”她笑自己。
“喜歡吃明天再來呗!”穆川看着她,被她的樣子逗笑,就像看着小果子夏天吃西瓜,一刀切下去半個,明明吃得肚子圓鼓鼓,還非得将那一半給吃完的情形一樣。
“嗯……再來……”她微笑着,聲音在夜風裏清清脆脆的,煞是好聽。
“走吧!該回賓館休息了!”穆川起了身。
葉清禾也随之起立。
這家甜品店,玩了些小情調,設有遊客留言區,如今這許多的小店都玩這個,滿滿的一牆,全是便利貼。
在與她身高相齊的地方,她不經意便看見了最上面的一張,淡藍色底的便利貼紙,角落一朵素色荷花,碳素筆寫了兩個字:天佑……
她能看出來,這跟之前荷花燈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這人,還真夠執着……
“您好,您也要留言嗎?”店主是個小夥子,見她對此有興趣,問道。
她搖搖頭,好奇心起,問道,“請問您是否還記得寫這條留言的人是什麽樣子?”她指着那張“天佑”。
店主爲難地想了想,“記不得了……好像……是個女孩子……”
女孩?女孩能寫出這一手字來倒也真是少見了……
不過,也未必不能,比如她自己,個子小小,一手字也像男生……
她忽然還果真來了興趣,找店主要來紙筆,随手寫下:吾心。
而後,再請店主幫她貼上。
“好咧!”店主應了一聲,将她的字貼在了“天佑”的旁邊。
“天佑我心?”穆川念道,笑了,“倒也匹配!”
“穆師兄要不要留一個?”葉清禾笑了。
穆川搖搖頭,“這是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我老了……”
葉清禾呵呵一笑,出了店門,笑聲在夜風裏,和細細碎碎的柳條輕擦聲混合在一起。
路上,還有許多賣綠豆糕江米糕桂花糕等等小吃的店,葉清禾并不愛這些,可是卻站在門口舍不得走。
穆川見狀,便每樣買了一些,給她帶着,“晚上當夜宵吃也好。”
葉清禾笑,“這些也都是用來騙遊客的了,遠遠沒有當年自家做的好。”
“那是,外婆做的江米糕就特别好吃,我可是記憶猶新。”穆川回憶道。
“嗯!聽我媽媽說,外婆當初也是大家閨秀來着,什麽都不會,嫁給外公以後,倒是成了地地道道的江南媳婦兒,外婆的手磨芝麻糊就特别好吃。”
兩人邊走邊聊,一直回到賓館。
這樣的日子,讓葉清禾找到重回舊時光的感覺,是以有些流連忘返。
這裏,是離父母最近的地方,是離幸福最近的地方,居于此處,盡管客居賓館,可仍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始終落在最底層的地方,穩穩妥妥,真真正正的不驚不亂。
每日裏不過看看書,上山陪陪爸爸媽媽,或者背個畫夾,穿街走巷,過橋踏花。
許久沒有畫畫了呀……
她重新拿起畫筆的時候覺得幾分生疏,可是她想畫,畫這熟悉的一水一橋,一屋一檐,就像畫着她十六歲以前的生活……
天氣不那麽燥熱的時候,尋個柳岸蔭蔽之所,強令穆川給她當模特,她便開始畫肖像,卻偏偏不認真畫人物,要把背後的柳堤小橋都給描繪出來。
穆川笑着責備她亂畫。
她笑,陽光綠柳下,唇紅齒白,“我偏要亂畫!”
“随你怎麽畫!”穆川笑道,縱容她這一刻的真性情。
“姐姐姐姐!畫一幅肖像多少錢?給我也畫一幅呗!”一個小男孩在她身邊用脆生生的童音說。
“這個……”她還從有過畫肖像謀生的經曆……對自己的畫藝也沒那麽自信……想了想,平生難得有人瞧得起她的大作,無論如何也要塗鴉一回了,于是開心地道,“姐姐給你畫,不要錢的啊!免費!”
于是擺開畫架,認認真真給男孩畫了起來。
這一回可不敢像畫穆川時那麽亂畫了,正兒八經畫了一張人物肖像速寫,然後給了小男孩。
小男孩喜滋滋地拿着畫跑了,“謝謝姐姐。”
葉清禾也很有成就感,正準備收拾東西回了,小男孩又跑了回來,嘟着嘴,“姐姐姐姐!不好不好!怎麽你給叔叔畫的有風景,我的沒有?”
“這個……”葉清禾頭大,“這個不能亂組合的啊……畫風景那個是姐姐亂畫的……你這個更好……”
“不行!我偏要有風景的!偏要!”小男孩鬧起來……
好吧……
反正這畫也沒收錢……
葉清禾隻好硬着頭皮給他把風景給添上……
哪知這孩子還不知足呢!看了之後仍不滿意,“姐姐!畫完畫之後不是還要落款的嗎?要寫姐姐名字!”
“……”葉清禾覺得今天遇到個難纏的主兒了……
穆川看着她的窘境,被逗得忍不住笑。
葉清禾隻好在上面随意寫了個名字:一一風荷……
“謝謝姐姐!”小男孩終于滿意地走了……
“回來!”葉清禾叫住了男孩,千叮咛萬囑咐,“我跟你說,這畫你可千萬别拿出來給别人看啊!”這種畫拿出來真丢人丢到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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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裏姐妹一直撺掇着吉祥寫個小劇場,吉祥想啊想,這兩天親們等更很辛苦,就送個小劇場撫慰一下哈~!!
話說某日,諸爸登場一聚:
左爸爸:老蕭,聽說你家收養了個小姑娘,今年二十了?
蕭爸(立馬警惕):怎麽?
左爸:聽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蕭爸(得意):那可不……
左爸(谄媚):配我家辰安……
蕭爸(一萬個悔):哪有!小女實爲蠢笨不堪……
甯爸:我家兒子倒是個老實疙瘩……
蕭爸(咳嗽、橫目):你兒子太黑!
陸爸:我兒子白……
蕭爸(劇烈咳嗽):法國太遠!
陸爸:馬上召回國!
蕭爸(嘲諷):你能做主?
陸爸萎頓中……
甯爸(疑惑):你收養此女,爲何不随你姓蕭?
蕭爸(良久,意味深長):麻煩……
言畢揚長而去。
甯爸(不明):爲何麻煩?
蕭爸(頓悟,含恨望蕭爸遠去之處):老謀深算……
陸爸(鄙夷):不安好心……
甯爸(繼續不明狀):爲何?爲何?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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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小劇場是5000字以外的,親們不必擔心多花币!另:明天加更~!!!!